世相雜談 劉猛：誰笑誰
誰笑誰
作者：劉 猛
《紅樓夢》中，劉姥姥可謂是家喻戶曉的人物。這個目不識丁的鄉下老婦，攀附賈府親戚，迎合賈母等人的心理，示愚示弱，裝土賣傻，逗得眾人捧腹大笑。透視這位「笑星」搞笑的背後，我們可以看到她極其高明的人生智慧。
劉姥姥在女兒家揭不開鍋的窮日子裡，那就是女婿和四大家族的王家祖上有點瓜果親，就覥著老臉帶著板兒來投「親」。其實，他們那點關係怎樣算都提不上筷子頭。劉姥姥第一次進賈府基本上就是來哭窮：「連吃的都沒有了，天又冷了，越想沒個法子，只好帶了你侄兒奔了你老來了。」對這些攀親哭窮的，鳳姐可見得多了，只是打發叫花子一樣，扔下了20兩銀子就走了。
一次哭窮換來20兩白銀，這可絕對超值呀。劉姥姥是誰呀，一個超級精品鄉村老婆婆，很快明白，攀上賈府這棵大樹絕對有好果子吃，要從賈家撈得更多的銀子，光哭窮打感情牌是沒有用的，只有靠自己好好表現。
劉姥姥深知，大觀園裡的人上至老太太，下至丫鬟僕婦，什麼沒見過，什麼沒吃過，要想打動他們，要想受賈府上下歡迎，非得出奇制勝不可。第二次進賈府，劉姥姥胸有成竹，裝土賣傻，滿載而歸。她先「擺平」賈母，對她講鄉村野話，有的沒的編了一大堆，比說書先生都說得好聽，迎合賈母的心意，引得賈府上下都來幫襯說話，樂得賈母留他過幾天，她便捉住機會，好好的「秀」了一把。
鳳姐拿著菊花給劉姥姥插一滿頭，大家都說象個老妖精，劉姥姥卻笑說；我雖老了，年輕時也風流，愛個花兒粉兒的，今兒老風流才好。這讓愛熱鬧的鳳姐發現了劉姥姥的喜劇天份。鳳姐和鴛鴦商量，給她一雙象牙筷子，劉姥姥明知是耍她，卻不動聲色的配合她們演戲：這個叉把子比俺那裡鐵鍬還沉，哪裡犟得過它？最經典的就是那句：老牛,老牛，食量大如牛，吃個老母豬不抬頭。劉姥姥鼓起腮幫，一聲不響，故作笑料，把王夫人薛姨媽這樣自視身份，舉止有度的誥命夫人都忍不住笑得大失常態，眾位小姐更是笑得千姿百態。
劉姥姥來賈府就是來撈銀子的。她正視自己的卑微身份，甘演丑星，出盡洋相，竭力搞笑，將賈府上下逗得笑聲一片。我們與其說是賈府上下捉弄笑話鄉下來的老太太，不如說是劉姥姥裝土賣傻，戲耍大家，逗你玩呢。在搞笑上，劉姥姥絕不輸當今的周星馳等大腕。眾人笑，劉姥姥也笑，到底誰笑誰呢？賈府上下笑劉姥姥是個可愛的「土老帽」，一個「樂子」；劉姥姥笑大家中了自己的「套」，哄得你們開心大笑，白花花的銀子就撈到。這次姥姥白吃白喝白拿不說，光銀子就撈到一百多兩，為女兒家購田置業，一下子擺脫貧困進溫飽。劉姥姥真是個老人精，忽悠功夫絕對了得。
與劉姥姥在笑聲中撈銀子相比，蜀漢後主劉禪則在笑聲中保全了自家性命，賺得可謂更大了。三國後期，鄧艾奇襲蜀國，劉禪無奈納降，被遷至洛陽。司馬昭宴請劉禪，故意安排蜀國的節目，在旁的眾人都為劉禪的亡國感到悲傷，而劉禪卻歡樂嬉笑，無動於衷。司馬昭看見這種情形就對賈充說：「想不到劉禪竟糊塗到了這種地步，即使諸葛亮活到這時，也不能輔佐，何況是姜維呢！」又一天，司馬昭問他說：「是否會思念蜀地？」劉禪回答說：「這裡很快樂，不思念蜀國。」知道了這事，隨侍劉禪的郤正就指點他說：「如果司馬昭再問起時，你應哭泣著回說：『先人的墳墓都葬在蜀地，我是天天都在惦念著。』」後來司馬昭再次問他時，劉禪便照搬郤正教他的話。司馬昭於是說：「為何像是郤正的語氣呢？」劉禪聽了大驚，驚訝地望著司馬昭說：「您的話確實沒有錯。」左右的人都笑了。
很多人罵劉禪真不是個東西，享樂忘本，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其實，細細想想劉禪只是一個降君，一個階下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何況這還關係到劉禪的身後還有一大批降臣的命運，即使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大伙兒想想吧。劉禪裝憨賣傻，宴席歡笑，實則不得已而為之，很多時候則是席間笑開顏，背後是「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一個亡國之君，骨頭很硬，最後恐就不得好死。別說是司馬昭這樣的梟雄，就算是換了誰都不會讓一個在當地統治了幾十年的皇帝回到自己的故土，如果真的讓劉禪回去的話，也許沒有到蜀國，在路上劉禪就遇上了「意外」掛了。劉禪明白，想要活命，他應該怎麼做，事實證明，他在眾人笑聲中保全了性命，還是個壽終正寢的安樂公，活得比司馬昭還久。
在《伊索寓言》中，有這樣一個故事：赫耳墨斯想知道他在人間受到多大的尊重，就化作凡人，來到一個雕像者的店裡。他看見宙斯的雕像，問道：「值多少錢？」雕像者說：「一個銀元。」赫耳墨斯又笑著問道：「赫拉的雕像值多少錢？「雕像者說：「還要貴一點。」後來，赫耳墨斯看見自己的雕像，心想他身為神使，又是商人的庇護神，人們會對他更尊重些，於是問道：「這個值多少錢？」雕像者回答說：「假如你買了那兩個，這個算添頭，白送。」唉，赫耳墨斯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添頭，笑人者竟是可笑人。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這世上到底誰笑誰呢？
作者介紹
劉猛，出生於1975年5月，鹽城市作協會員，曾在阜寧報社工作，獲得過全國雜文獎，省市縣報好新聞獎。現在縣教育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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