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害怕懷有怪念頭,因為現在人們接受的所有觀念都曾是怪念頭
我永遠不會為信仰而死,
因為我的信仰可能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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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
所有人都認為沒有什麼人比他的社會地位高,
因為人人生而平等。但是,
他可不承認沒有人比他社會地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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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人是一種理性動物。
窮我自己一生,我都在尋找這觀點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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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輕信的動物,必須得相信點什麼。
如果這種信仰沒有什麼好的依據,
糟糕的依據也能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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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可以勇敢的死去,
但是卻沒有勇氣說他為之而死的原因沒有意義,
甚至連這樣想一想的勇氣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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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害怕懷有怪念頭,
因為現在人們接受的所有的觀念都曾經是怪念頭。
羅素
伯特蘭·羅素(Bertrand Russell,1872—1970)是二十世紀英國哲學家、數理邏輯學家、歷史學家,無神論或者不可知論者,也是上世紀西方最著名、影響最大的學者和和平主義社會活動家之一,羅素也被認為是與弗雷格、維特根斯坦和懷特海一同創建了分析哲學。他與懷特海合著的《數學原理》對邏輯學、數學、集合論、語言學和分析哲學有著巨大影響。1950年,羅素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以表彰其「多樣且重要的作品,持續不斷的追求人道主義理想和思想自由」。他的代表作品有《幸福之路》、《西方哲學史》、《數學原理》、《物的分析》等。
努力與放棄
中庸之道是一種乏味的學說,記得我年輕時就曾輕蔑而憤慨地拒絕過它,因為那時我崇拜英雄式的極端主義。然而,真理並不總是有趣的,雖然並無多少別的依據能夠證明它們中庸之道是這方面的一個例子:它也許是一種乏味的學說,但在許多事實中,它卻是真理。
必須保持中庸之道的原因之一,乃是考慮到保持努力與放棄的平衡的需要。兩者都有極端的提倡科。提倡放棄說的是一些聖徒和神秘之義者;提倡努力說的是效率專家和強壯的基督徒。這兩個對立的學派各有部分真理,然而並不是全部真理。在本章內,我想盡量找出一種平衡。還是先從努力這方面入手吧。
除了極個別的情況以外,幸福不象成熟的果子,僅僅靠著幸運環境的作用就能掉進你的嘴裡。這便是為什麼我叫本書《征服幸福》的緣故。由於這世界充滿了如此之多的、有些可以避免、有些卻不可避免的厄運,還有如此之多的疾病和心理癥結,如些之多的鬥爭、貧窮和仇恨,所以,一個人要想成為幸福的人,就必須找到一些方法來對付這人人都會碰上的諸多不幸。在極少數的情況下,幸福來得不費吹灰之力。一個性情溫和的男人,繼承了一大批財產,而又身體健康、愛好簡單,他便可以舒適地在生活的殿堂漫步,全然不知人們亂鬨哄地在忙些什麼。一個從來就好逸惡勞的漂亮女性,如果偶然嫁給了一個富有的丈夫而無須她操勞,並且如果婚後她不怕漸漸發胖,在生兒育女方面又有好的運氣,那她同樣地可以享受一種懶散的幸福。但這種情形實在少見。大多數人並不富裕,許多人生性並不隨和,或有著不安的情緒,使他們不能忍受寧靜而有節律的枯燥生活。而健康的福氣並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婚姻更不是幸福之源。基於這種種原因,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他們的幸福必須是一種追求、而不是上帝的恩賜,而在這一追求中,內部努力和外部努力都具有很大的作用。內部努力可能包含了必要的放棄,因此,目前我們只討論外部努力。
任何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必須工作才能生存,在這種情況下,就沒有必要再強調努力這一點了。印度拓缽增確實不必努力便可生存,他只要捧出他的缽益來接受信徒的施捨就行。然而在西方國家,當局並不贊同這種獲得收入的方式。同時,西方的氣候也使得這種方式缺少樂趣,因為這兒不比炎熱而乾燥的國度:無論如何,在冬天,幾乎沒有人會如比之懶,以至於寧可去外面遊盪,也不願意在有暖氣的房間里工作。所以,單是放棄在西方並不是一條走向幸福之路。
對於西方國家中的絕大部分人來說,僅僅溫飽的生活不足以帶來幸福,因為他們還需要有成功的感覺。在某些職業中,例如科學研究中,那些並無豐厚收入的人可以獲得這種感覺,但在大部分職業中,收入成了成功的尺度。在這一點上,我們觸及到了一種事實,即;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由於在這個充滿競爭的世界上,只有少數人才能取得耀眼的成功,所以,適度的放棄是必要的和可接受的。
在婚姻中,努力可以是必要的,也可以是不必要的,這要看不同的情形而定。在那些某一性別的人居於少數的地方,例如男人在英國和女人在澳大利亞,這個性別的人一般無須努力,便可以如願以償地結婚。不過,如果這一性別的人居於多數,那情形就會相反了。誰要是研究一下婦女雜誌上的廣告,就不難發現,在女子占多數的地方,如果她們中的某人想要結婚,就得花費較大的力氣和心思。在男人占多數的地方,他們為達到結婚的目的,往往採用更加直截了當的方法,如採用手槍。這很自然,因為大多數男人是經常處於文明的邊緣的。如果有一場瘟疫只讓男人倖免而使他們在英國成為多數,我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辦,他們也許又會回復過去的殷勤而又豪爽的風度。
花費在成功地哺育孩子上的努力是如此之明顯,以至於沒人會否認它的。信奉放棄主義以及被誤解了的所謂「精神至上」的生活觀的國家,其兒童死亡率是極高的。不依靠世俗的職業,就不可能獲得藥物、衛生、無菌操作、合適的食物這些東西。這些東西能夠使人獲得應付物質環境的能量和智慧。凡是將物質看成幻象的人,也往往無視灰塵的存在,結果導致了孩子的死亡。
更一般地講來,有人也許會認為,只要人的天生慾望不曾治滅,那麼菜種權力欲就是每個人的正常而又合法的目標。人希望獲得何種權力依賴於他的主導熱情。有的人想要控制別人行為的權力;有的人企求控制別人思想的權力;有的人希冀控制別人情感的權力。有的人希望改變物質環境,有的人想通過掌握知識來獲得權力的感覺。每一件世俗工作都包含了某種權力欲,除非它僅僅以發財為目的。一個因目睹人類的悲慘命運而純粹為他人感到悲痛的人,他的痛苦是真誠的,將渴望能減輕人類的痛苦。對權力完全冷漠的人,只能是那些對同胞毫無感情的人。因此,對某種形式的權力欲,當它成為某些人的部分品質時,應該加以承認,因為這些人能建立一個更為美好的社會。任何形式的權力欲,如果它並未遭受挫折的話,總是包括了相關形式的努力。這在西方人的思想中,也許是在老調重彈,但是在西方國家,現在與所謂的「東方智慧」者眉來眼去的人並不在少數,而東方人卻正在拋棄它。對上述這些西方人來說,我們以上所說的一切都是成問題的。如果真是如此,老調也是值得重彈的了。
然而,放棄在征服幸福的過程中也起著一定的作用,這種作用比努力所起的作用並不遜色。雖然聰明的人不願意在可以防止的不幸面前坐視不管,但他不願意在不可避免的災難上徒費時間和精力,而且即使這些災難本身是可以戰勝的,但只要它們會引起時間和精力的過分消耗,以致妨礙他追求更為重大的目標,那麼他也寧願屈服,許多人為了一點不順心的小事便會焦慮不安或者過分惱怒,這樣就空耗了不少有用的精力。一個人即使在追求真正重要的目標時,也不應該陷得太深,使可能出現失敗的想法長久地困擾著自己,威脅心靈之平靜安寧。基督教告誡人們尊從上帝的意志,即使那些不接受這一說教的人,也應該在自己的活動中貫穿著某種信仰。在實際工作中,效率與我們對這一工作的感情並不諧調。說實在的,感情有時倒是效率的絆腳石。恰當的態度應該是:儘力而為,把得失留給命運去安排。放棄有兩種形式,一種來自於絕望感,一種來自於倔強的希望。前者是不好的,後者是好的。一個遭受了徹底失敗而對重大成就失去了希望的人,可能學會絕望的放棄。如果他真的學會了這种放棄,他便會拋開所有的重要活動,並用宗教教義或者用感到上帝的存在才是人生的真正目標這種學說來掩飾自己的絕望。然而無論他用何種偽裝來隱藏內心的失敗感,歸根到底他是無用的和不幸福的。而將放棄建立在倔強的希望之上的人,則做得完全不一樣。倔強的希望一定是偉大而非個人的。無論我做什麼,我可能死亡、可能生病、可能被對手擊敗;或者可能發現自己走了一條愚不可及、永無結果的道路……不管情形如何,純粹個人的希望是無法避免破滅的命運的,然而如果個人的希望只是人類的偉大希望的一部分,那麼個人希望的破滅就不會是徹底的失敗。一個希望偉大發現的科學家可能會失敗,或因頭部被擊而不得不放棄工作,但如果他由衷地希望科學進步,而不僅僅希望個人有什麼貢獻,那麼他便術會象那些純粹為了研究而研究的人,對之感到絕望。一個人為了極迫切的革新而辛勤工作,結果卻發現自己所有的努力全被戰爭夷平,或者發現在他有生之年自己為之艱苦奮鬥的東西不會出現但他不必為此而陷入徹底的絕望之中,只要他關切的是人類的命運,而不僅僅是自己能否參與其中。
上面所說的放棄都是最難做到的。另外還有一些放荒做起來要容易得多。在這種情況下.只有次要的目標受到了牽制、而人生的大目標仍然展示了成功的前景。例如,一個從事重要工作的人,如果由於婚姻的不幸而心神不定,那麼他就是不能在應該放棄的地方放棄;如果他的工作確實吸引人,他就應該將這類偶然的麻煩當作是潮濕的天氣一樣,誰要是對這種種令人討厭的小事大作文章,那真是愚不可及。
有些人不能忍受那些小麻煩,而它們,如果我們任其自生的話,構成了生活的絕大部分。如果這些人誤了火車,他們會雷霆大發;如果飯煮壞了,他們會怒火衝天;如果火爐漏煙,他們會陷入絕望;如果洗衣店設有及時送還衣物,他們會發誓要對整個工業體系進行報復。這些人在小麻煩上所浪費的精力,如果用得其所,足夠聰明的話,足可以建成或毀滅一個帝國。明智的人則不會注意到女僕沒有拂去灰塵,廚子沒有煮好土豆,掃帚沒有掃去煙垢。我並不是說他即使有時間,對之也不採取辦法加以補救。我只是說他不動感情地對待它們。焦慮、煩躁、惱怒,都是沒有用處的辦法。那些強烈地感到這些情緒的人,也許會說他們無法剋制這類情緒,而我也不知道,除了前已述及的那一根本的放棄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剋制它們。集中精力於實現偉大的、非個人的希望,不僅能使一個人承受住個人工作中的失敗、或婚姻生活的不幸,而且也使他在誤了火車或將雨傘掉在泥沼中時不再煩躁不安。如果他生性暴躁,那麼除此辦法以外,我也無能為力。
一個從焦慮的王國中解放出來的人,將發現生活遠比自己成天傷脈動氣的時候愉快輕鬆。熟人們的怪癌,原來使他想哭,現在只覺得有趣。當某人第347次講述火地島上那位主教的軼事時,他以留神次數的紀錄自娛,而不想以自己對故事一無所獲的借口去轉移對方的話題。在他匆匆忙忙趕早班火車的時候,鞋帶斷了,他只是短短地咕唯一聲,之後便想到在廣素無垠的宇宙中,這件雞毛蒜皮的小事畢竟沒有大不了的重要性。他正在向人求婚,一個令人生厭的鄰居突然來訪,求婚被打斷,這時他想到所有的人都可能遇上這一不幸——當然亞當不在此例,不過他也有自己的煩惱。依靠奇特的比喻和怪異的類比,人們可以無限地從小小的不幸中找到慰藉。在我看來,文明社會中的每一個男人和女人都有自己的一幅肖像畫,一旦有什麼東西要來褻瀆這幅畫時,主人便會惱怒起來。對這種惱怒的最好的治療方法是:不要只有一幅圖畫,而要將之擴展成一個畫廊,遇到什麼情形便挑選什麼圖畫。如果這些肖像畫中有一些是可笑的,那最好不過了,因為那種整天把自己看成悲劇中高尚的英雄的人,其實是不明智的。然而這樣並不意味著一個人應該把自己當作喜劇中的小丑,因為這更令人反胃。審時度勢地選擇合適的角色需要一點機智。當然,如果你能完全忘卻自我,而不扮演任何角色,那確實令人稱羨。然而,如果扮演角色已成了第二天性,那麼你應想到你是在演出全部的節目,所以要避免單調。
許多充滿活力的人認為,哪怕是最輕微的放棄、最雅緻的幽默,都將消耗他們藉以工作的精力,同時,正如他們相信的那樣,損及他們藉以取得成功的決斷力。這些人,在我看來,他們是不對的。那種值得一做的工作,即使那些在工作的重要性上,或者在完成工作的難易程度上並未自我欺騙的人,也可以順利地完成。而那些只有靠了自我欺騙才能工作的人,最好在開始工作前先學會如何接受真理,然後才繼續其工作,因為靠騙人的鬼話來支撐的需要,或遲或早會使他們的工作變得有害無益。既然有害,就不如乾脆什麼也不做了。世上一半的有益的工作,是在與有害的工作作鬥爭的。把少量的時間用於學會鑒別事實,這不是浪費,因為以後所做的事便不大可能是有害的,而那些需要自我的一貫膨脹來刺激其精力的人,他們做的工作就不同了。在面對自我的真相時,雖然開始時會有一定的痛苦,但最終卻給予你一種保護——實在是唯一可能的保護——使你免遭自欺者常有的失望和幻滅感。沒有什麼比天天試圖相信越來越變得不可信的東西更令人疲倦了,如果長此以往,那就是更令人惱怒的了。放棄這一努力,乃是獲得可靠而又持久的幸福的必要條件。
【延伸閱讀】:
《幸福之路》
作者:羅素
譯者:劉勃
出版:華夏出版社
如果不知道讀什麼書
※偉大的心靈,在這個世界更喜歡獨白,自己與自己說話
※我畏懼生命,迫切地想逃離它,與此同時對它還抱有某種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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