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0張動畫200張背景，8個月時間，讓它登上中國動畫片巔峰
好故事，好內容
還需要好的創作者用心打磨
……
《九色鹿》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
是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的黃金時期，
以萬籟鳴、張光宇等為代表的美術家們，
一起創作了一批中國動畫片。
萬籟鳴
其中有一部代表作《九色鹿》，
豆瓣評分高達8.7，
甚至有網友稱，
「在中國再也看不到這樣美的動畫了。」
故事不複雜，
講的是一隻自帶光環的九色鹿，
盡自己所能，
拯救萬物蒼生。
冬天，
樹林里的鳥窩被風吹倒在地，
旁邊還有松鼠崽和兔崽，
因為天氣太冷，
它們都被凍得僵硬。
九色鹿叫了叫，
沒有回應，
於是，
它把自己當成它們的母親，
親自躺在地上，
給小動物們取暖。
不止救小動物。
從這裡經過的胡商，
突遇狂風和降雪，
一下子迷了路。
九色鹿出現，
給胡商們指路，
還開口說了話。
從此，
關於它的傳說，
在人間傳開。
創作時，
九色鹿的底色是白色，
代表善良與聖潔。
而與九色鹿相反的，
是全身黑色的賣葯人。
賣葯人在一次外出採藥時，
溺了水，險些喪命，
幸虧九色鹿聽到他的呼喊，
才把他從水裡撈起來。
然而，人心難測，
前一秒賣葯人還在感謝九色鹿的救命之恩，
下一秒聽說國王懸賞重金要尋鹿，
馬上就起了邪念。
這個時候，
他的身體由褐變黑，
象徵，黑化的內心。
國王為什麼要懸賞重金尋找九色鹿?
前面說到，
九色鹿的傳說，
被傳得很廣泛，
這些話，
同樣飄到了王后的耳朵里。
驕奢淫逸的王后，
看不上皇宮裡的任何珠寶珍玩，
她要得到九色鹿皮，
拿來當衣裳。
國王被慫恿，
只好下令抓鹿。
一個接觸過九色鹿，沒錢，
一個沒接觸過九色鹿，有錢，
於是，他們開始了交換。
人類喜歡以金錢換物質，
以物質換良心，
無止境的慾望，
很快就會把人淹沒。
賣葯人手裡拿著皇榜，
領著國王的隊伍，
一起前往尋鹿。
他想以上次落水的情形，
再次引出九色鹿，
讓國王順利抓獲。
故事的結尾，
國王當然是抓不到九色鹿，
而賣葯人以身犯險再次落水，
自然也是得不到九色鹿相救，
在水裡掙扎一會兒就沒了。
可笑的是，
在他死前一刻，
還拚命地想要抓住那張皇榜。
《九色鹿》講了一個簡單卻深刻的道理，
善良，樂於助人，永遠是正確的，
心存邪念，慾望膨脹，
最終只會把自己吞噬。
就像賣葯人，
淹沒他的其實不是湖水，
是慾望和邪念。
還有那個王后，
她雖然沒見過九色鹿，
可是在皇宮裡，
在睡夢中，
一直出現鹿的樣子。
是她的心魔作祟，
王后的結局怎樣，
不言而喻。
動畫片《九色鹿》，
不管是故事還是畫風，
都帶著濃濃的中國韻味。
事實上，
當年老藝術家創造動畫片，
外結構搭的是中國傳統藝術，
內結構用的是中國傳統精神，
由內而外的中國味，
才是它們的本真。
故事改編自敦煌257窟的壁畫，
《鹿王本生》。
為了製作動畫片，
導演錢家駿等，一起前往敦煌，
親自臨摹壁畫。
場景設計馮健男與導演錢家駿、人物設計胡永凱等在莫高窟
身為中國畫家，
自然抗拒不了敦煌壁畫的美，
一到那裡，
個個像是掉進米倉的老鼠，
拚命臨摹，
然後，結合現實，
拿來用。
《鹿王本生》壁畫
九色鹿的動畫造型，
基本沿用壁畫上的造型，
只是把身上的點，
改成九色月牙形，
這樣，動畫動起來才不會亂鬨哄的。
賣葯人的形象來源壁畫里的金剛，
融合「小」字臉型，
加上不停轉動的眼珠子，
再露出三顆醜陋的牙齒，
搭配畏畏縮縮的動作，
一個恩將仇報的小人形象就出來了。
王后的形象，
則是來自敦煌壁畫飛天仙女，
雪白的皮膚，飄舞的衣帶，曼妙的身姿，
保留隋唐的特點，
既符合性格又有時代風貌。
還有九色鹿的仙境花叢，
用的是中國枯筆繪畫技法。
古國皇城對照了中國傳統建築，
中軸線，對稱法則，
在這裡被使用得淋漓盡致。
當時為了設計出宮城，
場景設計馮健男等，
還專門坐火車去看了嘉峪關城門。
壁畫臨摹完成，23天過去了，
80年代的敦煌，
還沒有現在的條件，
那時能夠在那裡住上5到7天，
已經算是了不起。
可製作組愣是堅持了23天：
只有硬水喝，喝完拉肚子，回去時，每個人都掉了好幾斤肉；
每天6點起床，畫到下午管理員催關門了，他們才離開。
晚上也不閑著，互相看看速寫本，交流心得，直到一兩點才休息。
但再苦也值得。
馮老說，
他是以
朝聖
的心去敦煌的，使命感
特彆強，
一來是對敦煌藝術的喜愛，
終於可以去一睹真面目了，
二來，是對敦煌無名藝術家的崇敬。
在他們臨摹壁畫的地方，
旁邊有一個小洞口，
得貓著腰才能進去。
好不容易進了，
洞內黑不溜秋，什麼也沒有，
而且還窄，沒得人自由伸展的空間，
大概就2到3平方米。
敦煌壁畫
這些洞，
就是當年創作壁畫的無名氏畫家的居住地。
壁畫色彩鮮艷，故事豐富，
帶著濃濃的人間煙火氣。
而他們，應該是
把自己一生的煙火和色彩，
全貢獻給了壁畫，
只給自己留了這一點灰暗窄小的空間。
敦煌壁畫
被這種精神震撼得無以復加，
馮老們才更想把壁畫臨摹好，
把動畫做好。
結束
23天
行程，他們回到上海，
再花上
8個月
時間，手工創作出
20000張
動畫，200張
背景，最後，凝聚成
25分鐘
的動畫片。
在充斥著暴力，低智動畫片的現在，
這25分鐘，
顯得更加難能可貴。
1985 年，《九色鹿》獲得了
水墨動畫片製作工藝國家文化科學技術獎一等獎，
1986年，《九色鹿》獲得了
加拿大漢密爾頓國際動畫節特別榮譽獎。
同期蜚聲中外的，
還有《牧笛》《三個和尚》
《小蝌蚪找媽媽》《大鬧天宮》等。
因為這些動畫太美，
把那些老外驚得一愣一愣的，
於是在國際上流傳起一個詞，
中國動畫學派
。
《小蝌蚪找媽媽》
《牧笛》
《大鬧天宮》
《三個和尚》
可惜，從1991年開始，
中國動畫學派已經有
25年
無緣國際大獎，這個名詞也隨著凋敝，
即使近年來出現了幾部不錯的中國動畫，
但還是少了傳統文化根骨，
故事老套，
就連妖怪的造型，
都是模仿迪士尼和日本的。
上圖《大海魚棠》，下圖《千與千尋》
再對比幾十年前的這些動畫片，
其實，我們不缺可供創作的素材，
中國5000年藝術文化，
哪一個不可以用；
我們也不缺市場，觀眾，
從近些年來的影視市場還是可以看出，
觀眾對於好作品，很是願意買單。
馮老在演講上說，
「中國藝術，中國精神，中國藝術家，
在中國動畫學派里，三點缺一不可。」
看到我們少了什麼了吧，
是一個個像馮老等藝術家們，
敢為了藝術「死磕到底」的創作者。
優秀的動畫片，
不應該停留在一代人的記憶里。
好故事，好內容，
還需要好的創作者用心打磨，
讓中國動畫學派，
繼續輝煌下去。
圖片來源《九色鹿》截圖和網路
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藝 非 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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