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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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1
很久以前我就想為石榴花寫點什麼，就像很久以前我就想為父親寫點什麼一樣。
我五歲那年，也就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吧，父親靠拖牛車運貨，風裡來雨里去，攢了些錢，買了一間帶有院子的住宅地，從此，我家結束了二十多年寄人籬下的辛酸歲月——因為土改後我們家庭被劃為「地主」成分，被「人」從祖宅中趕了出來。
這個院子原先種有一棵石榴樹，因此，我家裡從此也就有了石榴樹。
家中的石榴樹不大，樹榦約有碗口大，有些斜，從地上長到我當時頭那麼高處，就開始像彈弓一樣斜著向上分枝、延伸，然後又向上，伸展成無數條虯枝。在我眼中，當時的石榴樹是非常之美的，她的皮是光滑斑駁的；她的花是嫩白爛漫的；她的葉是四季常綠的、她的果是甘甜爽口的……
但現在最令我懷念的，不是她的虯枝青葉白花甜果，而是她留在我心靈深處的、揮之不去的身影，那彷彿因被什麼壓著而斜彎著身腰倔強向上的身影！
是的，家中的石榴樹從我搬來住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有點斜斜的，好像被什麼壓著，從樹榦開始就一直斜彎著伸到上面，但她的干、枝卻非常的堅韌，任你吊在上面盪鞦韆，她的枝也不會斷，她就是這麼堅強地斜挺著！童年時的我當時對石榴樹這點並沒感覺到什麼，但長大懂事後，我才慢慢覺得，這石榴樹多像我悲苦的父親的身影啊！在那個令人不寒而慄的年代，父親被打成右派，人格上被人欺辱，但父親在當時那種被人欺壓的境況下，為了這個家，硬是像這棵石榴樹一樣，堅韌地斜挺著身子，拚命地四處奔勞，養家糊口，這種堅韌的精神，這種苦的滋味，我是年紀越大才越體會得到。但可憐的是，當我剛剛走進社會工作，體會到這種苦難之味時，父親卻撒手人寰離我而去，家中的石榴樹我也不記得當時是什麼原因，不久也被家人砍了。
但，石榴樹斜彎的身影卻永遠留在我的心靈深處，正如父親悲苦的身影一樣永遠留在我的心靈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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