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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的國家寶藏,如何流傳世人

【 來源 : 新民周刊 】

閱讀提示:未來,個人藏家可能會更多參與到藝術品拍賣中,而西方許多曾經輝煌的博物館,許多將淪為一時看客。不過好在,它們館藏已經夠多了。

記者|姜浩峰

《國家寶藏》熱播,留給我們的是一個思考——當我們的稀世絕品在幾大知名國有博物館裡珍藏的時候,西方又是如何收藏屬於他們的國家寶藏的呢?

去年夏天,「大英博物館百物展」於滬上開展之際,《新民周刊》做過一期封面報道。在法航從巴黎飛上海的航班上,旅法華人第三代吳靜女士正巧從空姐處得到一本此封面的《新民周刊》。當時,她恰巧看到了拙作《大國之大,在於博物館之氣度》。巧合的是,她這次回國的目的,正是在杭州籌辦一個「歐洲藝術館」。因為報道中有部分篇章吸引到了吳女士,讓她深有同感,由此導致她約我一敘。之後,在去年秋天,「杭州圖書館·歐洲藝術館」開幕之際,我特為前往一觀。

幾番探究,特別是通過她與法國盧浮宮、羅丹博物館,美國費城博物館等一些博物館機構的專業人士接觸,我感到,歐洲和美國對於國家寶藏的處理方式,與中國是有所不同的。這裡,沒有孰是孰非的問題,某種程度上說,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屬於中國的國家寶藏,許多是遺世獨立的絕品。中西方國寶在收藏展示上,在某些方面沒有可比性。然而,這並不妨礙我們獲悉西方對於文物流傳的一些方式方法。

同時,面對西方一些博物館出現的困境,正在方興未艾之際的中國博物館界,理當未雨綢繆。

個人可買進優秀作品

吳靜本是浙江溫州人氏。因祖輩去法國謀生,她在年輕的時候也去了法國。在法國,她長期從事古董手錶鑒定工作。後來,她與夫君共同在法經營房地產,由此有了踏入收藏界的第一桶金。

「買什麼藝術品,在初入收藏界的時候,確實是我深度思考的問題。」吳靜跟我說。後來,她選擇了收藏雕塑作品。

「介入收藏之初,我不懂油畫,對於其他歐洲藝術品也知之不多。當我了解了法國的一些雕塑作品後,就喜歡上了。」吳靜說。

我看過吳靜在杭州圖書館展示的所藏。諸如朱塞佩·克羅夫(Giuseppe Croff)的作品《戴面紗的修女》,讓我一眼就聯想到華盛頓美國國家藝術館中由威廉姆·科克倫收藏的著名的《戴面紗的修女》。吳靜告訴我,「華盛頓美國國家藝術館所展示的那尊雕塑,雖然稱為『戴面紗的修女』,但其實這個女人並不是修女。」果然兩者源流一模一樣,而兩尊作品的區別在於——吳靜收藏的這尊雕像的眼睛是閉著的,在1853年的國際工業博覽會上展出過,是帶有藝術家簽名的,而華盛頓國家藝術館中的雕像並沒有簽名,另外二者的髮型也略有不同。

仔細探看,吳靜所藏這些雕塑作品確實非常細膩。比如讓·巴普蒂斯特·卡波(Jean-Baptiste Carpeaux)的《王子和他的愛犬尼祿》,其衣領的針腳等細節都雕刻得惟妙惟肖。作為法蘭西更為知名的雕塑家羅丹的老師,卡波的作品在圈內是頗受重視的,其妙處就在細節。譬如歐洲藝術館中另一作品《漁童》:一個年輕小男孩赤裸著身體蹲在地上,戴著漁民帽,手裡拿著一個貝殼貼近耳邊,笑著聽著貝殼裡的回聲,準備再次起身奔跑。人物柔軟的肌肉、濃密的捲髮和迷人的微笑躍然石上,活靈活現。

「即使是外行,我想,面對如此細膩的作品,也會被深深感動。」吳靜說。

無疑,吳靜所藏中,有幾件堪稱法國國寶之物。在「杭州圖書館·歐洲藝術館」開幕時,法國總理愛德華·菲利普發來賀信,其中寫道:「祝賀中國第一個展示西方古老藝術的公益藝術館開幕,祝賀擁有悠久歷史的文化名城杭州。」到場的法國駐上海總領事館文化參贊費保羅直言:「歐洲藝術館的開幕體現了法國文化與中華文化的交流合作日深。」

然而,我一直有一個疑問——這些不遠萬里來到中國辦展的歐洲藝術品,其中不乏代表法國雕塑最高成就的作品,又是如何在私人藏家這裡流轉的呢?

來到杭州的盧浮宮博物館宣傳教育部主任西里爾·瑪利·帕特里克表示:「假如盧浮宮收藏了一位名家的某一件代表作,那麼類似的其他作品,就不是盧浮宮首先追求的藏品了。在法國來說,就允許市場上有交易。」

當然,如果是孤品、絕品、無上妙品,則絕無輕易輾轉他人的可能性。誰能相信盧浮宮會把《蒙娜麗莎》送到拍賣行去呢?即便法國國家破產,或者遭遇亡國之難,這《蒙娜麗莎》也絕不會輕易脫手的。

美國一些博物館館藏的歐洲藝術精品,大多數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原因是這些作品在市場上表現出高超價值時,正是20世紀前中期,此時,美國國力鼎盛,百萬富翁附庸風雅者不少。但假若通過合法手段,也無非拍賣場上競爭或者從藏家處購買兩種途徑。此兩種途徑,也只能買到可流通的精品。比如無論是費城還是紐約,各大博物館多見印象派畫家馬奈、莫奈的作品,甚至畫幅巨大者有之。而歐洲文藝復興時期以降諸如巴洛克、古典主義、洛可可、新古典主義、浪漫主義的作品,在美國的博物館裡都是偏少的。

在歐美,個人或者基金會等機構若想購進真正的國寶級藝術品,更是困難重重。比如位於費城的巴恩斯基金會,灑盡美金收來的,也大多是一些印象派的作品。印象派畫家中,有不少是生前就已經進入市場或者為市場作畫的商業畫家,儘管有著在當年來說較為前衛的藝術理念,但總體上看,印象派作品中堪稱國寶的,也就那麼幾幅。比如莫奈的《日出·印象》,藏於法國巴黎馬爾莫坦美術館。

美國與歐洲文化同源,並且美國並沒有軍事入侵西歐國家的經歷,很難通過各種非正規手段獲得西方大國的國寶級藝術品。而在市場上,早期作品中的國寶級藏品早就名花有主,被老牌帝國主義們瓜分乾淨,輪不到後起之秀美利堅分一杯羹了。

珍貴文物躲過浩劫

縱觀歐洲一些知名博物館起家的方式,與美國大多數博物館有所不同。譬如盧浮宮,如今坐擁逾40萬件藏品。而其始建之際的12世紀,無非當時法王菲利普二世修建的一座城堡。四周環繞帶有塔樓的圍牆,目的是為了控制塞納河的入口,抵禦外敵,保護巴黎。

西里爾·瑪利·帕特里克告訴我:「在14、15世紀,這裡成為了皇宮,當時還不是博物館,但裡面已經有很多藏品,那時候相當於中國明代永樂帝時期。在16世紀上半葉,弗朗索瓦一世修復並擴建盧浮宮。弗朗索瓦在當時是許多藝術家的支持者和保護人,他帶來了許多偉大的作品,其中就包括《蒙娜麗莎》。今天大家能在盧浮宮看到這麼多法國王室的收藏,實際上就是從弗朗索瓦時代開始的。在之後亨利四世時期,盧浮宮變成了一個大的畫廊。」

如今,《蒙娜麗莎》與斷臂維納斯雕像、勝利女神石雕,人稱「盧浮宮三寶」。

直到1793年,盧浮宮正式對外開放,成為一家近代意義上的博物館。「如今的盧浮宮,歷經800多年擴建、重修,達到今天的規模,佔地約198公頃,分新老兩部分,宮前的金字塔形玻璃入口,佔地面積為24公頃,是華人建築大師貝聿銘設計的。」帕特里克說。

與近代中國一樣。法國亦曾遭遇過外敵入侵。二戰時期,納粹德國侵佔巴黎,然而,「盧浮宮三寶」卻奇蹟般地沒有落到德國人手裡。

2015年由亞歷山大·索科洛夫執導的電影《德軍佔領的盧浮宮》,即是根據「盧浮宮三寶」在二戰期間的傳奇經歷改編的。盧浮宮當年的館長雅克·若雅爾(Jacques Jaujard)從1938年起,召集百餘名志願者協助,將盧浮宮裡4000餘件藝術珍品全部打包帶走——這些東西一共裝了1862箱,以203輛卡車、37趟車隊,分散遷移至法國各地一百多座城堡里藏匿。特別是「盧浮宮三寶」,更是藏匿民間,未被納粹發現。

1940年,德國佔領軍命令重新開放盧浮宮時,館裡已經沒有多少珍貴藏品。空下來的很多展廳,則被德軍用來存放搶奪來的戰利品。法奸的維希政府在南方成立後,巴黎號稱被他們「接管」,免於炮火摧殘,在那樣怪異且恐怖的「和平」中,本該處於兩個陣營的納粹軍官梅特涅和盧浮宮館長若雅爾達成了奇特的合作關係,留在盧浮宮的藏品竟然也免遭納粹的官方洗劫。

無論如何,在浩劫年代,「盧浮宮三寶」算是躲過了初一又躲過了十五。不過,從更長的歷史時段看,斷臂維納斯雕像、勝利女神石雕,本身亦是法國從希臘巧取豪奪而來。

比如維納斯雕像,本身發現於1820年2月。在愛琴海的米洛斯島上,一個農夫在一座古墓旁整地時挖掘到一尊女性雕像。她分成上、下兩截,並與刻著名字的台座、拿著蘋果的手腕以及其他碎片等等一道散落在附近的田地下。已懂得這是值錢東西的農夫,立刻將它們埋於原地,並報告了在島上的法國領事。領事稍付定金,即通知當時設在君士坦丁堡的法國大使。幾乎與此同時,在愛琴海搞測量的一位法國海軍士官鳩爾·丟孟·都爾維爾對此表示了更大的關注。

當時,島上的長老出於本島的利益而中途插手,開會決議命農夫將雕像賣給在土耳其任職的一位希臘大官,當法國人趕到島上時已經是雕像裝船的關頭了。見此情景,他們幾乎要動武,命令法國船艦隨時準備行動。頓時,愛琴海上戰雲密布。恰巧,一場暴風雨解了圍。它推遲了土耳其船隻的起航,為法國使者爭得了斡旋的時機,法國人軟硬兼施,把雕像轉到法國船上。後來又給島上贈送金錢,從而取得了島上放棄雕像的誓約書。雕像順利運抵巴黎,由於種種政治、人事方面的原因,一直推至 1821年3月2日,國王路易十八才正式接受獻禮。從這一天開始,它便成為法國國家財產。當時的登記名稱是「在希臘群島中的米洛斯所發現的維納斯像」。

知名博物館與個人藏家的PK

吳靜所藏18世紀雕像《戴頭紗的女孩》,曾經亦是盧浮宮、羅丹美術館、華盛頓美術館的青睞之物。

「展品的原主人是一位60多歲的歐洲先生。當時有許多人曾找他,希望能夠買下這件作品,但是都無法談攏。因為實在太喜歡這件雕像,我忍不住致電錶達買下來的願望。」吳靜說,這位先生得知她要在中國開一個歐洲藝術館時,只問了她三個問題:你怎麼看待這件作品?你規劃中的歐洲藝術館是什麼樣子?你為什麼要辦這樣一個博物館?

吳靜告訴他,第一眼看到「戴面紗的修女」就被她的美深深打動。因此,希望能把這件作品帶到中國,讓更多人欣賞。而這也是她辦藝術館的目的所在——讓公益性的歐洲藝術館落地中國,讓更多人可以不出國門就欣賞到國外的藝術精品。

令吳靜感動的是,這位先生在聽完她的一番話後,二話不說,只是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張發票給了吳靜,告訴她:「你想要買這座雕像,就按這個價格來吧。」那是一張30年前收購雕像時的價格單,吳靜拿著這張單子呆住了。「不敢相信那麼多人都想要買走的雕像,收藏者居然以30年前的價格轉讓給了我。」這位先生告訴吳靜:「我只希望為雕像找到一個真正愛它的人,而不是一個出價更高的人。你是愛它的,所以我願意把它交給你。」

華盛頓美術館由此錯失了讓兩個「戴面紗的修女」匯聚的機會。羅丹博物館副館長於格·艾爾潘來到杭州後,還慨嘆與之無緣。

知名博物館與個人藏家PK,未必是知名博物館勝出。其中有許多原因。亦有人跟我說過,似乎近年來,隨著歐洲經濟不景氣,原本財大氣粗的一些知名博物館,如今亦不免囊中羞澀。一些帶有國家臉面性質的博物館,近些年來甚至幾無像樣的藏品收進。

原本一向號稱帶有公益性的大博物館們,也在放下身段放下架子——該賣還得賣。譬如,從今年3月1日起,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將向非紐約州居民強制收取 25 美元的門票費。這真是多年來頭一遭的事。

未來,個人藏家可能會更多參與到藝術品拍賣中,而西方許多曾經輝煌的博物館,許多將淪為一時看客。不過好在,它們館藏已經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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