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袁世凱和日本人玩的遊戲

當李鴻章同志被各種喪權辱國的條約耗盡最後一絲元氣的時候，躊躇滿志的袁世凱或許根本理解不了他的恩師生命中那份不能承受之重。

"世上最難寫的字是自己的名字"，我能想像得到中堂大人在簽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一定是被泰山壓頂難以喘息的感覺。讀近代史，每每讀到此時，總使我熱淚盈眶。相隔百年，我能感受得到他李鴻章那沉重的呼吸。

弱國無外交，這話放在古今中外任何一個朝代，任何一種情境之下都是絕對的真理，遊戲規則就是遊戲規則，不是感情等其他東西所能左右。

有人讀宋史，總是不能明白，宋真宗年間為什麼遼、宋雙方明知道要和談，在簽約之前還是打得不可開交。其實，原因很簡單，爭取談判桌上更大的主動權。如果不是大宋王朝簽約前壓著那幫契丹小兒的鼻子打，那麼，"澶淵之盟"，大宋王朝可能吃虧更大。

國家實力永遠是談判桌上的後台。

當北洋水師被日本鬼子打得全軍覆沒、雞毛都不剩的情況下，他李鴻章還在談判桌上討價還價。中堂大人吶，您作為清庭最優秀的外交家，享譽世界的滿清王朝擎天之柱，這點道理您能不明白。

我知道您的良苦用心，能為國家省一分是一分，您的屈辱，我亦懂得。可，您在戰場上都沒得到的東西，通過談判就能得到？痴人說夢。

正如您的老對手伊藤博文所說"兩國實力對等，外交就是實力，兩國實力不等，實力就是外交"。在日本人的堅船利炮虎視眈眈的情況下，您，中堂大人，還有你身後搖搖欲墜的滿清王朝，你們都是案板上的魚肉。認命吧。

袁世凱在坐上總統寶座上的時候，他能清楚感覺得到，日本人的飢腸轆轆。

高處不勝寒，老袁當政的民國政府外交也是危機重重，他明顯感覺到了力不從心。

日本駐華公使日置益將對華五大項共二十一條（臭名昭著的"二十一條"）要求拋到老袁的辦公桌上，態度極其囂張，那意思就是，趕緊簽了，哥們還要趕著回家吃中午飯呢。老袁同志怒不可遏，心中一萬隻草泥馬在翻騰。感情我這大總統府就是你自個的家門，你們想進就進，進來了還把自己當主人了。"媽了個巴子"，張作霖同志的口頭語他老袁也會。

"此事必須交由外交部主管辦理"，老袁同志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哥們要不是大總統，早把你孫子撂倒在這了。政治家要有成熟的心態，這個，他老袁是懂得。

老袁同志打的第一張牌是，一個字，"拖"。他首先起用了善於在困難局面中談判的前外交總長陸征祥，指示在談判中逐條商議，盡量拖延時間。

今天，"哎呀，這茶不錯，各位嘗嘗，這可是今年的新茶，大家敞開膀子喝，管飽"。

明天，"那個啥，今天大家也累了，咱們去KTV吼吼，我請客，走走走"。

後天，"啊，今天京城又新開了一家酒樓，聽說有幾個招牌菜，那可是當年只有宮廷里才能享用的，走走走，一塊去嘗嘗"。

……

每次日本代表滿懷憧憬的去，結果忙活一天，啥也沒幹。"八嘎，中國人，狡猾狡猾的"，此時換做日本人歇斯底里，狂怒不已。

有時候，實在糊弄不過去，中國代表就一條能給他恨不能討論一個月。小日本是苦不堪言。

老袁打的第二張牌也是一個字，"摸"，摸日本人的底。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老袁同志雖然書沒念多少，兵法，他是略知一二。再說，他可是一匹狡猾的狼，狼捕食獵物是天生的本性。

老袁利用各種渠道去摸清日本人的底牌。他了解到，日本提出「二十一條」一事並沒有經過御前會議，而是大隈重信內閣擅自採取的秘密行動。老袁心裡有了底，他知道，接下來的牌該怎麼打。

老袁打的第三張牌是兩個字:放風。當時歐洲各國正陷於一戰的泥潭無暇東顧。日本人就想趁這個機會狠狠地咬中國一口。但從內心來說，小日本還是挺怵歐洲那幫人高馬大的巨人。

老袁利用報紙等各種渠道將二十一條的內容泄露了出去。"Japanese這幫雜碎是不是活膩了"，英美法各國怒不可遏。強盜嘛，他們是難以忍受分贓不均的。老袁這步棋可謂是借力打力，和李鴻章同志當年聯俄以抗歐美的策略是一樣一樣的。高，老袁同志棒棒噠。

"日本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堅決抵制日貨"，中華大地上反日情緒遽漲，一浪蓋過一浪。老袁同志這步棋成功的發動了群眾的力量，利用了民眾的反日情緒。點贊，必須的。

日本人自己提出"二十一條"，實際上自己心裡也沒有多少底。他是想趁一戰之際，用武力威脅北洋政府屈服他的淫威（日本見在談判桌上遲遲無法取得進展，隨後就在東北、山東、福建沿海等地增兵，並向袁世凱發出最後通牒，限中國在48小時之內給予滿意答覆，否則就使用武力）。

尷尬，無盡的尷尬。操刀"二十一條"的日本政客們在國際國內的壓力下，如過街老鼠，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政治博弈永遠就是這樣，弱者，是沒有發言權的，他所能做的似乎唯有默認與妥協。大秦帝國未崛起之前，山東六國什麼事都不帶他玩，化外之地，未開化之民，彈指之間他們就可以將他老贏家的領土給瓜分了。因此才有後來的「商鞅變法」、後來的司馬錯攻佔巴蜀、白起長平之戰坑殺趙軍四十萬降兵......老贏家「奮六世之餘烈」（賈誼《過秦論》），吞併六國，統一天下，睥睨千古（這個留待以後小馮我給大家細聊）。

他老袁從清政府手裡接過來的完全就是一個爛攤子，國力孱弱不說，還背了一屁股債（滿清政府和列強簽訂的各種條約，民國政府都予以承認）。老袁雖然做了民國政府的第一屆大總統，但完全沒有那種歷史上歷代開國之君功成名就後的傲骨風騷。反而一天焦頭爛額，頭要有多大就有多大。在他眼裡山珍海味如同嚼蠟，美人嬌妾，位同擺設，藏在金屋，而無心褻玩焉。人就是這樣，享受美好的事物得有好的心情，他老袁也是，免不了俗。

民國政府目前的實力顯然是不能與小日本一教高下的，如果倉促應戰，結果也只能是兵敗國破受辱。小日本他娘的那可不是人，後來的侵華戰爭完全證明了他們就是一群尸位素餐的衣冠禽獸，比禽獸有過之而無不及。

做為一名成熟的政治家，他老袁的頭腦是清醒的，他知道貿然應戰的後果是什麼。為今之計，似乎只有隱忍，打好外交這張牌。而後，強國富民，低頭奮進。「埋頭十年與日本抬頭相見」，老袁給自己定了個十年計劃。

1915年5月9日中方談判代表將「二十一條」的最終修訂版本交給了日本公使日置益，這一波譎雲詭的外交大戰暫時得到化解。

但儘管日本人兵臨城下，咄咄逼人，但中國政府交給日本人的「二十一條」和日本人當初提出的那可是相差千里。中方不僅力爭刪除了第五條及前四條部分條款，其他很多原來的侵略也變成了「留待日後磋商」，或是加進了限制條件，最後簽訂的只有十一條。

在簽訂「二十一條」之後，老袁同志也是政治家與無賴的手段兩手耍。比如購買土地，日本人是一寸也購不了；雜居，老袁叫他一走出附屬地，生命安全就得不到保障；請日本顧問，一個月也就是給兩錢，至於顧不顧，問不問，那是盡在他老袁的掌控中。

總之當初欲滅亡中國的條款一條沒簽（最初版的「二十一條」第五條聘請日本人為政治、軍事、財產等顧問，中日合辦警政和兵工廠等內容完全是間接滅亡中國的手段。小日本別看個頭矮，打架、耍心眼，還是頗有幾手）。簽過的，大部分不能正常兌現，想盡千方百計破壞。但中國在這次危機中還是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其中，旅順、大連的租借期延長至99年。

「日本人雖然費盡心機提出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要求，但後來也只落得個雷聲大、雨點小的收場，反而弄得臭名昭著，為天下恥笑」，著名歷史學家唐德剛如是評價。

「吾國此次對日交涉，可謂知己知彼，既知持重，又有所不撓，能柔也能剛，此乃歷來外交中所未見」，胡適之如是評價。

可見老袁同志在這場外交風波中的所作所為還是可圈可點，為世人所理解和讚許的。

人就是這樣，事情沒有擱在誰頭上，他根本理解不了當事人應付危機時的困難與苦楚，用俗話說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試想一下，當初的中國掌門人若換作另一個人，那麼又會是怎樣的一種結果，不敢想，歷史也不能假設（老袁的自輓聯這樣寫到「為日本去一大敵，看中國再造共和」）。當然我們也不是替他老袁翻案，只是陳述一個事實罷了。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幾度夕陽紅」，安息吧，老袁同志，中國這頭睡獅已經崛起。你作為一個過客，在這件事上盡了你所能做的。歷史本就是一個小姑娘，任人打扮，你，也免不了。

「中國夢」，所有中國人的夢，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路上，我們正在擼起袖子加油干。歷史終將證明華夏兒女的偉大。

文中部分觀點及內容引述陳欽所著《北洋強人：割據軍閥的人生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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