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垃圾人,更要遠離「全場叫好」的暴力情境
摘要:二貨高管的抱摔動作很刺眼,不過我覺得比這更刺眼的是,在演員被狠狠摔在舞台上疼得起不來時,竟然全場一片喝彩聲,這「全場拍手叫好」的狂歡氛圍真讓人毛骨悚然。在視頻中,公眾看得見的暴力是那個二貨高管的兇狠抱摔行為,看不見的暴力是全場的狂歡。人性中最野蠻的一面,很多瘋狂的暴力,往往是這種「暴力情境」刺激和生產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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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槽青年出品 曹林|文
男高管年會上抱摔反串演員致其骨折,台下一片喝彩――那段視頻激怒了很多人,新聞是這麼報道的:山東滕州某公司年會上,一名男高管當場抱起反串演員然後重摔在台上,然後還高興地鼓掌,全場也拍手叫好。事後,據知情人透露,演員趴在台上三分鐘未起來,被摔成骨折。
輿論怒火集中指向那個自以為抱摔動作很瀟洒還高興鼓掌的二貨高管,義憤填膺的網友這次倒顯得很克制,沒有人肉出這二貨供輿論吊打。二貨高管的抱摔動作很刺眼,不過我覺得比這更刺眼的是,在演員被狠狠摔在舞台上疼得起不來時,竟然全場一片喝彩聲,這「全場拍手叫好」的狂歡氛圍真讓人毛骨悚然。在視頻中,公眾看得見的暴力是那個二貨高管的兇狠抱摔行為,看不見的暴力是全場的狂歡。人性中最野蠻的一面,很多瘋狂的暴力,往往是這種「暴力情境」刺激和生產出來的。
遠離垃圾人,更要遠離這種「全場叫好」的垃圾環境,防止自己在這種暴力情境中誘發出人性中的禽獸一面。想起著名社會學家蘭德爾柯林斯(Randall Collins)在《暴力:一種微觀社會學理論》中提到的觀點:沒有暴力的個體,只有暴力的環境。他在書中以紮實的論據證明了這個觀點:正是那些暴力情境塑造了深處其中的個體的情緒和行為。他強調,儘管「年輕男性最有可能成為各種暴力行為的施加者,但卻並非所有年輕男性都是暴力的。在合適的情境下,中年男性、兒童和女性也可能是暴力的」。相反,即使我們認為非常暴力的人群,如多次犯下兇殺、搶劫或者強姦的暴徒,他們也僅僅在特定的情境下才是暴力的。
確實如柯林斯所言,進入那種暴力情境後,誰都可能是暴力的,不管你是柔弱的婦女還是善良的老人。當年貴州某個群體性事件中,有兩個場景很耐人尋味。燒砸警車的人群中有一個14歲的六年級小學生,後來他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熱鬧,從來沒有過的新鮮,從來沒有過的衝動,我隨大家衝進大樓,在掌聲和加油聲中成了燒車砸車的英雄,而且越燒越興奮,越砸越勇敢。還有位年近80歲的老翁於某,平常待人溫和,那天到縣城看病,聽信謠言後,他竟然參與掀翻了多輛警車,事後他的這一行徑在閉路監控錄像中曝光,被小孫子一眼認出,並瞪著無邪的眼睛大喊:這不是我爺爺嗎?那種暴力情境,甚至能讓小學生和老人變得那麼暴力。
這個男高管平常就這麼垃圾這麼二,如此充滿暴力嗎?應該不是,可年會的狂歡氛圍刺激著他的暴力傾向。我不知道在摔人之前發生了什麼,之前現場是不是齊聲高呼「摔下她、摔下她、摔下她」,是不是在亢奮情緒鋪墊中已失去理性,我知道的是,不少公司的年會有極為低級委瑣的一面,格調和老總的品味一樣低,消費和煽動著人性的低劣一面,營造著低級的狂歡場景。現場扔錢、請艷星做低俗表演、以貶損尊嚴取樂,暴力情境就這樣生產出來了。暴力環境刺激著暴力人性,暴力人性又進一步膨脹著暴力環境,一片歡呼聲中,像凱旋歸來的英雄一樣,狠狠地把人摔到地下,根本不顧那人的慘叫和死活。傷害這個演員的絕不只是那個二貨高管,還有歡呼的人群。
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有很多類似這樣的暴力情境,烏合之眾,瘋狂的集會,激情澎湃的人群,熱血沸騰的大眾。還記得當年西安反日流行中極其暴力的那一幕嗎,至今想起仍讓人不寒而慄。蔡洋在狂熱的人群中用一把鋼鎖砸穿了一個日系車主的顱骨,後來的調查顯示,蔡洋並非天性暴虐,甚至他的很多朋友都不相信,這個「跟誰都樂哈哈」的人會以那種暴力方式砸穿別人的顱骨。媒體報道都去反思蔡洋的成長經歷,而忽略了遊行的狂歡場景作為一種暴力情境對人性惡的激發。
美國社會心理學家米爾格拉姆1962年所做的「米爾格拉姆服從實驗」,也證明了情境能引發人性當中的惡,後來津巴多組織的「斯坦福監獄實驗」進一步強化了這個結論:善惡之間並非不可逾越,環境壓力會讓好人做出可怕的事情。津巴多將這個實驗所暴露出的人性轉變稱之為「路西法效應」:上帝最寵愛的天使路西法後來墮落成了魔鬼撒旦。
暴力可怕,人群歡呼下的暴力,暴力情境所激發的暴力,尤其恐怖。我把這種「暴力情境」總結為:一群熱血沸騰的亢奮圍觀者,一個正義凜然的粗暴口號,一個想像出的敵人,就製造了一個可怕的暴力環境,這種環境會形成一個強大的磁場效應,將人帶入到那種癲狂的狀態。所以我在講「媒介素養」課時常常提到,每個人都要警惕自己的網友身份,因為網路環境很容易製造一種暴力情境,將人骨子裡陰暗一面激發出來。現實中你也許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人,你那些顯在的身份有各種顯在的規範約束,一個記者,一個父親,一個兒子,一個鄰居,每種身份都有相應角色規範。可當你置於匿名且從眾的網路場景時,就失去了天然的角色約束力,再溫和的人也可能顯出極其暴力的一面。開車有「路怒」,上網有「網怒」,航班延誤後的人群中有砸櫃檯砸客服的「延誤怒」。
不僅是「網友」身份,要警惕的是在一切「大眾氛圍」中的身份,避免將自己陷於失去個體理性的暴力情境中。「群體」總有一種拉低個體智商、泯滅個體理性的傾向,讓人在從眾的熱血沸騰、熱淚盈眶或義憤填膺中失去判斷,在狂熱的圍觀下以正義之名集體作惡。一個社會中最駭人聽聞的暴力和罪惡,往往並非隱蔽情境下的個體所為,而是眾目睽睽和正義凜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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