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演過100多部電影從沒當過主角 但他把自己活成了主角

威廉·達福

《好萊塢報道》中文站2月7日報道（作者：Benjamin Svetkey）

威廉·達福生活中典型的一天是：他通常很早就會醒來，大約在五六點鐘左右；他沉思著，喝一杯咖啡，寫一段日記；然後他會檢查他的電子郵件，做一些瑜伽，並且做早餐。如果正準備一部電影——他幾乎總是處於這種狀態，他就會背誦幾個小時的台詞。如果沒有電影要準備，他會讀一本書，在西村社區散步，或者做他最喜歡的活動——洗衣服。

「這是我最大的樂趣之一，」他說，態度認真的不得了。「我太喜歡洗衣服了，住酒店的時候，我不得不壓制自己洗大量衣服的衝動，有時候，當我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時，我會去洗衣店，最近我在法國就這麼做了，我當時在那裡拍一部電影，那是一次非常美妙的經歷。出於某些原因，洗衣店裡的人們對我非常好，我度過了那次奇妙的偶遇，我們談論著有趣和性感的故事……」

當然，讓威廉·達福跟大多數人不同的，除了享受洗衣服以外，那就是他的生活中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典型的一天，他的每一天都很不尋常。例如今天，這位62歲的奧斯卡提名人——《佛羅里達樂園》（The Florida Project）讓他在今年獲得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提名，A24公司這部成本只有200萬美元的獨立電影，講述了一位生活在迪士尼樂園附近的低收入家庭的孩子的故事——就穿著時髦的黑色休閑牛仔褲，白色的T恤，在一個能俯瞰聖巴巴拉市中心的酒店露台上休息，幾個小時後，他會自己穿上西裝，走上舞台接受聖巴巴拉電影節頒發的「先鋒獎」，這個獎項表彰他為電影「做出的獨特貢獻」。

威廉·達福

對於威廉·達福來說，「獨特」只是一種溫和的說法，他幾乎扮演過每一種角色，從耶穌（馬丁·斯科塞斯執導的《基督最後的誘惑》（The Last Temptation of Christ））到一條熱帶魚（在《海底總動員》（Finding Nemo）中配音）。在奧利弗·斯通1986年執導的越南戰爭史詩片《野戰排》（Platoon）中，他和查理·辛共用一個散兵坑，那部電影也讓他職業生涯第一次獲得了奧斯卡提名；在2000年的《吸血鬼魅影》（Shadow of the Vampire）中，他戴著六英寸長的指甲和一個假的尖頭，那部電影讓他獲得了第二個奧斯卡提名；在2002年的超級英雄電影《蜘蛛俠》（Spider-Man）中，他扮演反派綠魔。

這些只是他簡歷的一部分。在1993年的《赤裸驚情》（Body of Evidence）中，麥當娜將滾燙的熱蠟滴在他赤裸的身體上；在拉斯·馮·提爾2009年執導的《反基督者》（Antichrist）中，夏洛特·甘斯布壓壞了他的睾丸，另外還有很多或大或小、偶爾完全被忽視的角色。在過去的37年里，威廉·達福已經在100多部電影中留下了印記，他每年都會參演2部、3部、4部甚至更多的電影，去年他就創紀錄的拍了6部電影，其中包括兩部紀錄片的旁白。

但是對於威廉·達福來說，儘管過去近40年來他拍攝了大量的電影，而且在銀幕上幾乎無處不在，但他從來沒能成為一位星光四射的電影明星，他獲得了很多的獎項提名，影評人也非常崇拜他，但是沒人關注他的私生活。狗仔記者不會在他家外面駐紮，他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家在哪裡，影迷們也讓他獨自一人安靜的在洗衣店洗著自己的內褲。達福堅持說，他不想成為一個比現在更大腕的明星，他更加享受沒人關注他銀幕以外的生活，他說這使得他更容易「消失在角色中」。

《野戰排》劇照

然而，如果當你想獲得一座小金人時，「消失」可不是一個完美的策略，於是他趴在酒店露台的椅子上，不時的用力拉著他灰白的鬍子，在幾個小時的時間裡讓一個陌生人（指本文作者）在他的洗衣袋裡翻找。

首先，他的真名不是威廉（Willem），而是威廉姆（William），作為一個來自威斯康星州阿爾普頓的人，年輕時人們都喊他「威爾」，有時候也叫他「比爾」，在他幼年的一段時期，他的哥哥甚至嘲笑他的小名「Bleeblob」。由於某種原因，他的家人都沒有對外透露過他的這個小名，因為他們覺得這非常尷尬。

他是家中八個孩子中的老七，他們都生活在一個擁擠的殖民風格的建築里，裡面幾乎沒有成人的監督。威廉·達福的父親是一位醫生，他的母親是一位護士，由於父母很少在家，因此他主要由他的五個姐姐撫養。「我的父母是支持艾森豪威爾的共和黨人，」他說：「當我出生的時候，他們已經不那麼堅定的追隨共和黨了。」幸運的是，他在混亂中長的非常健壯，有一次，當他8歲的時候，他把自己關在壁櫥里兩天，他不是要躲避或者沮喪，他只是想感受一下長時間待在一個狹小空間里的感覺，他回憶說：「兩天時間裡，家裡沒人注意到我不見了。」

威廉·達福在伍斯特劇院表演

「他一直都是一個表演者。」威廉·達福67歲的哥哥唐·達福說到，這位生活在拉古納海灘的移植外科醫生自己開車來聖巴巴拉電影節。威廉65歲的哥哥理查德也出現在聖巴巴拉電影節，他說：「他總是做一些瘋狂的事情，引起轟動，我記得有一次，他十歲或者十二歲的時候，他穿著一套大猩猩的戲服，然後爬到了阿爾普頓市中心一棟建築的一側，就像金剛一樣。他總是在做創造性的事情，如果得到一個學期論文的任務，他總是會想出辦法在班裡表演出來，而不是寫出來。」

有時候，威廉·達福的創作精神會讓他陷入困境，就像他高中時期借了一架攝影機拍攝紀錄片一樣，由於拍攝的主題是「色情」（達福說那個紀錄片是有底線的），結果他被校長逐出了校園。但是他不想待在阿爾普頓附近，於是他狂奔到了密爾沃基，在那裡他睡在一個朋友家的沙發上。在大學裡他學習戲劇課，並且最終喜歡上了一個小劇場，在那裡他開始學習表演。「但我從沒想過表演能成為一種職業，」他說：「我不認識任何在娛樂屆工作的人，表演只是我喜歡做的一件事，一件我能找到樂趣的事情，一件社交的事情，當時我一直覺得自己最終會加入商船隊或者陸軍。」

20世紀70年代中期來到紐約以後，他更加認真地對待表演，就是在那時候，他將自己的名字從威廉姆改成了威廉，儘管他的駕照和護照上依然寫著「威廉姆」。「我並不是要給自己起一個藝名，」他說：「但我知道我不想被人喊威廉姆，或者比爾，又或者比利。」事實證明這是個聰明的舉動，這個新的酷名字幫他迅速融入了身邊那些大城市的夥伴之中。不久之後，他成了伍斯特集團最年輕的演員，這是一家位於SoHo的舊金屬郵票工廠的劇院公司，劇評人並不都是善良的，經濟也一直都是個問題，達福甚至要通過在藝術課當人體模特賺一些外快。

威廉·達福在《基督最後的誘惑》片場

但是在這裡，他遇到了他的導師和「繆斯」，而且很長一段時間，她也是他的伴侶，在他們開始這段長達30年的感情之前，劇院導演伊麗莎白·勒康特已經33歲，而威廉·達福只有22歲，他們的這段感情在2004年結束——當時威廉·達福在羅馬拍攝《水中生活》（The Life Aquatic with Steve Zissou），他遇到了42歲的義大利導演吉阿達·科拉格蘭德，「我並沒有期待任何事情，但是我陷入了愛河。」他實事求是的說：「所以我的生活也發生了改變。」

跟伊麗莎白·勒康特分手以後，威廉·達福被「驅逐」出了伍斯特集團，而勒康特仍在裡面擔任導演，但是好多年來，這個小劇院就是達福的重心，就好像好萊塢一樣。從技術上來說，威廉·達福職業生涯拍攝的第一部電影，是1980年的一部低成本影片《無愛》（The Loveless），該片由蒙蒂·蒙哥馬利和一位年輕的、首次執導電影的女導演聯合執導，這位年輕的女導演就是凱瑟琳·畢格羅（現任盧卡斯影業主席）。不過那部電影的上映時間被推遲了兩年，因此威廉·達福第一次出現在影院的銀幕上，是在邁克爾·西米諾執導的備受讚譽的《天堂之門》（Heaven"s Gate）中，達福在片中扮演了一個小角色。

威廉·達福在《天堂之門》那個著名的火車殘骸片場上待了三個月的時間，後來才被解僱。「我們穿著整套的戲服待在片場，他們正在調整燈光，旁邊的一個女人小聲說了一個笑話。」談到那次從片場被驅逐，威廉·達福說：「我大笑起來，西米諾轉過身來，看著我說：『威廉，你出去一會兒！』然後他把我打發回酒店房間，一個小時後，我得到了一張機票，他們讓我回家。」他已經不記得那個笑話是什麼，只記得「是某種比較髒的東西」。

《吸血鬼魅影》劇照

威廉·達福從來沒有擔任過男主角，他曾經跟自己說：「我就像一個隔壁男孩，如果你住在陵墓的隔壁。」不過就算在二三十來歲的時候，他也擁有正確的骨骼結構、狂暴的力量去扮演反派，就像在威廉·弗萊德金執導的《威猛奇兵》（To Live and Die in L.A）中扮演的偽造者一樣，他甚至有機會在1989年的《蝙蝠俠》（Batman）中扮演小丑，但最終傑克·尼科爾森拿走了那個角色。「編劇薩姆·漢姆說了一些事情，關於我的身體完美適合這個角色。」達福回憶說：「但他們從來沒有把這個角色給我。」

一個更加天使的角色讓他進入了好萊塢的視野。「最初，這個角色被認為是一個美國土著。」談起埃利亞斯中士這個角色，《野戰排》導演奧利弗·斯通說：「但是我們找不到美國土著來扮演這個角色，於是我們把角色改成了白人。」奧利弗·斯通說：「我們四處尋找一位有著與眾不同的臉孔的演員，我們不想讓一個古典的英俊演員來扮演這個角色。」

最終他們選中了威廉·達福，後來奧利弗·斯通又讓威廉·達福在《生於七月四日》（Born on the Fourth of July）跟有著一張古典英俊臉龐的湯姆·克魯斯飆戲，這都是因為他不同尋常的特徵，而這種特徵也讓他在好萊塢有了一份持久的職業。斯通說：「他不是電影明星，從某種方式來說他並不好看，但這正是他依然還在好萊塢工作的原因，他沒有陷入影星陷阱，他一直都是一位演員。」

《佛羅里達樂園》劇照

在憑藉《野戰排》獲得奧斯卡提名後，威廉·達福獲得了大量出演各種電影的機會，而且從他雜亂無章的電影名單來看，他並沒有拒絕這些機會。達福給出了很多他接演某個電影項目的理由，「有時候就因為非常簡單的一件事，比如：『哇，我想騎這輛摩托車，想穿這件衣服。』」但事實上，辨別出他接演某部電影背後的指導邏輯並不是那麼容易，他是一位既能拍高雅的電影，比如1997年的《苦難》（Affliction），然後轉身就去拍《生死時速2》（Speed 2: Cruise Control）的人。「哦，我拒絕了一些電影。」他堅持說：「我不會說是哪一部，因為這對被我拒絕的人不禮貌。」

隨著年齡的增長，威廉·達福拍攝電影的速度絲毫沒有減緩，在過去的一年裡，他出演了肯尼斯·布拉納執導的新版《東方快車謀殺案》（Murder on the Orient Express），拍了一部反烏托邦的驚悚片《獵殺星期一》（What Happened to Monday），而且還差點兒出現在華納的超級英雄電影《正義聯盟》（Justice League）中，只不過他扮演的Nuidis Vulko的戲份在最後一刻被刪掉，不過在今年上映的《海王》（Aquaman）中，他將繼續扮演這個角色。

當然，還有讓他獲得奧斯卡提名的《佛羅里達樂園》，在這部電影中，他扮演的汽車旅館經理是一位父親的形象，負責照看他的租戶，這部電影讓他在一個停車場里跟一些6歲的孩子，以及很多第一次演電影的演員在一起排練。「當我讓威廉·達福出演這個角色時，每個人的反應都是：『哦，不，他是一個反派，他是個壞人。』」導演西恩·貝克說：「但是威廉把這個角色演出了自己的風格。他提前一星期來到佛羅里達，帶著他的衣櫃，跟周圍那些真正的汽車旅館經理會面，尋找靈感。他和孩子們在一起也很開心，對每個人都很隨和，非常平易近人，他從來沒有耍過大牌。」

威廉·達福

對威廉·達福來說，跟孩子們一起工作有些類似於實驗劇場的感覺。「既然這部電影是從孩子的視角來出發的，你就必須引起混亂。」他說：「最大的挑戰就是保持冷靜，耐心等待，如果我們可能要撞車的話，我已經準備好去抓住車輪，不過我必須要讓孩子們驅動著電影前進。」

在《佛羅里達樂園》中，威廉·達福從來沒有深思過舞台布景，也沒有過多的爆發，相反，他給出了如此安靜、低調的表演，以至於他的表現就像是隱形的。這對電影學院來說是個令人驚訝的選擇，因為學院通常會提名更強大的角色，達福本人對於被注意到似乎也有點兒吃驚，或者，也許只是距離他上次在頒獎季獲得提名已經有太長時間了，因此他對於這種感覺已經生疏了。「自從我第一次獲得提名以來，已經有很多都發生了變化。」對於今年電影頒獎季的競爭，他說：「這更加發達和複雜，有了更多的宣傳渠道。當年第一次憑藉《野戰排》獲得提名時，我甚至都沒有宣傳公關，我甚至不知道他們在哪一天公布提名，還是我兒子的保姆打電話給我，說我被提名了。」

他特別喜歡的一個變化，就是「我也是」反性騷擾運動的興起。「我跟很多女導演合作過，」他指出：「我的妻子是一位女導演，我看到了不平等，我看到了她們的困境。這個運動對我產生了影響，因為我可以看到情況正在改善。現在當我看劇本的時候，『紅燈』經常自己就亮起來，比如，如果我讀的劇本中有一個場景是所有女性都脫掉了衣服，我就會想：『這是什麼？』我能說什麼？我正在受到教育。」

「我過著一種游牧的生活，」威廉·達福在酒店露台的綠葉植物中點著頭：「去年我在澳大利亞是五個月，在英國兩個月，在法國是三個月……」

威廉·達福

他和妻子和紐約和羅馬都有房子，但是他在家裡的時間很少能到一兩個月，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裡，他都在路上，從一個電影劇組到另一個電影劇組，有時候他的妻子跟他一起旅行，有時候則不會，「她就是我的家。」他說。不過，不斷地運動也賦予了達福獨特的連續性，當世界的其它人在生日、周年紀念、婚禮、死亡中度過他們的生命時，達福則在電影作品中衡量著自己的生活，他說：「我用電影記錄了我的生活。」

當天的晚些時候，在聖巴巴拉的阿靈頓劇院，有幾百人出現了，其中就包括威廉·達福的兩個哥哥，他們看著他捧起了先鋒獎。就在走上舞台之前，威廉·達福看著他職業生涯參演過電影的剪影，這個5分鐘的頒獎前準備時刻也是他最偉大的時刻，或者說至少有人認為這是他最偉大的時刻。「他們大多數展示的都是我拍的製片廠電影，」威廉·達福事後有些失望的指出：「他們放棄了很多其它的電影。」

當然，一個更完整的捲軸會比拉斯·馮·提爾的一部電影還要長，而且威廉·達福還不斷地在自己的名單中添加著新的電影，據報道他已經簽約加盟了根據小說改編的《布魯克林孤兒》（Motherless Brooklyn），愛德華·諾頓將擔任該片的導演和主演，威廉·達福在片中扮演他的哥哥。「我總是在做某些事情，」達福輕描淡寫的說：「我並不總是知道什麼是對的，但我知道什麼能讓我快樂，什麼能讓我開心。」

看起來，在他典型的熱愛洗衣服的生活中，沒有什麼會讓他不高興。「跟你說實話，」他承認：「我對疊衣服並不感冒。」

（翻譯：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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