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年桔從地里來到你家，經歷了什麼？

「快啲啦！」（粵語：快點吧）

坐在大卡車副駕駛的亮哥沖我們喊。

2月7日早上7點30分，

亮哥從位於鷺江好景花園的

年花檔口出發，

前往順德北滘拿貨，

這天已經是他的檔口開業的第5天了。

亮哥

等我們氣喘吁吁地爬上亮哥的貨車，

他略帶歉意地告訴我們，

這幾天是花田出貨的高峰期，

全國各地的花商都集中在這時出貨，

有時晚一兩分鐘就要

多排一兩個小時的隊。

廣州有句俗話：

「年卅晚行花街，

行過花街才是過年。」

但其實在花市開幕前的十天左右，

一些居民區聚集的臨街檔口，

就已經開始出現年花的蹤影。

這時的客人大多是公司、寫字樓、

酒樓的採購人員和住在附近的街坊。

在家門口提前買年花，

一來可以避免花街開市的人潮，

二來可以確保買到最新鮮的年花。

前一晚在檔口守夜的亮哥

顯然有些疲憊，

他以前也是花農，

這幾年錢不好賺了，

他就把地轉讓了，

專心做起花商來。

亮哥指著車窗外的一片公園：

「這一大片以前都是種菊花的，

晚上控制溫度的白熾燈亮起來，

這裡就像一片發光的花海，

真的很漂亮。」

順著亮哥手指的方向看去，

大片的土地被規整為休閑公園，

已經嗅不到花的氣息。

順德作為全國最大的花卉種植基地，

在2008年奧運會和2010年亞運會時，

地里的年花和年桔提前幾個月

就被訂購一空，

農民種都種不過來。

後來很多農民跟風種花，

但由於再沒有大型的項目，

花卉很快就供過於求，

花農紛紛破產。

於是大量田地被徵收做了房地產，

原來一萬畝的地現在只剩七八千畝了，

種花的前景已經大不如前。

順德的花農里流傳著一句話：

「種花冇啖好食。」

（粵語：種花很難維持生計）

亮哥有點無奈：

「種的人少了，

花的價錢又起來了。

但我們做街坊生意，

又不可能升太多價。

前幾年投入兩三萬可以收七八萬，

現在投入十萬最後可能

只有十二三萬的收入。」

貨車行駛了一個小時，

最終停在了北滘鎮一個種植基地前。

亮哥一下車就認出了自己中秋節

前下定的26盆年桔，

它們已經被塑料膜包裹好了。

這種高大張揚的年桔叫做硃砂桔，

因色澤艷似硃砂而得名，

很多寫字樓和酒店門前

擺放的就是這個品種。

亮哥輕輕搖晃著墜滿果子的枝條，

滿意的稱讚道：「夠生猛。」

見有貨車停在自家地的跟前，

花農馮阿姨一路小跑過來，

和亮哥打了個招呼，

看來他們是老熟人了。

亮哥介紹，

這一大片地都是馮阿姨一個人打理，

這些可以賣的年桔要

養足三年才可以上市。

Tino Leung攝

銷售區的後面是年桔的種植基地，

高矮不一的桔樹幼苗

在各自的花盆裡生長著，

亮哥像是來看望他的老夥伴：

這是一年的，

這是兩年的，

這些明年就可以上市了......

旁邊有幾株已經開花的桔樹，

他順手把花骨朵一朵朵掐下，

嘴裡還喃喃自語：

不能讓它結果咯，

還要再長一年，

就像照顧自家農田一樣自然熟稔。

搬運的工人過來了，

亮哥掏出一大疊現金給馮阿姨，

馮阿姨一張張數清楚，

滿是溝壑的臉上舒展出了笑容。

26盆60公分的年桔很快把貨車

塞得滿滿當當，

看起來很是紅火。

收拾妥當後，

亮哥又急忙趕往馮姨父親松叔的花田，

準備用幾盆小年桔把車廂的縫隙塞滿。

松叔今年78歲，

種了一輩子的桔，

以前有精力還會種大型的硃砂桔，

現在年紀大了就只種家庭裝的

四季桔和小金桔。

松叔

室外幾度的天氣，

松叔穿著薄薄的單衣，

雙手一手提溜著一盆金桔，

在花田裡健步如飛地上貨，

把我們看呆了。

後來亮哥告訴我們，

其實他們並不用靠種花來維持生計，

只是幹了一輩子，

你讓他停下來他會覺得全身難受，

農民的勤勞是在骨子裡的。

這樣的一盆年桔市面上賣八九百，

成本就要五六百，

還沒算人工費。

為了過年的這幾天，

一盆年桔要蟄伏3年，

可以說每一個鮮亮飽滿的桔子

都是花農的心血。

載著滿滿的一車年桔，

亮哥回到了檔口。

小區前的一塊空地，

已經擺滿了大小不一的

年桔和各種花卉，

不少街坊拖家帶口在挑選。

有位阿姨看到我們帶著相機，

拉著我們幫她和年花們合影；

旁邊兩位老人帶著孫子，

不停地抓拍他在年花中嬉鬧的畫面，

人們對美好事物的喜愛從沒有改變。

見亮哥稍微閑了下來，

我們好奇地問他：

既然花市這行又累又不好賺，

為什麼還要做呢？

他搓搓已經凍得通紅的雙手：

「我們在這裡做了十幾年啦，

很多街坊買年花都認我們的，

他們過來和我們聊聊天就很開心，

特別有過年的感覺，

哪一年不賣了會覺得

新年缺了點什麼。」

這十幾年，

亮哥靠買花養大了兩個女兒，

現在兩個女兒也會來檔口幫忙。

但亮哥並不想讓女承父業，

畢竟整天風裡來雨里去實在太辛苦。

亮哥的女兒和朋友

廣州人過年買年花的習俗，

在戰火紛飛的時候也沒有停止過，

這份情懷已經延續了上百年。

支撐這份情懷的，

原來遠不止老廣對福氣的祈願，

還有亮哥這樣的花商的堅守，

和松叔、馮阿姨那樣的花農的付出。

還有四天就過年了，

去年花檔口買花裝點自己的家時，

不妨報以花匠一個暖心的微笑，

裝點他們的新年。

你家今年買年花了嗎？

你對買年花有什麼特別的記憶？

以上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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