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感隨談】家有三寶

有的時候，一個人坐在那裡，竟然會笑出聲來。或問，你笑什麼？我一愣，只能訕訕地說，沒什麼。又問，沒什麼那你笑什麼？我說，真的沒什麼。於是，問者自然覺得我隱瞞了什麼，既然不貼心，不說也就罷了。

我其實頗感冤枉。我這人記性不好，如果在酒桌上吹牛斗機鋒，我一點都不拌蒜。但若拿篇稿子讓我背下來，再到台上去演講，那就要出大洋相了。先前有過兩次這樣的經驗，我大義凜然來到話筒前，環視全場，沉默數十秒鐘，方才發言。台下以為我要說出什麼莊嚴肅穆的話來，其實我是把第一句忘了。之後的場面就很好推測了，由於頻頻忘詞，挺嚴肅的演講比賽，硬是讓我搞得像郭德剛的相聲會，台下聽眾前仰後合，笑成一片。主持人忍著笑，說，後面的選手帶著稿子上來吧——在我之前，不許帶稿子。我記性不好，還有一個表現，就是本來正在想著什麼，忽然又被什麼打斷了，想要回去繼續想方才的事，哪裡能尋到一點影子呢！就如做了一夢，只知道夢中有喜事高興得有如玩兒尿泥的孩子，突然一醒，喜在何處一些也想不起來了。

【這，這，這什麼記性啊！】

有時候我想，記性這麼差，以後可怎麼辦哪！可是又一想，年屆不惑的我的現在，不就是年青時的我的以後嗎？記性壞似乎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也沒影響我的什麼嘛，當然，也可能是影響我的那些事或那些結果又讓我給忘記了。我的生活，不但沒有因為記性問題而多麼悲慘，甚至還有點幸福的感覺。說到幸福，我挺納悶，一介草民，兩袖帶風，食雖有魚，出卻無車，這幸福的感覺卻是從何而來？雖說幸福只是一種感覺，但也似乎應寄於某種物態的東西之上吧？譬如說，街上的傻子總是樂呵呵的，有人給他一枚肉包子，他便歡天喜地了。或許有人認為他也很幸福，但我總覺得似乎沒那麼簡單。子曰，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我可不敢和顏回比肩，但我的「不改其樂」是什麼呢？思量許久，或許是因為家有三寶吧。

【咖啡的滋味，不就是人生的滋味嗎？】

一曰咖啡。我對咖啡的喜愛由來已久，二十多年前，麥氏咖啡殺入大陸，那句「滴滴香濃，意猶未盡」的廣告詞，頗令我神往。也怪，啥都記不住，這句廣告詞記得還真清楚。麥氏和雀巢的速溶咖啡很陪了我好些年。那時也知，速溶咖啡不上檔次，真正要喝咖啡，得是現磨現煮的，於我而言，似頗遙遠。近幾年來，軍人待遇確實有了很大的提高，購一手動磨咖啡豆機（也有電動的，但手動的好像顯得更有「文化」些，故購之）。黑鐵製成，上有一帶蓋兒的漏斗，側面有搖把，聯著若干齒輪，下有一木製小抽屜。舀數勺咖啡豆放入漏斗，轉動搖把兒，齒輪則勾連轉動，咖啡粉則徐徐灑落於小屜之中。手徐轉動，嗶嗶啵啵地一陣碎響，彷彿能夠看到咖啡豆在鐵齒的壓力下碎裂，藏在豆里的咖啡的香味激射而出，分子的爆裂，隔著蓋子沖入我的鼻腔，太美的感覺。我家陽台是內封的，一圓桌、一藤椅、一本閑書（必須是閑書，小說、散文，甚至詩詞亦可，總之是那種沒人強迫你記背考試的那種，若換成馬克思主義原理經典讀本、公文實用手冊之類的，則味道就變了）。於夕陽下，隨意翻翻閑書，間或啜（必須是「啜」，不是「喝」）一口咖啡（巴西或哥倫比亞的咖啡豆，瑞士的脂沫，太古的金色碎糖炮製而成），於是就感到雀巢咖啡的廣告詞：味道好極了！

【不「咸」不讀】

二曰閑書。從高中開始，就酷愛買書，買書的衝動遠遠大於看書的毅力。我家不大，卻也隔出一角書房，書放了兩面牆（還不算放在合肥老屋的、辦公室的和丟失的）。有時，坐在那裡，一行行看過去，心裡那個美啊！一般分為幾大類，小說，詩詞，歷史，哲學，經濟學，其他文化類的書。在學習了十幾年數學之後，發覺數學不是我的理想，而對於原來作文總是不及格、歷史課老是看閑書（現在歷史書被我納入「閑書」的範疇，那時卻是正兒八經的書）的我來說，文、史、哲竟成為愛好，也是命運的造化吧。

【閑，是一種美德，呵呵】

我的書，突出一個「閑」字，我以為，讀書如果是為了經世濟民，或者為了賺大錢，那就脫了愛好的味道。也曾經買了許多哈佛MBA教程、卡耐基成功學、如何成為最偉大的推銷員等等所謂成功學的東西，當時視為珍寶，現今全成了雞肋——扔了覺得浪費，放那兒又佔地兒。在讀書中，逐漸悟出，為所謂成功而讀書，失了讀的本意。想起一位哲人的小故事。有人問他，學習有什麼用？他說，天啊，你學習難道還有目的！這話用在我身上，再合適不過了。讀書也是一陣兒一陣兒的，有的時候專註於小說，有的時候又換成了歷史，自然也有的時候鎖定一個作者，把他的書全部買來囫圇一遍。故自己寫點小東西時，風格也在不斷變化，今天可能是古龍那派的，明天可能又隨了刀爾登或者馮唐，有時回顧，也頗有一些快樂。慚愧的是，看的挺多，忘掉一大半，寫的就很少了，並且往往開了個頭兒就失了興趣。目前，寫過幾個話劇劇本、一些小雜文、個把短篇小說，甚至也塗抹過幾句詩詞，得到的批評多過讚譽，我卻不大在意——曾經有過一樂即可，更何況，對於批評我的朋友，我偶爾在心裡反駁一句，你還寫不出來呢！阿Q於我身體里便復活了。

三曰王小毛。王小毛何許人也？曰，在下內人也。我想，絕大多數鬚眉男子都會比較喜歡小鳥依人的感覺吧？我印象中，小鳥依人這個詞端得是很有幾分情趣的，男的倒不一定高大威猛，但女的必須嬌小玲瓏。公園小徑上，女的手臂挽著男的，腦袋靠在男的肩膀到上臂的部位，沒有目的地瞎走；或突然女的看到什麼好玩兒的物什，跑開去了，一會兒又飛了回來，於半空中被男的接住，在原地轉它幾圈，放下後不會喘太粗的氣，兩人坐在長椅或草地上，有一點小興奮，有一點小喘氣，望望天空，對視而笑……大約就是這個樣子吧。王小毛不很高，大約一百七十二公分吧，從小練習游泳，個子雖比我略低，肩膀則寬我甚多，至於體重，對我一直屬高度機密。透露個細節，結婚那天本應我將她抱下二樓置於婚車中，後來這個任務由內弟（比我壯實得多）承擔了，但不是抱，而是背下二樓的。我為什麼用很大篇幅來講小鳥依人？王小毛這小傢伙便常做小鳥依人狀，不過說也奇怪，她的小鳥依人還真是很不做作。我常說她是大鳥歸巢，她倒也不惱。王小毛最愛問的話是，我胖不胖？我說有點胖，她則出言威脅：你想不想活了？！我說一點都不胖，她則說：你這個大騙子！我什麼都不說，她則說：你心裡沒有我！我顧左右而言他，她則說：你不要亂打岔！你說不說！……王小毛留俄七年，拿了一個莫斯科大學的碩士學位回來，除了和老毛子對話笑談自如外，竟然在莫斯科練就一手好徽菜。尤善做肉菜，委實把我變成一個吃貨。請朋友們來家吃飯，也是一種樂趣。一個紀錄是，六個人吃飯，她做了十八個菜。吃客們滿嘴流油，讚不絕口。有時，有些菜不是很合我的口味，但我絕不能說不好吃，否則，兩天之內絕不下廚房！

【實際的料，比這個足，呵呵】

今天中午三個菜，韓式烤五花肉、剁椒雞塊和咖哩魚丸，主食義大利肉醬面，我若不喝上兩杯，真是對不住這幾個菜啊！

吃罷王小毛的午餐，翻出一本閑書，陷在躺椅上淺啜幾口咖啡，一不小心，笑出聲來。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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