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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頭條是因為實在找不到合適的頭圖的一個故事

這次戰爭來得突然又不無道理。

史書上說,當一個王朝安逸久了之後,必然會發生一些戰爭。就像命書上說當一個人跌入逆境後總有逆襲的一天一樣。

但也如同大多數人不會相信命書所言,中原的戰爭也沒有影響到揚州的繁華,除了在戰爭開始後官吏們應付了事的張貼了告示之外,城內城外一如往昔。

和揚州城的人一樣,我也並沒有把戰爭放在眼裡。每天依舊是假扮一位茶葉商人,坐在揚州城外的茶亭裡面,把茶葉高價賣給那些初入江湖,被茶亭老闆娘迷惑的俠士。

這種奸商十足的行徑我們已經做了十六七年了,始終沒有人來制止,或許老闆娘真的很有能力,她總有法子迷惑那些青澀或者貌似成熟的俠客,那些俠客也對這種迷惑甘之若飴,一點都不像江湖人。

但我對這些並不關心,不會嘲笑,更不會勸阻,或許是早已漠然了吧。

你知道的,作為一個騙子,你不能有任何感情,你需要快速進入狀態,也要學會快速遺忘。忘掉上一個騙過的人,忘掉那些人的故事,然後戴上面具,重新開始。

有人說,演了太多別人,就會迷失自己。

我聽了太多的故事,見了太多的人,最後也終於忘記了自己,我忘了自己是何時坐在這裡的,也忘了自己本來的面貌和過去的故事,甚至連老闆娘的模樣都記不得了,但是我始終覺得她就站在那裡,督促著我。而我則必須兢兢業業的賣茶,讓俠士把茶葉從我這裡捎給老闆娘。

至於我為什麼這麼做?或許是為了錢?又或許是為了別的什麼東西。

可就算是為了這些,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時間太長了,所有的感情、衝動和理由,已經都變成了一種習慣。

由於戰爭的原因,揚州城的俠客逐漸多了起來,買茶葉的人也漸漸的增多了。

每個月我和老闆娘都能賺很多錢,老闆娘卻從來沒有想過收手,或許是因為她花錢太快。而我也只有每天枯燥的坐在這裡,賣賣茶葉。

雖然我面前始終都有一盞香茗,但我不喜歡喝茶。

茶葉就好像姑娘一樣,你沒碰到她的時候,覺得她清香可人,但是當你喝下去的時候,卻只會覺得苦澀。而當你喝過了很多茶葉,學會了泡茶品茶,了解了自己的口味之後,卻再也找不到當初喝茶的那種感覺和味道了。

相對於喝茶,我更喜歡看人。

每一個敢踏入江湖的人身上,都有著自己的故事,就像每個初入江湖的人都想要揚名立萬,神仙眷侶一樣。

數年前,我曾經見過那麼一對,姑娘窈窕,少年俊朗。

兩人似乎只是江湖偶遇,結伴同行,到了揚州的第一天,姑娘就被少年拽來我所在的這個聲名遠揚的茶亭。

姑娘先是瞧了一眼老闆娘,而後就對我面前的這杯茶起了興趣。大概她也是初入江湖吧,見到一個怪人,就覺得是隱士高人,就要去跟人家聊幾句看似有禪機的廢話,那怪人就會把絕世武功傳授給她。

姑娘環視了一下周圍,然後端坐在我對面,指了指我面前的茶杯,笑道:「為什麼不喝了它?」

我假裝沒看到他們,淡然說到:「因為茶涼了,我在等一個人從老闆娘那裡買一壺熱茶,給我換上。」

姑娘看了一眼少年,那毛頭少年果然立刻跑去買了高價的茶。

這種騙術,我屢試不爽。

因為我一眼就看得出毛頭少年喜歡那姑娘,所以無論姑娘對什麼感興趣,少年總要滿足她的願望——無論他有沒有那個能力。

我在這茶亭待了許多年,這種客戶是我最喜歡的,他們也是最容易上當的。

墜入愛河的人們,總是容易騙的。我甚至都不用再去編一個苦情的故事,就能讓老闆娘賺到一筆銀子。

至於愛或者不愛?說實話我不太關心。因為多數是不愛的,多數是新奇,是所予,是不滿足,是期盼總有更好的下一個。

其實我很想告訴那毛頭少年,你心中的江湖眷侶,她的心思並沒有在你身上,但我懶得講。

因為有些東西只有親自經歷了才能體會。

因為這樣的悲劇我已經見怪不怪了,就像在踏入江湖的那一刻起,江湖人就應該做好死亡這種覺悟。

當你喜歡上她的那一刻,你也應當做好同樣的覺悟。

可惜大多數人都沒有這種覺悟。

這類故事大都是這樣的:

少年喜歡姑娘,姑娘不喜歡少年,姑娘離開了少年獨自遠去,留下少年或借酒消愁喝多了爛醉在路邊被人當做試劍的木樁一招殺死,或者瘋狂練功,最後走火入魔,又或者獨自踏上江湖,最終邂逅了別的姑娘,開始另一段感情。

這樣的事每天都在江湖上發生著,所以我並沒有太在乎。

而他們就好像我說的那樣,在一起,表白,冷落,分別。

姑娘跑到了華山,拜入了純陽門下,而那個少年似乎跟隨了一個雲遊的和尚遠去,就好像很多俠客一樣,豪氣干雲的踏入江湖,此後再無音訊。

本以為我再也不會見到那個少年了,沒想到在逃難的人群里,我又一次看到了他。

不同的是,大家都在往揚州跑,而他卻逆流而上,往長安跑。一匹黑馬,一襲白衣,馬鞍橋上愣愣的掛著截竹竿。

我覺得我有必要攔住他,告訴他隨便折一根竹子就學人家跑到長安去捐軀赴國難是不現實的。而他策馬經過茶亭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

沒錯,所有再次經過這個黑心茶亭的人都會愣一下,看一眼風韻猶存的老闆娘,然後探頭進來看看我這個奸商,摸摸錢袋,轉身離去。

他不同。

他居然停下來了,把馬拴在亭子外面,竹竿就那麼歪歪斜斜的掛在馬上。

我覺得我真的有必要提醒他一下了。

他朝著我走過來,甚至都沒有去看老闆娘一眼。他徑直走到我面前,坐下,看了一眼我面前早就涼了的茶葉,笑道:「為什麼不喝了它?」語氣一如多年前那姑娘一樣。

為什麼?

世界上的事那麼多,哪有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拋棄一切跟姑娘走了,你的姑娘最後還是把你拋棄了?

為什麼你把自己喝的爛醉如泥一心求死最後還是被老和尚救走了?

為什麼你一匹黑馬卻一襲白衣?

為什麼你拿著一截破爛竹子就要去長安平亂?

為什麼你明知自己是一死卻還在堅持?

為什麼老闆娘賺了那麼多錢卻從來不花?

為什麼我在這裡坐了十多年卻始終不離開?

為什麼?

不為什麼。

當然了,我並沒有說出上面那些話,當時我只是看著他,熟練地笑道「因為茶涼了,我在等一個人從老闆娘那裡買一壺熱茶,給我換上。」如同多年前一樣。

他也笑了「你這個法子根本騙不了我,但是我還是決定再給你買一壺茶。」

「你又為什麼要去長安?」

「了結自己的夙願。」

「聽說純陽宮被叛軍攻佔了?」

「你的消息很靈通。」

「聽說純陽道士幾乎無一生還?」

「不錯。」

「聽說她這些年來一直在純陽學藝?」

「……」

「你既然知道茶已經涼了,那你又為什麼非得去喝了它來驗證一下呢?」

「或許……」

「孩子,你既然已經踏入了江湖,就不要再相信神話。今天的高手,或許明天就會被人扔到臭水溝。何必用自己的生命去驗證一個早就忘記你的人的生死呢?」

「我……」

「而且還是帶著這麼一根破竹竿?」

「我答應過她……生死與共……我……」

我看著眼前的少年,搖了搖頭,不在言語。

誓言本就如同這沖茶葉的水一樣。沒有誓言,愛情就如同沒被泡過的茶葉一樣乾澀,而在愛情裡面,最先消耗掉的還是這些無用的誓言。

「她肯定還記得我。」少年似乎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抬頭說道。

「她早已有了新歡,或許早已成親,相夫教子,或許她早已寡居,你縱然去了,又有何用?」

「我只是想保護她,不被傷害。」

「真偉大。」

「看到那根竹子了么,那是我從舍衛國請回來的四時木,大師說它能幫助我破解自己的愛別離之苦!大師說什麼時候我真正的了解這四時木的能力了,我就能夠喚回我的愛情!」

「你眼裡的神兵,或許只是別人眼裡的朽木。你看看,周圍隨便一把刀都能輕易斬斷它,你又為何執著於這根破竹子?」

「或許我已經救出了她?」

「那你為何又要去長安呢?」

「救更多的人。」

「嗯。」

「……」

「在這亂世中,能活下來就是萬幸,你若早已救出她,為何又要離她而去?」

他第一次顯露出痛苦的表情「我需要錢!很多錢!」

「哦?買茶葉么?」我開了個玩笑。

「我要去幫義軍做事,他們會給我酬勞,我有錢了,就能養家,就能養活她。」

「她已經死了。而你卻坐在這跟我討論把她救回來之後怎麼做?」

「她沒有死。我已經救活她了!」

「哦?救活一個死屍?讓她像殭屍一樣活著么?」我嘲笑到。這個人有些瘋瘋癲癲,我不想和他繼續聊下去了。

「她生前最喜歡喝茶,如今她依舊喜歡茶葉的味道,可是我沒有錢!所以我只能去努力的打工,賺錢,給她買茶葉讓她摩挲!讓她品嘗!讓她聞聞也好。」

我想了一下那個畫面,似乎很慘不忍睹。只好繼續打擊他。「殭屍並無壽命,而你卻只有寥寥數十年的壽數,你死之後,她怎麼辦?」

「如果我也是殭屍呢?」

「更感人了。」

「……我需要錢。我也需要茶葉。我已經察覺到了,我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慢慢的僵硬了,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或許是現在!我就不能動了……我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呵,人家說變成殭屍之後,三魂會飛出體外,或許你可以讓自己的三魂去看她。」我並不相信他的那些胡言亂語,我決定走了,走到茶亭外面,去呼吸呼吸外面的空氣。

「你不就是么?」

我一愣,覺得他實在是瘋得要命,就打算喊老闆娘,讓老闆娘把他請出去,而我突然發現自己似乎無論怎麼用力都無法移動分毫。

再一使勁,我突然掙脫了座位,但是似乎我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了,一直往天上飛,就好像喝多了一樣,飄來飄去,飄到雲朵上面,往下看去,那個少年已經佔據了自己的座位,又或者他其實並沒有動,離開的是我。

「………………」

「………………」

過了不知多少年,好像連朝代都換了好幾茬,而揚州城外的茶亭依舊存在。

大家似乎已經忘了那個老闆娘本身是一個不能動的殭屍,也忘了茶亭裡面的那個奸商也是一個早就枯死在座位上的屍體。

那些初入江湖的俠士依舊會來到這裡,遞給奸商幾兩銀子,那奸商也會顫顫巍巍的從桌子下拿出一包揚州城內的百姓準備好的茶葉,遞給俠士,再由俠士交到老闆娘面前。

俠客們走的時候,也會看看茶亭旁邊的一片竹林,而在那片竹林的中間,那顆最老的竹子上,人們會發現一行字:

「視侯王之位入過隙,視金玉之寶如瓦礫,視紈素之服如敝帛,視大千世界如芥子。」

看看竹林外的兩個「人」,再看看那些吵嚷卻短暫的炮仗,或許這四句,才是情的真諦。

他對她的感情,無法被侯爵之位分開,無法被金銀珠寶收買,無法被錦衣華服掩蓋,甚至無法被時間磨滅。

就算他們只是站在那裡,永遠不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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