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水滸》的閑話
文 鬼首天龍
中國古代有四本小說，號稱四大文學名著，在網上搜索一下，其順序分別是《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還有《紅樓夢》。其實，還有一部《金瓶梅》，其文學品位和藝術價值都不遜色於這四大名著，卻被排除在四大之外，令人非常遺憾。也許《金瓶梅》里的男主角西門慶先生作為一個時代的青年才俊在性生活方面肆無忌憚為所欲為，整部小說充滿了大段的性交情景描寫，大有誨淫之嫌，實在有礙觀瞻。
正是因為《金瓶梅》有誨淫之嫌，此書不僅被封建時代的道學家們視為洪水猛獸，也被新中國的文化官員們一致認為兒童不宜，連成年人也不得隨意閱覽，新華書店裡販賣的都是刪節本。我以為在中國古典文學著作中，《金瓶梅》是不可或缺的一部作品，它與《水滸傳》一個誨淫一個誨盜，堪稱文壇雙壁，一個也不能少！關於《金瓶梅》我曾經另有專文說道過一回，按下不表。本次說一把《水滸傳》。
關於《水滸傳》，在中國讀者的心目當中，品相和地位並不高大。在四大名著之中，它被排在了《三國演義》和《紅樓夢》之後。在我們的現實生活當中，以「三國迷」或「紅學家」自詡並引以為榮的大有人在，卻絕少見到有誰對《水滸傳》五迷三道的。倘若有哪位不厭其煩大講而特講水泊梁山的故事，抬頭就是及時雨，俯首就是玉麒麟，一張嘴不是青面獸就是赤發鬼，定會有人打斷他的興緻：大哥，現在是和諧盛世，能換個話題嗎？你這也太沒文化沒素質了吧？
沒辦法，《水滸傳》不比《三國演義》，它更比不上《紅樓夢》，你吃飽了撐的扯一把「魏武王常所用格虎大戟」的段子，或有病沒病的按照薛寶釵姑娘的藥方子捏一粒「冷香丸」來吃，顯得你特有檔次特有品位！那武二郎醉打蔣門神，獅子樓斗殺西門慶，即使它再精彩再眩人，也不過是一個流氓地痞對另一個地痞流氓的故事。有一次我給我北京二大爺的孫子講武松打虎的英雄事迹，我二大娘聽見了沖我大吼一聲：二鬼子，別毒害我孫子！
《水滸傳》的故事我就不說了，在中國，水泊梁山之上各位好漢的段子，沒讀過原著的也看過連環畫小人書，看不起連環畫小人書的也都看過電視連續劇，沒看過電視連續劇的也聽過劉歡唱的「好漢歌」，沒聽過劉歡唱的「好漢歌」的也知道潘金蓮勾搭西門慶的動人事迹，所謂的英雄好漢未必能永垂不朽，害命的姦夫淫婦卻一定能風流千古！滄海桑田物慾橫流，坐懷就亂才是人性本色。這都不用我再說什麼了。
我讀《水滸傳》的時候在小學二年級，讀《水滸》是當時的政治課內容，因為毛澤東評論這部書說：「《水滸》這部書，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他老人家又說：「《水滸》只反貪官，不反皇帝。。。。宋江投降了，就去打方臘。」 在當時毛澤東的話是一句頂一萬句，他說「不許放屁！」都是最高指示，紅頭文件下發給各級機關單位要求認真學習領會精神貫徹執行。那時候的人們政治思想覺悟高，有屁也不敢亂放！
既然毛澤東他老人家說《水滸》是反面教材，大家就得認真學習，看清投降派的真面目。現在重新溫習毛澤東語錄，特別是這段對《水滸》的點評，雖然看起來還是字字句句閃金光，但是總感覺哪裡有不對勁兒的地方。那梁山泊不是井岡山，聚義廳上沒有掛黨旗，一百零八將沒有蘇聯斯大林的外力援助，也沒有日本鬼子可以暗中勾結，宋江等人除了投降沒有別的出路可走，在接受了朝廷招安之後，也只能去打方臘，你讓他們北上抗日，不是扯蛋么？
毛澤東點評《水滸》有他的政治戰略目的，據說是為了治療困擾自己一生的便秘，這是另一個話題和內容。就《水滸》這部書來講，它在我的心裡，有著非常崇高的地位。我以為這部書的文學和藝術價值以及社會意義都在《三國演義》和《紅樓夢》之上，另一部名著《西遊記》也非常精彩，只是絕大多數中國人把它當作兒童讀物了，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是講給孫子們聽的，並沒有給於足夠的重視，我也就不做比較了。能與《水滸傳》相媲美的只有《金瓶梅》，原因我前面說了，一個誨淫一個誨盜，可謂兩全其美。
《三國演義》作為中國古典四大名著之首，備受廣大讀者推崇，我卻以為這部書其實很低俗挺弱智的，雖然它貌似充滿了謀略和智慧。《三國演義》問世於明朝，聽說清朝的將軍們都把它當作兵書來讀。有打了敗仗的將領，皇帝經常給一部《三國演義》，你回家看小說去吧！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1840年近代開始，面對西方列強的洋槍洋炮，貫徹在《三國演義》里軍事謀略和外交思想，在洋人鬼佬面前，叫天不靈叫地不應，屢戰屢敗！說句不中聽的話，《三國演義》里的軍事手段是冷兵器時代的，外交思維是農民的、流氓的、黑社會的。
至於《紅樓夢》，我也單篇寫過一篇文章，說過它的閑話。我以為它的偉大之處在於對中國道統文化的一次反動，離經叛道的賈寶玉與林黛玉的木石前盟可謂千古絕唱，是對中國人人性的一次啟蒙。至於從《紅樓夢》讀出了政治經濟、宗教哲學、文化藝術、喪葬餐飲等等等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並對書中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進行特別研究的人，那是「紅學家」，人家靠這個吃飯，我就不多說了，砸人家的飯碗子我會覺得自己很不厚道。
把話說回來再聊《水滸傳》，雖然這部書講的都是販夫走卒漁樵耕讀的故事，怎一個俗字了得！但是，每一個人物都刻畫的栩栩如生活靈活現，這不僅是文學表現的功力，也是藝術創作的價值，作為不可多得的古典文學名著之一，它的社會意義更在於它向後世的讀者們展現了一副赤裸裸血淋淋的社會市井風情畫卷，炎黃子孫的先人們，就曾經生活在那樣的時代里，在那樣的時代里，他們就是那樣的生活著！
不管是林教頭還是武都頭，無論是宋押司還是魯提轄，或高衙內或西門慶，在這部書里，這些人的思維與行為，我們都能充分的給予理解；這些人的言談舉止和喜怒哀樂，我們都好像曾似相識，彷彿再也熟悉不過；這些人離我們並不遙遠，好像就生活在今天，我們自己的周圍。他們或許是我們父輩親屬，或許是我們同胞兄弟，或許是我們的至交好友，或許是我們的同學同事，或許就是我們自己。
在《水滸傳》這部書里，蔡太師貪得無厭，高衙內橫行不法，西門慶為所欲為，宋押司黑白兩道，晁天王坐地分贓，黑旋風濫殺無辜。林教頭是一定要上梁山的，因為被逼無奈；武都頭是一定要觸犯刑律的，因為司法不公。讀《水滸傳》，常常會產生幻覺，分不清到底這是歷史還是今天，是小說還是現實，如果這書中的故事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並且還在繼續發生著，水泊梁山今何在？千萬別告訴我在哪裡，我只想去杏花村，沽酒！
看到過有人寫文章痛扁《水滸傳》，以為是這一株毒草是一顆毒瘤，說它展現的是血腥，宣揚的是暴力。更有人語出驚人的，說一百零八將有一百零二個性變態，除了強姦犯都是好基友。還有人嚴正指出，在《水滸傳》這部里，所有出現的女性人物都是淫蕩的和卑賤的，毫無高貴的品質可言，被殺是她們的終極命運，這是對女性尊嚴的公然踐踏！對於以上的種種說法，我給予充分的理解並佩服言論者的眼光獨到。
只是，我不得不說，《水滸傳》的作者是中國人施耐庵，不是法國人大小仲馬和維克多 雨果，施耐庵寫不出《三個火槍手》，寫不出《茶花女》，寫不出《悲慘世界》，他只能寫他的《水滸傳》。如果說《水滸傳》是一株毒草，一顆毒瘤，我以為有毒的不是這部小說，是這片文化土壤，而《水滸傳》不過是這片有毒的文化土壤之上結出的一顆艷若桃李的豐碩果實而已。
對於中國的傳統文化，熱愛它的人與痛恨它的人始終在激烈地爭論著，愛的原因與恨的理由，都有一籮筐。曾經有西洋鬼佬問我：中國的傳統文化是什麼？我想了一下，告訴他中國有本古典文學名著，叫《水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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