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牆根下的算命人
作者：月朗
在西平縣城東北角那兒，也就是老完中的後牆和縣人民醫院的前牆之間，是一條進城的道，但凡是進城辦事的，入院就醫的人都要經過那裡。於是在那裡逐漸就形成了一個算命的市場。冬日裡，在那幾棵大榆樹下，靠著醫院的前牆根，曬著暖暖的太陽，算命的生意就開張了。夏天裡，靠著老完中後牆青磚根背蔭里，坐在馬紮上，默然地等待著生意的到來。
「卜以決疑，不疑河卜。」人生自古多波折，誰能會沒有個疑難之事呢，再說啦，求醫的，辦事的，誰不想提前知道個結果呢。問問前程，算算福祿，求求全家平安，反正有的是話題。
算命的多是盲人，有男有女，幾乎都戴著墨鏡，也許真是應了那句話「盲於目者，而不盲於心。」所以老百姓要真有個想不開的事，結不開的扣，磨不開的彎，都願意去求這些目盲而心不盲的算命人。
但凡來算命的人，似乎都不想讓其他知道自己的心事，於是先是觀察一番，看看附近有自己熟悉的人沒有，放下心來，才緩步上前，朝算命人面前一蹲，細聲地說：「先生，求您個事。」算命人知道生意來了，不過他一般是不動聲色的，想想能預測未來的人，絕對有凡人所沒有的洞察力，他一般要摸摸對方的底。
「客官問點什麼？」淡然一笑，他把身子微微地前探一下說。
來醫院求醫的人多算的是，身體健康趨勢，生命長度大致，甚至有年紀大點的人就會很小心地詢問自己的大去之期為何時？以便自己也好提前有個安排，總不能等到咽氣了才知道今個是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天吧。凡事都要提前準備的。
算陽壽，是比較難算的，也是算命人最不喜歡接的生意。但是遇見這生意你還不能怯，硬著頭皮也得接下來。拉過算命的人，細細地捏一番，然後再問個生辰八字。於是他便開始沉思起來，手卻沒有閑著，右手大拇指掐著右手的中指關節，時不時口中還念念有詞。客人稍等片刻，算命人就會清一下嗓子，咳嗽一聲，有的還要喝口水，嘴裡便開始迸出一連串天干地支，金木水火土，陰陽五行相，相剋相生的道理來，客人一般是非專業人事，等這番話後如墜雲霧，突然算命人話峰一轉，客人隨即也就緊張起來，「您這命是富貴操勞之命，前半生受罪，後半生享福。如今你雖年歲已高，但命中卻是大福之年。六十六，不死您要掉塊肉。過了這道關，您就奔七十三，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個去。七十三這年您多精養點自己。這個關頭一過啊，您老就無災無病往西去，您就等著享福吧。」
這幾句話，可以應用在任何一個老人的身上，他（她）聽著都順耳，都舒服，都感覺暢快順溜。六十六，自己當心點，那年叫閨女買塊豬肉敬敬天，自己也就過去了。（豬肉也不是一般的豬肉，要的是豬後背上的裡脊條，純瘦肉。）七十三呢，七十三那年要不撒手歸西，說明這道坎咱也闖過來了，如果過不去，唉，只說明人家算命的看得准，自己沒那福分。七十三隻要過去，以後就無病無災了，靜享晚年了。其實老人問了半天啊，最關心的就是一個問題：自己會不會再次生病？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老人的病最怕拖，拖得老人苦不堪言，拖得兒女筋疲力盡。只要無病無災的，老人的晚年就是幸福的。再說啦，老人健康也是兒女的福分啊。
算命人的幾句話，讓老人心裡舒坦，讓站在老人身後的兒女也舒坦，大大方方地掏出2塊錢放到算命人的手裡，連聲致謝。八幾年那會，2塊錢幾乎相當於現在的20塊錢啊。前後不過10分鐘的時間，如此計算下來，算命人也是個白領階層了，其收入絕非藍領工人所能超過。
當然算命的也有不盲的，多半是戴著老花鏡，留著長須，手裡還還拿本《推背圖》或《齊門循甲》之類的書看著，一副學者模樣。既然明目著，其觀察力就是很厲害的。針對不同的人，詢問不同的事，他的開價也是不一樣的。對於那些求財運的、問仕途的、解婚姻的，他會要價高一點，甚至碰上肥頭大耳之人，他會發揮自己的非凡口才，滿帶欣喜之色，奉承之言泛濫如流，只聽得客人欣喜若狂，真的感覺自己是流落民間的真命天子，天庭飽滿，地庭方圓，一副貴人之相，騰達之日屈指可數。隨手就掏出一張大團（10塊）結塞了過去，更有大方者，再往算命人口袋裡塞包香煙，拍拍肩頭，似乎有知遇之恩。
遇上青年男女解婚姻者，算命人更會趁機撈上一筆。但凡是解婚姻的人，幾乎都是私定鴛鴦的男女，那邊木已船米成粥了，這邊為求個心理安生，於是就跑算命人這裡求個解答。生辰八字一把，算命人口中念念有詞，手指掐著，時不時還捋一下鬍鬚，以顯其仙道風度。「哎呀，這可不好啊！乾為虎，坤屬龍，龍虎相處必相殘，當年婚配毀乾坤。」他隨口一說，一旁的青年男女已經汗顏失色。急忙求算命人給個破解之法，至於卦金可以加倍。於是算命人再次閉目推算，似乎在向天地尋求破解之法，不多時便面露微笑之色說：「你們啊，算是幸運啊！今年正好是龍從火坐出，虎向水中生。龍騰虎躍，大吉大利。其夫必大貴，其妻也大榮。乾坤在握，鴻運當頭啊！恭喜，恭喜！」於是雙方皆大歡喜，20甚至是30的錢也揣進懷裡。至於倆人能否梁孟齊眉，相敬如賓，白頭攜老那是另外一個算的機會了。
小時候去舅舅家，都要路過那裡，心裡很羨慕那些算命的人。我總想：他們為什麼能那麼的厲害？洞察別人，預測未來呢？既能替人解憂，又能掙錢養家，真是個好職業！
如今，醫藥漲得沒影啦，學校建成花園啦，算命的人也大模大樣的開起了門面，說什麼科學起名，周易預測。往昔半遮半掩的人如今也做了廣告，似乎一切在是非之間變得模糊起來。所有的事物都可以在算命人以錢為目的地嘴裡顛倒乾坤。這正常嗎？
我反正還是懷念那時的人，該在陰影的東西，沒有理由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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