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賊窩又入虎口 被拐兒童在英國或被遣返

文|昌西 劉璐

對19歲的斯蒂芬來說，他的生活在2017年底再度遭遇了巨變。

作為一個童年時期被販賣至英國的非法移民，他被告知將會被遣返回自己的祖國——越南。9年前，他和幾名同伴正是從那裡被拐賣到英國。

「把我送回越南等同於死亡」

斯蒂芬10歲時被人從越南拐賣，最後輾轉到了英國，在一家大麻作坊內打苦工。在這期間，他被強制吸食大麻，非法拘禁，遭黑幫成員毆打虐待，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2015年，16歲的斯蒂芬在紐卡斯爾的一個大麻田被發現，隨後被一名牧師和他的妻子收養。這對夫婦此前已經收養了65名孤兒。在這對夫婦的幫助下，斯蒂芬進入了大學預科學習。在學會了英語後，他的學業突飛猛進，在學校里交到了許多朋友，甚至還包括一個女朋友。

「我想要生活在這個接納我的社區，我十分感激這一切。」斯蒂芬對媒體說道。

不過，英國的移民部門並不同情斯蒂芬的悲慘境遇。去年年底，斯蒂芬的難民申請被移民局駁回，英國內政大臣安博·拉德親自告知他，英國無法給他提供難民庇護。

移民局稱，斯蒂芬在抵達英國時表現出了「強烈的個人意志」，他和另外三個孩子在穿越歐洲大陸時行進了超過3000英里（約5000公里）。這是一段非常艱苦的旅程，其中一名兒童在途中死亡。

不過，許多英國人並不贊同內政部的決定。超過11萬人簽署聯名信，要求移民部門重新考慮斯蒂芬的庇護申請，當地的主教及國會議員均加入了為斯蒂芬說情的隊伍。

當地的國會議員海倫·古德曼對《衛報》表示：「他沒有獨自來到英國，他沒有想要偷渡到英國開始生活，他理應得到政府的保護。」

「他是被販賣到英國來的，還被迫像奴隸一樣工作」，他說，「作為一個童年時期離開『母國』、現在將要被遣返的脆弱的年輕人，這不是他有『強烈的個人意志』的證據。他的受害者經歷成了他的罪狀，這是非常荒誕的。」

斯蒂芬自己稱，拐賣他的團伙一直威脅他們，如果他們膽敢逃脫，黑幫成員會找到並殺死他們。「如果我回到了越南，他們一定會找到我，把我送回越南等同於死亡」，他說。

英國政府將被拐兒童「推入火坑」

事實上，斯蒂芬的遭遇並不是個案。「我們研究了幾十起類似的案例」，鄧肯-劉易斯律師事務所的律師艾哈邁德·阿伊德表示，「這些兒童販賣的受害者被驅逐回越南，但他們從未在那個地方真正生活過，沒有社會或者家庭支持。」

他表示，當這些被拐兒童從英國被遣返後，他們可能面臨的是再度被黑幫綁架，而後重新被販賣回英國。他說：「儘管被販賣至英國後，他們時常被迫在大麻農場、美甲院或者妓院當苦力，但回到越南則意味著存在生命危險。」

在英國移民部門的認定中，越南政府是一個可靠的政府，所以對來自越南的難民，通常的處理便是遣返回國。根據越南的政治經濟狀況，這樣的判斷看似合理，但對那些當年被販賣到英國的兒童來說，越南就是他們的「地獄」。

公益組織「移民法律項目」負責人、律師馬克·謝博德提到另一個涉及被販賣到英國的越南兒童的案件。這名兒童曾經幫助警方給人販子定罪，並因為可能再度遭到綁架和販賣而處於地方當局的特別保護之下，然而最近他也不得不提出了訴訟，要求法院駁回移民局拒絕其庇護申請的決定。

「他在越南是一名孤兒，而且地方政府已經認定他如果回到越南可能會再次遭到綁架和販賣」，謝博德說，「但是就在這種情況下，移民局居然還認為他回到越南是安全的。那我們還有什麼理由跟別的受害者說，你們回去是不安全的？」

販賣兒童案件創新高 防範系統出現問題？

根據英國國家犯罪局的統計，2017年前三季度，英國查獲的販賣兒童案件就達到1461起，超過2016年全年1278起的紀錄。

這一數據引發了律師和民權人士的擔憂，他們認為現任首相特蕾莎·梅在擔任移民大臣時推行的旨在打擊販奴行為和幫助販奴活動受害者的《現代奴隸法》並未真正實現預期效果，未能保護那些在英國生活的處於最弱勢地位的「當代兒童奴隸」。

移民律師與民權人士稱，目前，將這些入罪、拘留、並遣返的行為不但沒有保護他們，反而還變相鼓勵了這種奴隸制的黑色鏈條。他們指責執法部門並沒有將整個流程統一起來：警察只負責將他們依法逮捕，並不過問他們的真實情況；而移民部門只在意他們的移民身份與犯罪事實，並不在意他們是怎麼來到英國的。阿伊德表示，一些已經被認定為是販賣兒童案件受害者的人，也被移民局強制遣返。

兒童保護組織「保護每個兒童免遭販賣」負責人克洛伊·賽特爾說，英國的反人口販賣系統缺乏長期的監管機制，在打擊成人或兒童再度被綁架和販賣方面是失效的。他說：「現在的機制是這樣運行的：它認定這些兒童是人口販賣的受害者，但是卻又什麼都不做。我們為什麼要把這些兒童託付給這樣一個機制？」

「我們認為，如果一個兒童被認為是人口販賣的受害者，他們就要得到一定給程度的特別保護」，賽特爾說。

針對這一系列情況，英國內政部發言人在近日表示:「2015年，政府已經引入了一項世界領先的『現代奴隸製法案』，並賦予執法機構處理這一罪行的充分權力。打擊人口販賣行為，對受害者進行保護仍然是本屆政府的首要任務。」據英國《衛報》報道，英國政府在2017年10月曾宣布，將投入300萬英鎊在越南建立「現代奴隸制基金」，幫助越南政府抓捕人販、幫助受害者和阻止更多人淪為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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