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歲少女開房，美國花了15億都難以阻止的事

作者：席越（騰訊·大家專欄作家，女性勵志視頻「遇言.不止」創始人&CEO）

最近，天涯社區一位母親的舊帖被翻出來登上熱搜。

貼子的標題叫做：《早上老公把女兒打進醫院！骨折！》。貼子里講了這麼一個故事：在一個經濟優渥，父母開明，兒女雙全的中產之家，14歲讀初中的女兒開始戀愛後，一切都陷入失控。一次女兒徹夜不歸後，一向最寵女兒的父親徹底崩潰了，怒罵女兒不知廉恥，抄起兒子的冰球杆一頓爆抽，造成孩子尾骨骨折。

這位上網發貼的媽媽痛心地說：我和老公學歷好、工作好、性格好，一直致力於把孩子們培養成有主見，有思想的人。此外，這位媽媽特地提到給兩個孩子分別做過性教育。

家庭教育質量並不差，可以說遠超平均水準，但是這樣的家庭里，還是會發生兩代人在性行為這件事上的「戰爭」。 令我憂慮的是，雖然事件本身是否真人真事還未驗證，但在留言中，大量網友表態說「打的對，這樣的孩子就該打」。

從法律上說，14歲以上就具有「性支配權」，兩個未成年人自願發生的性關係是不違法的。酒店也無權禁止十八歲以下的未成年人入住。倒是將女兒打到尾骨骨折的父親有可能涉及故意傷害罪。

從性教育上說，教育專家給出的建議是「事前預防，事中制止，事後不要懲罰」。暴力只能割裂親子紐帶，並不利於疏導根結。從發帖中看，女孩恐已患上創傷應激反應。

作為兩個女孩的母親，我完全理解文中父親的憤怒，但恐嚇毆打併不是一個明智、有效的辦法。畢竟，家長的目的是拉回迷途羔羊，而不是揍殘孩子出氣。

在英文論壇上搜索「未成年性行為」，同樣有不少無奈的家長發帖求助。林林總總的回復中，沒有一條留言建議「打孩子一頓」。大家的觀點集中於兩條：

一、立刻讓孩子服用事後避孕藥

二、力證「父母對你的愛絲毫不減」

此外，國外的網民清一色認為，強制隔離和羞辱責難是最危險的做法，會加劇孩子與家庭的對立。你越是棒打鴛鴦，她越是情比金堅。

正向引導青春期的孩子，尤其是對異性發生興趣的孩子，真是件如履薄冰的事情。

最好的性教育，與人格教育分不開

據統計，中國女性首次性行為發生在16歲前的比例，00後佔10.6%，遠高於80後的2%和90後的4.5%；根據國家計生委科學技術研究所2013年的數據，我國每年人工流產多達1300萬人次，一半以上不到25歲。只有10%的年輕人認為自己對生殖健康以及避孕方面的知識非常了解，多數女性自我保護意識薄弱。

但可以預見的是，在00後、10後等年輕一代中，未成年性行為或未成年懷孕比率攀升是大勢所趨。不管家長們情願與否，都不得不承認，「14歲開房」的少男少女，或許就是你我將要面臨的未來。

打開谷歌，有上百萬個關於未成年子女涉性、懷孕的問題。這些提問的父母如同前文中的媽媽一樣失望、沮喪、焦慮。雖然法不禁止既自由，但沒有任何一種現代文化支持這種「自由」。

2007年，美國花費了超過15億美元勸說青少年不要發生性行為，但收效甚微。88%曾承諾「禁慾」的12至18歲孩子違背了諾言。

在我看來，在我國，未成年性行為比例上升的局面勢必避免。作為家長，我們必須做到兩項基本指標：

一、推遲未成年人初次涉性的時間

二、絕對避免意外受孕事件的發生

在電影《完美陌生人》中，女兒問父親該不該去男友家中過夜，父親是這樣說的：

「這是你人生中一個重要的時刻，是你會銘記一輩子的事情，不僅僅是你和朋友聊天時的談資。如果你以後無論何時想起它都會面帶微笑，那你就去做吧。如果你不太確定，那就先忘掉它，因為你還有大把時間。」

電影《完美陌生人》劇照

與此同時，父親往女兒的背包中裝了一隻安全套。

在我看來，面對女兒的「大不韙」，這位父親理智與感性並存的回應方式值得我們深思。

在前文案例中，女孩的母親苦於找不到說服孩子的切入點，無論她怎樣擺出 「你會沒有地方洗澡、洗頭髮、洗衣服，經常要臟臟臭臭的」、「吃一頓飯100，住一晚酒店200，還有衣服，你那麼愛美，至少1000……」，種種例子，女兒始終不以為然，甚至輕飄飄拋出一句讓母親崩潰的話：「為什麼要想那麼遠」。

這名女孩並不是沒有得到過性教育，卻又為何不肯回頭？是寵溺和優待令她喪失了底線警覺和後果思維。在她心裡，父母完全沒有權威。這不是一朝一夕的問題，是長期的行為模式導致。

以前的同事是公司最年輕的合伙人，因為工作吃緊，家中事務全權依賴太太打理。他對我說，每年孩子過生日那天，是父女的特別獨處日。他會與讀小學的女兒相約穿上正裝，共進燭光晚餐，從男性的角度探討一些問題。比如：一名尊重女性的男孩應該具有哪些品質，在交往中如何不喪失掉自己的尊嚴，easy going（通情達理）和 people please（討好型人格）的界限在哪裡。

美國加拿大合拍電影《少女孕記》（Juno）劇照

有一次，在出差途中，飛機上播放了霉霉的MV《You Belong With Me》，同事看完後皺著眉頭對我說：「這個男孩三觀不正。看不出他到底是愛上了女主的內在，抑或愛上了其變裝後的驚艷。起碼，從他交往的前女友來看，這是一個膚淺的人。」

我說：「這只是一支MV而已，要不要這麼上綱上線？」同事搖頭： 「我的女兒很喜歡霉霉，回家後我需要跟她談一談。」

Taylor Swift：You Belong With Me

最好的性教育是與人格教育相輔相成的。健康的心方能產生健康的愛，健康的愛方能產生健康的性。如果案例中的女孩也曾受到過我同事給予女兒的教育，如果她擁有基本的人格認知和界限意識，那麼，家長與孩子之間的對話不應該如此艱難。

性教育的關鍵是，讓孩子們意識到後果之重

2015年，加拿大安大略省因為採用新編性教育教材引發軒然大波，以亞裔家長為主的市民爆發遊行抗議。（編輯註：根據安省的性教育課綱，兒童會在6歲學習雙方同意的性觀念，在8歲時認識同性關係。具體的指導，比如一年級需要辨別身體部位，包括生殖器官；三年級需要了解異性與同性關係；五年級需要了解生殖系統，包括月經和精子產生的過程；七年級需要認識常見的性病，描述常見性病癥狀，講解如何避免意外懷孕……）

當時，我是少數支持新教材的華裔。理由很簡單：

聯合國一份報告綜合全球87個性教育項目，得出結論：37%的性教育項目推遲了青少年初次性行為時間，沒有一個性教育項目導致初次性行為時間提前。

在北美，性教育採取以安全為導向，以情感為索引的綜合模式，一邊講愛情與道德，一邊講防護與責任。更重要的是，要讓青春期的孩子了解，不當行為會引發難以承受的後果。

本文開頭故事中的母親提到，自己給兩個孩子分別進行過性教育，並且自信講得不錯。我不清楚具體的過程是怎樣的。但我覺得，這位媽媽一來不應該將兒女分開輔導，錯過了全家參與、正面討論的大好機會；二來，我估計她只是闡述了生理部分，沒有強調性帶來的震懾性後果。

我曾旁聽過加拿大七年級的性教育課。

上課時，老師首先肯定了戀愛是美好的，愛情使人自信而成熟。性不下流，絕非罪惡，但過早涉足性生活對身體和學習都沒有益處，如發生意外妊娠更是十分痛苦。老師放映了兩段視頻，一則是完整的女性生產過程。一則是開放式結尾的故事：一名中學生懷孕了，她面臨三個選擇：

1、墮胎，繼續學業

2、生下孩子交給他人撫養

3、生下孩子自己撫養

美國加拿大合拍電影《少女孕記》（Juno）劇照

老師要求大家切身代入，選擇一個選項並寫下理由和計劃。此外，老師還列舉了一些數據：未成年人懷孕後只有50%能夠完成高中教育，選擇生下孩子的未成年少女媽媽中，80%都會受到貧窮的困擾，大部分人不得不依靠福利救濟生活。相信上完這節課，孩子們對性與責任都有了深刻的認知。

我懷孕時，朋友送給我厚厚一大本《妊娠和育兒手冊》，書中圖文含有從受孕到生產的清晰圖片。甜豆還在爬行時，就特別喜歡把這本書拖來拖去翻著看。

現在甜豆7歲了，從來沒有問過我「我從哪裡來」這樣的問題。不僅如此，她還熟知每一個階段胎兒在母體中的發育情況，知道懷孕與生育是一個艱辛的過程，是一件嚴肅的大事，離不開男性的關心和協助。

一個不僅知道「我不能」，而且知道「我為什麼不能」的孩子，更能夠健康、自主地掌控人生。

事實上，20年來，美國社會未成年懷孕率不斷創下新低。1990年至2010年間，美國青少年生育率下降了44%。其中，除了避孕條件、家庭、學校教育外，大眾傳播也起到了廣泛的影響力。

《MTV的16歲》，《未成年媽媽》，這些電視真人秀節目真實記錄下少女母親們的生命軌跡，生活難題，也讓青少年樹立了後果意識。反觀我國的環境，社會上非但沒有類似的宣傳，在某些視頻直播APP上，卻有一些少女在炫耀未成年懷孕的故事，引得粉絲紛紛跟風點贊。

美國加拿大合拍電影《少女孕記》（Juno）劇照

最後，我要說的是，不要污名化後果。即便孩子發生了性行為，甚至不慎懷孕，也並不意味著道德敗壞，人生亦不會轟然倒塌。在這種時候，家長就算再惱火，也要強忍住怒氣，講策略，講方法，不能讓孩子把這件事當成人生污點，從此背上道德的枷鎖，甚至是「下賤」、「淫蕩」的惡名，要讓孩子的情緒有一個健康的出口，避免帶來二次傷害。

引領孩子在人生軌道上平穩前行，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教育中，有感性也有技巧，這需要我們不斷學習去面對和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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