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細節解密》之八：桃園結義的另類恐怖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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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鎚為大家推出全新系列《三國演義細節解密》，在每周一晚，大鎚都會為你揭秘三國，希望各位讀者老爺多多支持！本期第八回！

上一回三國演義細節解密，大鎚為列位讀者聽友講述了關羽在文學史上的第三個兒子、神將關索的秘密。這個關索除了具備很多神將屬性，後來被羅貫中等人給刪掉了之外；神將關索的來歷出身，也是一個傳奇，而且涉及劉關張桃園三結義的一個另類的恐怖傳說。

本期，大鎚就來解密，《三國演義》與這個恐怖傳說的關聯。

根據元代成書的《花關索傳》記載，關索的出身本來是一樁人間慘事。這是因為，在《花關索傳》中，描述了一個非常恐怖的劉備、關羽、張飛桃園三結義的版本。

這個版本是這樣的：劉關張三人在青口桃源洞姜子牙廟前結拜為兄弟，準備干大事。結拜之後，劉備就說了：「我自己就孤身一人，你們倆都有一家老小，這人哪，一旦有了老小，就等於有了後路。我怕你們倆以後有後悔之心，總惦記自己的後路，最後會干擾我們的大事。」

關羽一聽就急忙表忠心，就說了：「那我回去，殺掉我的一家老小。」這時候張飛就插話了：「二哥那可是你自己家人啊！你下得去手嗎？不如這樣吧，咱倆互相幫忙吧，你去殺我的一家老小，我去殺你一家老小。」

在張飛看來，這樣互相殺全家就解決了問題，既表達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同時也下得去毒手了，劉備也很高興，就同意了。

張飛於是拎著青銅寶劍就直奔關羽家鄉。《花關索傳》中說，關羽家鄉在蒲州解梁縣，一進關羽家門，張飛就大開殺戒，來一個殺一個，遇兩個殺一雙，前後殺了關羽家一十八口。張飛在瘋狂殺戮的過程中，遇到了關羽的兒子關平，當時的關平已經是半大小子了，他立即向張飛求饒，說三叔你別殺我啊以後我還有用呢，能給你牽個馬打個前站什麼的。張飛一想也對啊，就放了關平。

除了關平，在這場飛來橫禍滅門慘劇中，只成功逃走了一個人，這就是關羽的老婆胡金定。而且胡金定是帶著身孕逃跑的，回到娘家後把孩子生下來，就是關索了，後來關索七歲走失，再後來就是拜師學藝成就花關索的主題故事。

聽完600年前的這個桃園結義的恐怖故事，肯定有讀者聽友要問了：這故事怎麼聽著有點奇怪呢，劉關張三個人做的大事，明明是聚集義兵鄉勇幫助朝廷鎮壓農民起義，怎麼弄的跟造反作亂一樣，做大事之前先殺彼此全家來表決心呢？

這個情節的出現，直接原因估計是《花關索傳》來源於民間故事，帶有大量粗糙的說書藝人的情節故事架構特徵，由於這部書的主人公關索在大部分時間裡都是落草的土匪山大王，因此才會出現這樣的情節，相當於把關索的山大王待遇前移，把落草為寇的主題安到了劉關張桃園結義的頭上。

如果從根本原因上分析，《花關索傳》的這一段「互殺全家才好做大事」的情節，實際已經涉及我國古代文學史上的一個著名主題，這就是「英雄殺妻」主題。

是的，您沒看錯，這個主題之下，殺老婆也是英雄的重要表現之一。當然，古代文學的這個主題不是說英雄的老婆都必須得被殺，而是說，為了體現英雄的犧牲精神和俠義精神，可以安排英雄去殺掉那些妨礙英雄大業、拖英雄後腿的老婆。

之所以我國古代會出現這種英雄殺妻的恐怖主題，跟我國封建社會長期以來「紅顏禍水」思想的影響有重大關係，從夏商周的亡國之女妺[mò]喜、妲己和褒姒，到陳後主的張麗華、唐明皇的楊貴妃，總之，這類觀點根深蒂固的認為，喜歡女人的英雄都沒有好下場。在這樣的故事廣泛流傳之下，就是古人對紅顏禍水的強烈恐懼甚至是憎恨。在今天保留下來的很多古代家訓中，我們都能夠看到類似於「多幾分兒女情懷，就短几分英雄之氣」這類的說法。

《花關索傳》之所以會出現這麼一段駭人聽聞的互殺全家，實際正是這個主題的一個變種——這就是「英雄殺嫂」主題，因為關羽、張飛互殺妻兒，相當於殺妻到殺嫂的等值轉換。客觀的說，這個情節在元代成書的《花關索傳》中出現，對於長期以來的「英雄殺妻」主題來說，可以說是具有代表性的一個進步，是的，別看這麼殘酷和荒謬，但是這仍舊是一個進步。它的出現，說明到了元代，人們已經開始認識到，即便是英雄的老婆拖後腿，英雄也是不應該殺老婆的，這已經成為很多人心目中人倫的基本忌諱。

正如張飛在《花關索傳》中對關羽所說的：那畢竟是你自己的妻子兒女，你如何下得了手。對於古代「英雄殺妻」主題來說，以前這個主題可是比互殺全家還要簡單粗暴，最初的這個主題不是把老婆當財物就是把她當累贅，不僅要殺而且要英雄親手殺，那是一個比一個下得去毒手，還心安理得。

到了《花關索傳》成書的元代，已經出現了「互替殺妻」這樣的委婉變化，就說明，這種英雄殺妻的主題必須要改進了，當時的人們已經不是很吃這一套了。

關索與妻鮑三娘

有了元代的《花關索傳》和其他雜劇中出現的「替殺妻」這類情節，我們才會看到從這個「英雄殺妻」主題往後繼續發展，在元末明初，徹底進化為「英雄殺嫂」，這就是《水滸傳》中呈現的武松殺嫂、石秀殺嫂等故事，在這些情節里，已經不再簡單粗暴去指責女性是紅顏禍水、無罪也該殺，而是變成了解釋女性被殺的正當理由。

比如女性因為紅杏出牆、因為淫蕩而罪有應得，這才需要被殺死，而且即便是妻子罪有應得需要被殺，這些新一代「英雄殺嫂」作品中的英雄，也不能自己動手，基本都是依靠英雄的弟弟也就是小叔子去動手殺，從這個角度來說，「英雄殺嫂」主題的確立，相比「英雄殺妻」來說，是觀念上的一個進步。

從「英雄殺嫂」主題，再往前走一步，就是《三國演義》對這類情節的堅決刪除。雖然羅貫中的《三國演義》仍舊保留了「劉安殺妻」這樣的變態情節，但是「劉安殺妻」故事的糟粕遺存，主要來自於「妻子屬於個人財物」這樣的封建觀念，宗旨是作者在繼承宋元話本時想體現劉備的仁德，大家都不惜財物供養他，這財物就包括老婆。

與此同時，我們可以看到，羅貫中堅決刪掉了出現於自己之前的《花關索傳》關張二人互殺妻子的情節，其基本觀點已經發展成了：英雄是不需要殺老婆來證明自己是英雄的。其實羅貫中刪掉的不止是《花關索傳》中的「英雄殺嫂」，他還刪掉了《三國演義》原型《三國志平話》中張飛罵死劉備老婆孫尚香的「英雄殺嫂」情節，等等。

也就是到了羅貫中這裡，「英雄殺嫂」發展了新的階段，可以不用再殺了，最好是不殺。對於中國古代對婦女的畸形觀念來說，這是一個艱難的進步，不過有了這個進步，才會有後來更多的以女性為視角、不再視女性為紅顏禍水的古典文學作品陸續登上中國文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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