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輕易愛上藝術家
我一個搞藝術的朋友曾經叮囑過我：「不要和搞藝術的人在一起。」本身就為其中一員，他的理由大概就是，搞藝術的人想法比較怪，比較多，常以看破世俗者自居，動不動就喜歡多愁善感，一點不積極不陽光，還容易始亂終棄。當時的我沒有回答，內心裡深不以為然，搞藝術的人又不是怪物，有什麼不能接近的？直到最近我看了《魅影縫匠》，似乎對他的話有所消化了。倒不能說我徹底改變了想法，只不過有幸能窺見一些端倪。
魅影縫匠/Phantom Thread
關於劇情
雷諾茲·伍德科克是英國時尚界的標杆，上流社會都喜歡到他的工作室量身定製造型。穿上雷諾茲設計的服裝的女人，能夠獲得的不僅是美麗，還有自信和油然而生的對自我的愛。甚至有無名小卒專門簇到他的餐桌前訴說著自己寧願淹沒在他設計的裙子里的美夢。
雷諾茲一生中有過很多個女人，但她們大多只是作為他的靈感出現，當靈感挖掘殆盡，這個女人就失去了價值。這一天，雷諾茲去鄉下，遇見了餐廳女服務生阿爾瑪。雷諾茲一眼看中了她，並邀請她共進晚餐，晚餐結束後便帶她回去量尺寸、試衣服。沒錯，阿爾瑪就是雷諾茲新的繆斯女神，他為她打造了很多件精美的禮服。
阿爾瑪這幾天過得很愉快，她早起晚睡協助雷諾茲製作服裝；身兼模特出場展示他親手做的裙子；穿著精美，與其共進晚餐。她擁有了別人無法擁有的機會去演繹這位能工巧匠的精美手工，同時也擁有了這個帥氣的男人，她享受著美麗和愛情。
但和藝術家相處是沒那麼容易的。雷諾茲脾氣古怪，又異常嚴苛。他熱愛工作，痴迷工作，在工作時不能受到一點點的打擾，早餐吃的太大聲會被他責備像是在室內跑馬。還有一次，阿爾瑪給她送來一些茶，他毫不留情地要求阿爾瑪立即端出去，甚至說「就算茶端出去了，可是對我的干擾還停留著」。
大多時候，他冷靜、冷淡、甚至有些冷漠，他很少表達自己的愛。電影里為數不多的他熱烈表達愛意的地方之一——阿爾瑪幫他把被糟蹋的裙子取回來的時候，他熱烈地吻了她。阿爾瑪理解他、愛他、珍惜他手工縫製的裙子，她稱之為「作品」，任何不懂他不珍惜他作品的人，也不配將他的作品穿在身上。然而就算如此熱烈之際，雷諾茲也只是對阿爾瑪說了「謝謝你」，而阿爾瑪回復他的是「我愛你」。
他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似乎除了工作眼裡沒有其他任何人。他挑剔、嚴格、甚至有些盛氣凌人。沉迷工作的雷諾茲並不需要女人。只有某一段時間，當雷諾茲安靜、虛弱地躺倒在床上，平靜、緩慢、溫柔、乖巧，不再一刻不停地工作時，他似乎才真正需要女人的關懷，他才願意把時間分給女人，分給愛情。阿爾瑪變得如同工作室的其他女工，她似乎不再特別，不再享有他的關注和愛。
阿爾瑪決定自己創造兩人獨處的機會。她請工作室的人提前回家，自己留下來準備晚餐，想要給雷諾茲一個驚喜。雖然她已被告知這不是一個好主意，但她還是決定去做。這是在打破雷諾茲的習慣和規矩，但她就要這樣做，她要以自己的方式了解他。長久以來，一直是她在適應雷諾茲，在認識他、包容他、理解他、服從他，她希求平等的回應。為此，她還故意用了雷諾茲不喜歡的佐料來準備晚餐。她想引起雷諾茲的注意，她想讓他再次注意到她、關注她、愛她。她嫉妒公主殿下，因為雷諾茲在為公主殿下製作結婚禮服時全情投入，她感覺到自己的寵愛被瓜分，被替代。可想而知，她做的這些讓雷諾茲很不滿，他說了很多冰冷的話，可他卻似乎並不自知。
阿爾瑪想到，當雷諾茲放下工作，放緩腳步，平靜地躺在床上的時候是最溫柔最坦誠的。可是這種時機來之不易，也毫無規律。但阿爾瑪想到了人為讓雷諾茲慢下來的方法——毒蘑菇。她在給雷諾茲的茶里下了毒蘑菇導致雷諾茲食物中毒，這次她終於有理由有機會和他獨處，並照顧他，她也可以盡情享受雷諾茲對她的依賴，她的愛終於得到了回應。阿爾瑪就像一個喪心病狂的變態，為了擁有她的愛人，可以使出下毒的手段。
阿爾瑪放肆地宣洩著自己的佔有慾，她關起門來整日地侍奉雷諾茲，終於，他只屬於她一個人。修復整理公主的婚服這種事就交給其他女工好了。毒性未散，雷諾茲脆弱不堪，阿爾瑪就儘可能地去照顧他，安慰他，猶如一位母親照顧自己的孩子。雷諾茲也在病床上享受著阿爾瑪的溫柔體貼和濃濃的愛意。他只要阿爾瑪就夠了，他甚至拒絕看醫生。
這次生病讓雷諾茲深刻意識到了阿爾瑪對他的重要性，他愛阿爾瑪，他需要阿爾瑪，但他卻常常忽視她。他知道自己錯了，於是在痊癒後便立刻向阿爾瑪求婚。阿爾瑪吃飯時依然會發出很大聲音，但這次雷諾茲雖然依舊不滿，但也只是呼了口氣，沒有多說。雷諾茲的規矩和壁壘已經漸漸被阿爾瑪打破。
雷諾茲一直是這段感情里傲慢的主宰，他也帶有強烈的控制欲，他要步步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婚後一次晚宴，整個晚餐新婚妻子都沒怎麼看他，而是和坐在旁邊的哈迪醫生聊得火熱，雷諾茲有些生氣。於是在兩人一起下棋的時候就對阿爾瑪冷嘲熱諷了一番。他自帶自命不凡的氣質，看不上跟不上他格調的任何事。所以很容易理解他表現出來的鄙夷，但這次更有了些爭風吃醋的意味。這種在意，也是阿爾瑪使他產生的改變之一。
新年前夜，阿爾瑪想去舞會，但雷諾茲不肯，他要在家裡工作。阿爾瑪一氣之下便自己去了舞會。妻子獨自前往，雷諾茲工作的手也開始遲疑。他放下筆在家中踱來踱去。
他決定去尋找阿爾瑪，他急匆匆地跑到舞廳，正趕上新年倒數，台下人群擁擠，亂作一團。雷諾茲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尋阿爾瑪的身影，鎖定後便匆忙走進人群中，他在牆邊找到了阿爾瑪，兩人一見彼此，都怒氣未消，相顧無言。在兩人對視的幾秒鐘，他們什麼也沒說，卻能感到氣氛中波濤洶湧。
後來的生活，依舊按部就班，但雷諾茲卻無法用心工作。他喪失信心，他感到整個房子充滿陰影，死氣沉沉。他覺得自己娶了阿爾瑪是個天大的錯誤，她打破了他的規矩和習慣，改變了生活的秩序，他慌張而憤怒，他想不到孤傲如他，竟然會對一個小女子神魂顛倒，他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活了，他感到恐懼。其實他是愛著阿爾瑪的，但他放不下身段，他不應需求愛，他應該才是施捨愛的那個人。
於是阿爾瑪再次使用毒蘑菇，讓他感受疾病，被打倒在床，無助、弱小，讓阿爾瑪傾情照顧他，恢復元氣後就能一掃陰霾。這次雷諾茲已經知道阿爾瑪給他下毒，但他默許了並心甘情願地吃下去。他知道當自己病倒後，阿爾瑪就不得不全心全意地照顧他，這就不是他故意索取愛了，而是一個病人應得的照顧。其實他就是故意的，他假借毒蘑菇的功效，讓自己遠離工作，進而能隨心所欲地沉浸在愛情里。因為我們知道，理性的他才不會允許自己沉迷情愛而捨棄工作。他熱愛工作，也被工作支配著。他需要片刻的安寧，只求沉醉在愛人溫柔的懷中。
然後一切如常，甚至更美好。我不知道在未來的日子裡，雷諾茲是不是還要吃下毒蘑菇，這已然變成一種解藥，一種鎮定劑，讓他舒緩和釋然。他們的愛情散發著病態的美感，但這也許是唯一正確的相處方式。
關於題目
Phantom Thread到底指的是什麼？在影片的官方手記中提到了這樣一個吸引人的命題：「到底是我們在控制藝術，還是藝術在控制我們？」這恰好戳中雷諾茲的痛點，享受工作還是享受愛情難道不是自我可以支配的嗎？可他卻要吃下毒蘑菇才能甘願沉醉愛情。他的確是被賦予了超常的技藝和品味，他在編織著美和時尚，卻也被美支配著。
關於主演
雷諾茲的扮演者丹尼爾·戴-劉易斯（Daniel·Day-Lewis）是一位英國和愛爾蘭演員，他是影史上第一位獲得三次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的演員，而這一部《魅影縫匠》是他的封山之作。因著這部作品，劉易斯在第90屆奧斯卡再次被提名最佳男主角獎，至於結果如何，一起期待3月2日的奧斯卡頒獎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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