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相親季，說好的真愛在哪裡？

01

「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這是一個戀愛的季節，空氣里都是情侶的味道，孤獨的人是可恥的……」，當魔岩三傑之一的張楚唱響這首成名曲的時候，在遠離城市喧囂的農村，無數男女青年，或主動要求，或被父母逼迫，匆匆往來於大大小小的相親場合。

男婚女嫁乃人之常情。青年男女到了適婚年齡，自然會主動接近對方相互了解，漸漸有了愛慕之情，如果男女雙方都認為彼此合適，那麼喜結連理就會成為雙方的一致選擇。

但是，社會現實的複雜性使得原本單純的戀愛結婚，包裹了太多的世俗考量，特別是在當前社會貧富差距巨大、適婚男女性別比例嚴重失衡以及相親雙方不切實際的幻想下，相親活動在有些地區已經異化為一場場赤裸裸地人口買賣。

02

在相親市場上，「愛情」的價值不如雞。

「愛情不是你想賣，想買就能賣，讓我掙開，讓我明白，放手你的愛…..」慕容曉曉的《愛情買賣》唱出多少無奈青年的心聲，即使這首歌遭到主流音樂界一致鄙視，但是並不妨礙它紅遍大江南北。

李樹茁團隊對300多個行政村的實地調查顯示，每村平均大齡未婚男性達9.03人。其中，近80%的大齡未婚男性身體健康，沒有殘疾，「他們的失婚不是身體原因造成，屬於被迫失婚」。

每年春節，華中科技大學「中國鄉村治理研究中心」都會要求研究人員寫篇回鄉記。在這些鄉村筆記中，幾乎所有學者都把經濟拮据列為農村剩男失婚的最根本成因。博士生劉銳曾講述過一個辛酸的過年故事。

2014年春節，劉銳的同鄉、37歲的鄧長清沒有回家過年。鄧的母親曾生過幾場大病，家裡沒能積攢下多少積蓄，因此小鄧初中畢業後就南下打工，希望趁年輕掙點娶媳婦的錢。然而由於學歷低，只能靠打零工生存，幾年下來，仍然沒能脫貧。父母也曾找人介紹，但媒人看到小鄧的家境，都搖頭不願接單。

不知不覺人到30，小鄧逐漸感受到單身的壓力。最讓他難受的是，因為單身，年終回家不僅遭到兄弟奚落，而且鄰居也會指指點點，父母每談及此事就長嘆。有一年，全家吃完團年飯，母親借著酒興提及此事，說著說著竟落下淚來。小鄧對家裡的愧疚感日重，次年大年三十，他給家裡打電話，決定不回來了。他說，現在找到一位帶著兩個小孩、即將離異的外省女人，希望年後人少時帶著媳婦回家。放下電話，母親大哭一場，覺得自己對不起兒子，愁雲籠罩了整個新年。

「現代婚姻鼓勵個人能力，但個人能力由家庭文化決定，當經濟上既處弱勢，家庭教育又不足時，光棍就會被慣性源源不斷地生產出來。」劉銳寫道，「回到村裡，長輩說得最多的話是，農村人要面對現實。」

市場是人類創造的用於自由交易的場所，為的是更好滿足彼此需求，提高商品交易效率，但是它的另一面卻是冷冰冰的馬太效應，即強者恆強，弱者恆弱，放在經濟領域會導致貧富懸殊拉大，若是放在相親活動中，則會產生大量的男女青年因為找不到合適對象，最終不得不淪為「剩男剩女」，成為「問題青年」，從而增加了社會的不安定因素。

03

嚴重扭曲的相親市場正在加速侵蝕傳統道德底線

西安交通大學的百村調查印證了早婚回潮現象。在其調研報告中寫道：早婚回潮說明，在男女性別比失衡的大背景下，男性不得不採取早婚的策略來搶佔稀缺的女性資源。

由於女性資源稀缺，爭奪新娘的範圍被擴大。「現在農村離婚婦女也很搶手。過去農村離婚女性大多被嫌棄，但現在也成了被爭奪的對象。」在媒人鄧孟興的小本上，二婚甚至三婚婦女都很槍手，「帶著拖油瓶也沒關係，因為彩禮要得少，越是離婚的，找過來說媒的越多。」老鄧說：「我們這兒，離過婚的人再找，叫大媒，給媒人的禮錢都要多些」。

更為嚴重的是千百年來中國人恪守不忘的儒家人倫道德觀念，像地球兩極的億萬年冰蓋一樣正在加速融化。

媒人鄧孟興說，一個未婚女青年每天的時段已經被不同的媒婆承包了，一早起來，就坐在家裡等著不同的媒婆按著時間段帶著他們手裡的男孩上門來。遇到姑娘覺得條件不錯、順眼的男孩，她會多聊幾句，留個QQ號，加個微信。看不上的，冷場幾分鐘後，男孩只能知趣地默默離開。

一個女孩過年期間一天見十幾男孩並不新鮮。鄧孟興印象中，有一個女孩一個春節就見了100多個男孩。

「在農村婚姻市場上，女方已取得絕對優勢，已經是完全的女尊男卑。」家鄉在晉北的博士生李順觀察到，許多千百年改不動的風俗現在也改變了。

入贅為恥的觀念也自然消解。「嚴峻現實讓男人放下了面子，大家對倒插門也見怪不怪，甚至衍生出市場，山西呂梁就有專門介紹男性入贅到臨近地區的媒婆，每人收費5000元。」

適齡女性的嚴重缺乏，讓農村剩男飢不擇食，飢不守道。

在一些特別貧困地區，大齡未婚男性甚至會採取「轉房」的方式來結束單身。「轉房」最為常見的是同輩之間的收繼。在貴州山區，陳姓人家有兄弟4人，三哥在一次礦難中死亡，此時四弟已31歲尚未成親。為了不讓三嫂改嫁帶走賠償，也為了省去無力支付的彩禮，父母作主，讓老四娶了自己的三嫂。

『轉房』有違儒家傳統道德，歷朝歷代的村規民約也一再禁止，但在男性婚姻擠壓的最低端，這種形式又死灰復燃。

04

相親活動亂象的背後是貧困代際傳遞

貧困代際傳遞，由美國的經濟學家在研究貧困階層長期性貧困的過程中發現貧困家庭和貧困社區存在貧困的代際傳承現象，從而於20世紀60年代初提出了「貧困代際傳遞」概念。

在相親市場中，家庭經濟實力是女方考慮的第一因素，有時甚至是唯一因素，因此家庭經濟貧困者被遠遠排除在候選人之列。這些被排除在相親市場之外的人，並不是由於懶惰或者智力、身體殘疾，而是因為上輩人遺留下來的承重經濟負擔，他們只能選擇身體或者智力殘疾者完成婚姻。他們的下一代往往存在智力或者身體殘疾，又進一步加重了家庭貧困程度，因此貧困不斷地會在世代之間傳遞下去，底層人民要想擺脫貧困，無異於痴人說夢。

要想打破這種貧困代際傳遞，關鍵在於落實國家提出的精準扶貧政策。要依靠國家、社會和公民個人的共同努力，通過教育扶貧、產業扶貧、社會公益扶貧、思想觀念扶貧等等措施，全方位、多角度地介入阻斷貧困代際繼續傳遞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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