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鏡》垮了我不難過，只要這劇還在堅持水準！
文 | 盛昊陽
《黑鏡》第四季的口碑頹勢在上一季已有預兆，換了東家的《黑鏡》發揚了Netflix「財大氣粗」的優勢，畫面、特效和卡司都有明顯提升，故事方面卻不幸重複流媒體劇集的一些套路，變得不那麼有趣。
《黑鏡》（2017）
雖然《黑鏡》系列之所以能被評論界盛讚，乃是因為它的主旨是極端環境下的倫理思考，引入科幻元素創造迥異於日常環境的異色世界，探討的卻是生活中隨處可見的社會問題，但最著名的第一集照樣使用了獵奇重口味的劇情來吸引路人。
《黑鏡》（2017）
如果以為靠一部電視劇就能追問人類發展的終極訴求，未免太高看《黑鏡》的思想內涵。《黑鏡》的風格轉換不能用簡單粗暴的鄙視鏈來片面拔高英劇地位，這一類獨立成篇的奇幻懸疑劇集的鼻祖《陰陽魔界》就是美劇。
《陰陽魔界》（2002）
但是，同樣拍到第四季，的確有一部英劇保留了原汁原味的趣味性，不免讓人慶幸，幸虧《9號秘事》收視普通，入不了Netflix的法眼。
《9號秘事》（2018）
除了出身相近，拿《黑鏡》和《9號秘事》相比並不公平，《黑鏡》從不以劇本結構見長，它更像豪華版《陰陽魔界》，新一季的場景特效也充分展現了新東家的不凡財力。
《黑鏡》（2017）
《9號秘事》類似於《希區柯克劇場》，製作稱得上捉襟見肘，主要演員只有來來回回那幾張熟臉，每一集都在向觀眾同時展示窮和想像力的極限。
它是古典主義戲劇的勝利，兩位編劇嚴格遵循「三一律」，所有的故事都發生在一天之內（回憶除外），只有一個場景，情節服從於一個主題，因為不是收視長虹的主流劇的緣故，拍攝經費有限，對編劇和演員的要求也就更加苛刻。
《9號秘事》（2018）
《9號秘事》的成功完全依賴於主創二人組史蒂夫·佩姆伯頓和里斯·謝爾史密斯的編劇和表演功力，兩人的合作要追溯到1995年的舞台劇《紳士聯盟》因大受歡迎被BBC翻拍成英劇，當時他們的團隊是親密無間的四人組，加上日後《神探夏洛克》和《神秘博士》的編劇馬克·加蒂斯和西區知名舞台劇《鬼故事》的編劇傑瑞米·德桑。
佩姆伯頓和謝爾史密斯這對搭檔不僅能寫能導，本身也是擅唱會跳的優秀喜劇演員，《9號秘事》的劇情中凡是要出現基友組時，多半就由他們親自演出。
《9號秘事》（2018）
從《紳士聯盟》到《9號秘事》，那些明面上的黃暴惡趣味段子變少了，冷笑話和死人的數量則保持不變。
以評價極高的第一集《沙丁魚遊戲》為例，30分鐘的篇幅容納了12個背景不同各懷鬼胎的角色，主要場景只有一個大衣櫃，人物動機和劇情線索全靠對話來交待，台詞中充斥著大量看似無用的細節，當結局揭曉真相的那一刻到來時，才能發現這些細節全是伏筆。
整集劇中沒有出現任何過火的鏡頭，背後卻隱藏著一個亂倫、性侵、猥褻未成年的復仇故事。
《9號秘事》（2014）
與這一集可以比照觀看的，是最新一季的第一集《桑澤巴》，故事發生在酒店的第9層，全部場景仍然只有一條走廊和幾間未出現全貌的房間，11個角色從王子到妓女，涵括天差地別的身份地位。開頭便揭示一個《麥克白》式暗殺王子的陰謀，7位房客演出了一場集合失憶、自殺、催眠、SM、性狂熱的鬧劇，結局卻出人意表地反轉成一個皆大歡喜的《錯誤喜劇》，這簡直不像是兩位黑深殘愛好者的手筆。
《9號秘事》（2018）
細想一下，失散多年的兄弟重逢並不能將飽受摧殘的老父曾經傷心欲死的心情一筆勾銷，就連被譽為偉大喜劇的《威尼斯商人》一樣有結局不圓滿的角色。
有《桑澤巴》的明亮基調打底，很難說第四季《9號秘事》是變得更加黑暗還是向大眾口味略微妥協了一點。這一季不再有《寂靜的一夜》那樣「沉悶」的默片，或者《湯姆和婕瑞》那種可以作出相反解讀的故事。劇本結構變得更加簡單，不再需要反覆觀看才能品味出伏筆。
佩姆伯頓和謝爾史密斯喜歡描述行為異常的人物，但是影響到他們筆下角色行為的關鍵原因都是人之常情，在這一季被公認為最黑暗的第四集《相互擁有，相互扶持》中，真正讓人毛骨悚然的不是變態丈夫的行為，而是妻子對丈夫的處置。
這一集從喜劇角度來說似乎完全沒有笑點，一對結婚超過二十年，婚姻生活瀕臨絕境的夫妻，由於妻子預定了一趟去巴黎的旅行，揭開了丈夫深藏在地下室內的可怕秘密，到此為止的劇情都像是一部恐怖懸疑電影。
兩位編劇卻給結局加了神來一筆，黑色幽默的諷喻感便油然而生。儘管第四季中有悲傷到讓人落淚的故事，也有一群人坐在桌前絮絮叨叨了三十分鐘的劇情，《9號秘事》的確還是一部喜劇。它不是「神聖的喜劇」，而是「人間的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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