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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編輯出版的文學期刊《鐵牛潭》,免費贈送給會員和文友

部分文章選讀

    徒步敦煌(散文)

譚麗瓊

初進敦煌,才發現它的神秘,鳴沙山、戈壁灘、沙漠、陽關......令人嚮往。它是古代通往西域的必經之路。曾是繁榮的商貿交易中心。是一條繁華的古絲綢之路。現今也在發揮它的重要作用,是通往中亞,歐洲的要道。

在敦煌看沙漠日出,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令人無比嚮往。它好像在向我們招手,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明天早晨,我期待著早點到來。

鳴沙山

清晨6點之前,在天蒙蒙亮之時,我們就登上了鳴沙山 ,靜待沙漠日出的出現。起伏的沙丘,在拂曉之前,深灰柔軟的沙丘與淺灰色的天幕,搖搖相望。顯得異常寧靜空曠。一種孤寂的美,躍過心海。我把鞋子脫了,赤腳與沙漠親密觸摸。細沙如水,將我整個擁抱侵潤。微風習習,帶著一絲絲涼爽。爬山的辛勞頃刻煙消雲散。200個人的隊伍里,我感覺只有自己一人。獨享這一刻,在感覺里,是如此美。

一會兒,日出緩緩向我們走來,地平線開始開始泛出一道淡紅,隨即轉為玫瑰色,折射出萬道光芒。遠處沙漠起伏的邊緣線被日出的光芒鑲上了一層金黃。有很多的同伴已經爬到了與日出距離更近的沙漠那一端。遠遠望去,像是一群螞蟻一個一個排列成行。

我開始向另一個沙漠的高點前進。明明看到那個高點就在眼前,可是攀登了好遠好久,依然還是那麼遠。這一路,好艱辛。可是,這一路,又可以看到沙漠不同的風情。你看,那邊,幾條曲線像是一個「川」字。如此唯美。這邊陡峭山丘被陽光普照溫柔祥和,那邊暗灰色的沙丘冷冷靜靜,陰陽兩岸,鮮明對比。

鳴沙山的沙,好細好柔軟,我赤腳一路攀登,再向四周張望。太陽越來越大,照射在蜿蜒盤旋、沙峰起伏的山上,金光閃閃,宛如一座金山。這裡氣候乾燥,每年降水量40毫米,蒸發量2486毫米。水極其稀缺珍貴。在這裡體驗的幾天里,將是對我們用水方面最大的考驗與挑戰。我們回去要引以為戒,以後節約珍惜用水。才不枉此行之旅。

我走在後面,想獨自欣賞。我的前面,有一個人靜坐在沙漠上,中間一個人在三步一拜,我在他們的下方。我一路想著,從古至今,這條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盤,有多少人曾經為了達到一個目標而將生命留在這裡。或許,他們有很多人沒有實現自己的願望,可是,在這條路上,他們已經竭盡全力了。他們離開這個世界時,沒有一點恐懼,靈魂是寧靜安詳的。儘管有一點點願望沒有達成的遺憾,但,遺憾中有絕美。

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向前移動了。決定,把腳步慢下來,往回走。再一路慢慢領悟。領隊的老指導老師說:我們不為走到,我們只為悟到。因為悟到即達到。是的。走好腳下每一步,用心去與四周連接,只有進入靈魂深處的東西,才能在生命里發揮作用。如此,就給體驗賦予了真實的價值。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又返回鳴沙山,這次是去想連接月牙泉千年來的能量。卻不知,收穫了一個特大奇觀:只見風沙塵起。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驚呆了。風吹著沙,飛躍起來,塵沙呼嘯著,發出轟轟的巨響。沙滑落或者相互運動,眾多沙粒在氣流中旋轉。像是在演奏著一曲高昂的激動人心的戰前曲。又像是兩軍的廝殺聲和戰馬的嘶鳴聲。傳說,漢代時,漢軍和匈奴交戰時,大風突起,漫天黃沙將兩軍人馬全部埋入沙中。我在沙漠中慢慢行走時,無意中還會鄙見沙漠中的白骨頭。心頓時一驚,這裡,自古以來,在這條路上,不知有多麼的有情無情生命掩埋在了這裡。

我在這一場塵沙的舞蹈中,生命有了一絲啟迪:一粒小小的沙子,原來蘊藏著那麼大的能量與威力。一沙一世界。沙不只是沙,沙子只是一個表象,呈現在世人面前,是如此普通,如此微不足道。可是,揭開它的謎底,卻是一個個奇妙無窮的寶藏啊。我們人也是一樣,我們不只是外表那個呈現在人前的普通的自己,我們的生命是一個更大的寶藏,等著你去開發挖掘。

戈壁灘

在戈壁灘,徒步行走28公里。我們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顧,這一天,沒有炎烈的太陽,只有陰沉的天,涼爽的風。好爽!

我開始瞄上了戈壁灘上各種美麗的石頭。好奇特啊。有的石頭純凈透亮;有的像是一幅美麗的山水畫雕刻在其中;有的像蓮花,一根根莖葉紮根於石頭四面;有的像一顆巍巍聳立的古樹,美麗莊嚴;有的像人的心臟,捧在手心,小心翼翼;有的......這對於一直鍾愛石頭的我來說,可說是撿到寶貝了,那種歡喜心,無以言語。

在我眼裡,石頭不是普通的石頭,石頭是具有靈氣,它集合著數萬年乃至數億年天地能量的輻射,陽光雨露的滋養,石頭上面那種種美麗的圖案就是證明。我的背包開始由輕到重,最後到沉重,壓得我肩膀都疼。因為那裡面全裝著我的石頭寶貝呢。

因為背負了那麼重的包袱,我開始看到同伴們一個個超越了我。於是,我邊走邊想,我把石頭撿回,沒有經過石頭的同意,石頭是歡喜還是悲哀?如果我是石頭,我是願意被人撿了擺放在家裡欣賞還是喜歡依舊生活在天地之間、任由風吹雨打、朝日晚霞的滋養?我的內心發出一個聲音:我願意生活在天地之中。可是,此刻,即便石頭再沉重,我都不願意放下。

我開始走在了一個人的沙漠里。四周遼源,空曠,像大海,無邊無盡。內心開始空了下來。如果時間允許,我想在靜坐在這個沙漠戈壁灘,一整天一整夜。

四周茫茫一片,到底是走東,還是走西,還是。。。。。我迷路了,找不到方向。在天地中,我是一個那麼貪玩的孩子。即便迷路,也不會有半點惶恐,我不知道我的不驚不怖到底是時候練就的或者是什麼時候來到我體內的。

一個人行走,更有利於與大自然密切連接,這是毫無置疑的。一路,我看到了豎立在沙漠中的電線電杆,像是一道道跳動的音符,與四周的空曠寂寥,如此默契。這是高壓電線,有很多的鳥類可能觸碰到了它,於是,葬身沙漠。我的同伴們還將鳥的屍體掩埋。

一路,我還看到了鳥蛋。於是,便畫個圈,告知後人不要踩到,說不定,這個鳥蛋不久之後就是一個小鳥的誕生呢。

看到前方有一面旗幟,那是我們的保障隊員設置的標誌,是為給迷路的人指明方向。看到這面旗,就是看到了希望,我歡喜雀躍地奔向它。後來,我看到,每隔一段路,就有這樣的旗幟向我招手。試想,如果沒有這面旗,我一個人,在茫茫沙漠,該選擇哪個方向才能到達目的地?走很多彎路,浪費很多時間是必然,更嚴重的是,我不一定能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也許,天黑了,如果還沒有到達目的地的話,有可能我會遇到種種不好的境況。後果不堪設想。由此,我想到了人生,在人生這條道路上,不僅需要明確的方向,還要找到明師,跟對隊伍。這樣,一路成長,才不會迷失。

晚上,野外入住沙漠帳篷里。有飯,有麵條,有黃瓜。無比幸福的感覺,是任何山珍海味都無法比擬。200個人的野外活動,背後承載了多少人的辛苦付出?這一滴水,一碗飯,在沙漠里是多麼的不同尋常。

碗飯之前,這次活動的主要策劃指導老師,要我們把自己撿的石頭擺放出來,大家相互欣賞。我像擺古董地攤似的把寶貝一一排放,周邊,還用在路上見到的萬年枯枝環繞,一種藝術,鋪面而來。大家開始圍繞著,在讚歎我的同時,更加驚嘆我是如何背著它走幾十公里的路?後來,我發現,我的同伴們,他們只撿三四個,並且,都比較小。我是所有的人員里,撿到石頭的數量是要排在第一第二位的。

次日清晨,大家排好了隊伍,指導老師說:石頭是屬於大自然的,我們在幾個石頭上面寫上自己的祝福或者自己想要的好品質,之後,把石頭圍成一圈,一一歸還大自然。

這是我沒有料到的結果。

在我把石頭歸還大自然的那一刻,我的身心,頓時輕了。心,有種莫名其妙的歡喜。我像放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輕巧喜悅地小跑起來。那一刻,我沒有不舍,說放下就放下了。有一種信息在向我體內傳遞:本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現在只是歸還,不存在擁有與失去。這種體驗讓我學會了放下。由此悟到:在人的一生中,每個人都背負著不同的包袱,不懂得放下。總想抓住太多的東西,於是,身心越發沉重。最後,失去了更多寶貴的東西。

身輕好飛翔。

放下,肩膀好輕。再次在路上看到美麗的石頭,我只需對她說:願我能像您一樣清凈透亮,潔白無瑕,莊嚴美好。我不再需要把它撿起來。

這是一個生命成長的過程。我的外在依舊沒變,可是,內在在不斷變化,有誰能真正觸摸到呢?

    雅丹魔鬼城

距離玉門關西90公里外,有一外觀典型的雅丹地貌群落,東西長約25公里。遇有微風,鬼聲森森,俗稱魔鬼城。這座「城堡」極其特殊,有城牆,有大樓,,有廣場,有教堂,有雕塑,形象生動,微妙微肖,奇妙無窮。

這裡,沒有一草一木,到處是黑色的礪石沙海。據說,這裡幾十萬以前,曾經是大海,後來變成草原,再後來,變成了現在的荒蕪。

我們在驚嘆這種巧奪天工的自然傑作之時,突如其來的一場沙塵暴向我們快速襲來。天那邊,灰濛濛。頃刻將那些「城堡」淹沒。來勢洶湧,逃也來不及了。指導老師帶著我們紛紛跪了下來,念誦心經。公元七世紀,大唐玄奘大師西去求法,大漠雪山,城堡森森,經歷無數劫難。每次遇險,他都默念心經。借著這股能量,逃過一次次災難。我們還代自古以來的愚蠢眾生對天地造下的罪業向天地懺悔。

奇蹟發生了,在我們跪下誦念心經,懺悔的那一刻,沙塵暴就停止在原地不再向前進。那些當地的司機,隨同的人都跪了下來。他們知道,這是他們真正見到的奇蹟,因為,遇上沙城暴,一直以來,是沒有自動停止不前過。

天地間有無數看不見的力量,都存在著。

敬畏天地,敬畏自然萬物、敬畏一切生靈。

我們的內心,始終要對一切存一份敬畏之心。

  如果月亮有愛情(組詩)

夢齋

 如果月亮有愛情

如果月亮有愛情

我願燃燒自己成為太陽

每天把你的芳心照亮

如果你是月里嫦娥

我願做不老吳剛

每天在桂花樹下張望

看你起舞飄香

如果你是織女下凡

我願做苦命牛郎

每晚在銀河邊盼鵲橋

看人間悠悠入夢鄉

如果你是狐狸精變世

我願做一塊明鏡

每晚照著你梳妝打扮

看你心花怒放

如果月亮有愛情

我願燃燒自己成為太陽

陪你到地老天荒

我愛君子蘭

多年前同桌的你

宛如牆角的君子蘭

悄悄地生長

從容淡定而幽香

我思念茫然

無緣護花的我

枉有一片衷腸

目送你的背影漸行漸遠

忍著心痛

願你貴妃醉酒活得風光

若干年後的蘭啊

在綠肥紅瘦里孤獨療傷

把痛苦埋進歲月

釋放著塵封的幽香

我恨青春不再

更怨蒼天無眼

祈禱來世同桌卻太遙遠

想把餘生託付

無奈人間多風雨

只能在夢裡把你守望

既然今生無緣分

只求一個小小的花園

把你蘭花種上

然後續上緣分

頂著日月星辰

迎著風雲變幻

手牽手慢慢走向夕陽……

美麗情殤

年年七夕望月亮

夢裡夢外望斷腸

恨只恨當初與你相識

忍不住相思成傷

我願前世五百次回眸

換你今生擦我肩膀

我願今生五百次失眠

換你夢裡做我新娘

也許是你前世修鍊太深

也許是我今生努力不強

註定了你我的青春

碰撞在多情的瀏陽河上

從此兩個靈魂

開始幻想

開始瘋狂

也許是月老捉弄人

故意讓你我同桌一場

多少次課上

你笑我唐詰可德哈德曼

為什麼總是撞南牆

多少回夢裡

我想你蒙娜麗莎雅典娜

總是托腮凝思的模樣

更難忘天馬山上許願

瀏陽河裡盪漿

可現實

你難敵法海的禪杖

不離故土

我忍受唐僧的魔咒

遠離家鄉

走出了人生風雨

走不出世態炎涼

有多少夢想

就多少情殤

從此煙雨江南夢裡水鄉

少了一個痴女

多了一個傻男

多少回瀏陽尋夢

多少迴流浪湘江

夢裡常哭的女神啊

你是否還在療傷

藍天兮白雲依依

為什麼有情人在水一方

我感慨歲月如歌

你嘆息人生苦短

我把愛戀吟出平仄

藏進人生的竹簡

你把思念熬成丹青

掛在歲月的牆上

瀏陽河還是幾道彎

幾十里水路到湘江

風蕭蕭兮湘水寒

鴻雁飛過蒹葭蒼蒼

多少回黎明張望

多少回月下斷腸

驀然掀開塵封的青春

三十多年已成過往

可憐青澀的風景

早已雁過蒼涼……

多少情灑在歲月里

多少愛留在天地間

走過了漫漫的人生長河

走不出深深的地獄天堂

還是把初心珍藏

不再讓靈魂張揚

君不見一個孤獨的守望

化成了千古絕唱

年年七夕望月亮

明知千古傳說是假

卻盼望牛郎織女成真

是多情還是浪漫

微信傳到遠方

網住了一個美麗情殤

今又七夕月半圓

夢裡夢外望斷腸

莫道銀河寬廣

莫道人老路遠

只要心心相印

哪怕萬水千山

有情人終成眷屬

就能手牽手走在鵲橋上

夏日迷情(短篇小說)

       李乾生

炎炎夏日不期而至,姜婉然來到了楚都,在望岳大學學習一個月。

期間,一有休息時間,除了散步喝茶之外,許夢遂總要請她去聽音樂會,或是看芭蕾舞演出。每次,姜婉然都懷疑他是否有能力搞到票,但每次他都會當著姜婉然的面,變魔術一樣將門票拿到她的面前來,這讓她很驚奇。

姜婉然正規科班出生,飽讀詩書,很有藝術修養,本身又多少懂點樂器,每次她都看得聚精會神,像是進入夢境一樣。

他也曾邀請朋友一塊去看演出,但他們只去過一次,便再也不肯去了。朋友都說,看不出什麼名堂。尤其是芭蕾舞,只看見衣著單薄的男女在台上轉來轉去,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想表達什麼意思。這麼沒有內容的東西,居然要那麼貴的門票,簡直不可思議,完全是在騙觀眾的錢。雖說二手票也很便宜,和一般的電影票價格差不多,但電影有情節,看得分明,而芭蕾舞可以說是不知所云,沒有任何意義。花一個晚上的休息時間去看這樣的東西,還不能隨意走動,也不能說話,無異於浪費光陰,還不如在家裡搓一桌麻、將打一會紙牌來得實惠。

其實,那些演出都是真正的藝術,真正內行的人,還是能看出它扣人心弦,可以陶冶情操的。

有一次,德國芭蕾舞團演出,一個男演員用芭蕾舞演繹了貝多芬《命運交響曲》,姜婉然和他都被完全吸引了。他發現,整個演出過程,姜婉然幾乎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姜婉然因為緊張而漲紅了臉,不知不覺中,肩膀更向他這邊靠近了。有好一陣,許夢遂不知道該去欣賞演出,還是欣賞姜婉然。

很快,一個月的學習期馬上要結束了,姜婉然順利通過了考試。許夢遂決定最後再陪她好好玩一下,也算是盡地主之誼。於是,他給姜婉然打了電話。電話通了後,懶洋洋的聲音傳了過來,估計可能剛起來,或者還沒起來。她說話一直是很好聽的聲音,甜甜的女人媚。

聽到他的聲音,姜婉然很高興,一下子來了精神,問他:「夢哥,是不是有什麼好看的電影了?」

許夢遂說:「不是。我想問問你,你什麼時候回去?今天有空嗎?」

姜婉然說:「明天的火車。沒想到,學習進度這麼快,票買晚了……」

許夢遂就趕緊問她:「能不能一起玩玩?比如去楚水河邊玩,或者爬望岳山……」

她說:「好啊!我想去楚水河邊玩。你稍等一會,我先洗漱一下。我還沒起來呢——昨天看電影看得太晚了。」

許夢遂說:「嗯。一會我來接你。」

一個小時以後,兩人來到楚水河邊,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停下車子。

兩人小心地下了河堤,來到河灘,許夢遂意外地發現這裡居然綿延著幾根瓜藤,也許是野生的吧?只見不遠處一朵南瓜花燦爛地開著,金黃金黃的,小喇叭朝著天空吹奏,小小的模樣兒一心一意,很是執著可愛,許夢遂忍不住想拍拍它的手,摸摸它的臉,對著它笑。

兩人走了大約三十來米,又看到了一朵絲瓜花,像一枚小太陽,楚楚地笑著,清爽明朗。剛搭不久的絲瓜架還未上牽藤蔓,稻草繩子嶄新嶄新的,感覺還留著稻花香。姜婉然很有興趣地繞著絲瓜架走一圈,假裝自己還很小,非常幼稚地對著一隻蜜蜂問候,還十分好笑地纏一隻白蝴蝶許願,問能不能給她花蜜,能不能帶上自己在花上舞蹈。

藤蔓上水開著一朵牽牛花,看上去靈靈的。它來不及爬上竹籬笆,小小短短的花蔓拉著它頑皮地匍匐在地,純凈的天藍已經微笑在兩人的目光中。

兩人把鞋脫了,將褲管卷在膝蓋處,赤著腳,鞋子拎在手上,走在沙灘上,有說有笑,朝著河水的方向慢慢踱步。+河浪吻著沙灘,白白的、長長的一道,順流望去,像一條飄忽著的白飄帶。風一陣一陣的,吹在兩人帶有幾分興奮的臉上、頭髮上。

姜婉然捋一下被風吹散擋在眼前的髮絲,甜甜地一笑,看了一眼身後的許夢遂:「快點呀,我們去玩水——」

許夢遂會心地笑了笑,沒有說話,心裡有種甜。他快步跟了上去。

突然,姜婉然「哎喲」一聲,揉起眼睛來。

他趕緊猛走幾步,來到姜婉然的身邊,著急地問道:「怎麼了?」

姜婉然一邊揉眼睛,一邊說道:「我眼睛裡進了沙子,風太大了——你來給我看一下……」

「別揉了,讓我幫你吹出來!」

許夢遂拿開姜婉然的手,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副滿是淚痕的臉。他用手輕輕掰開姜婉然的眼皮,看到有一根睫毛扎在了眼球上。他使勁吹了幾下,沒有效果,就用嘴將它吸了出來,然後走開兩步,將那根睫毛弄在手指上,看了一下,對它說道:「你這個壞蛋,讓你搗蛋!」

說時,又一陣風過來,他用拇指一彈……

「那是我身上的東西,給我看看——」

正在這當口,姜婉然撲上來搶,卻還是遲了半步,睫毛已經被彈飛。許夢遂順勢一摟,姜婉然已到他的懷裡,他忍不住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

「啊,你這個壞蛋!我還以為那是你的絕招,祖傳絕招,想不到……」廖馨瓊兩腮飛紅,在他的腰上拍了一下。

許夢遂一把捉住她的手,說道:「誰叫你之前總提防著我?告訴你吧,剛才我是有意逗你撲到我的懷裡的……」

「嗯——」姜婉然柔柔地靠到他的胸脯上,久久不動。

這時,幾隻白鷺從他們的頭上掠過,留下來陣陣嘎嘎聲。兩人抬起頭,相擁著看鳥兒飛向遠處。

突然,姜婉然驚呼起來:「你看那邊——」

許夢遂扶了扶眼鏡,望著幾十米遠的兩個人,說:「那裡怎麼有人呢?他們什麼時候來的?剛才為什麼沒有看到呢?」

兩個年輕人也看到了他們,向他們揮手致意,然後牽起手嘻鬧著,踏著那道起伏感很強的白飄帶,朝下游飛跑……

「我們也來追浪——」姜婉然彷彿受到了感染,很甜地笑了起來,一把拉住許夢遂的手,像要跟遠處那對年輕人比賽似地跑了起來。

然而,沒跑幾步,許夢遂就成了她的累贅,她只好鬆開他的手,氣喘吁吁地變跑為走。

許夢遂上氣不接下氣地蹲下身子,接過她的話說:「難道我真的老了?這才跑了幾步,就跑不動了……」

姜婉然頭一犟,孩子氣十足地說:「誰說老了?我才不服老呢!服老我就不到這裡來了!」

說著,她一把扯起許夢遂,拉著他又跑了起來。

許夢遂見姜婉然那麼開心,也來了興緻,突然甩開她的手,把上衣和外褲也脫了,扔在了發白的沙堆上:「婉然,我去游一會泳——」

說完,他就只穿著一個褲衩,朝著水裡跑去。

姜婉然見他真的衝進水裡,不免有些著急起來:「你別去!水很深,游不得……」

「沒事——」他還沒有說完,突然一腳踏空,一頭栽進了水裡。

「你怎麼了?」姜婉然見他跌進水裡沒有了蹤影,慌慌張張地跑了過去。

過了好一會,許夢遂才從水裡探出頭,氣憤地罵起娘來:「哪個沒有良心的在這裡挖沙,弄這麼個大坑,害得老子……」

他還想繼續罵下去,突然看見姜婉然飛奔過來,急了:「別過來!這裡有個大沙坑!」

「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姜婉然見他沒事,鬆了一口氣。

「這點水算什麼,淹不死我!嘿嘿——」他抹了抹臉上的水,傻笑起來。

許夢遂見姜婉然也站到了水裡,褲腳濕透,生怕她出事,急忙走了過來:「我們上去吧,我不遊了!」

兩人迅速回到沙岸上。許夢遂一把摟起沙堆上的衣褲,提了鞋子,指了指不遠處的草地,對姜婉然說道:「我們去那邊吧——」

他找了一塊繁茂的草地,讓姜婉然坐下:「我幫你把褲腳上的水擰乾……」

他很仔細地擰了擰姜婉然褲腿上的水,見還是很濕,便將自己的T恤衫拿過來,分別在她的褲腿上吸起水來。

姜婉然看著他不厭其煩地做著這一切,感動得淚都掉下來了:「夢哥,你對我真好……」

「你說什麼呢,保護女人是男人的天職……再說,你也是因為我才把褲腿弄濕的……」

許夢遂說完,見她褲腿上的誰吸得差不多了,起身將自己的體恤衫晾在不遠處的草地上,然後胡亂地將自己褲衩上的水擰了擰,就躺在草地上,等著太陽把兩人的衣褲晒乾。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樣子,消逝於遠處的那對男女,又出現了,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姜婉然摸了摸自己的褲腿,發現幹得差不多了,問許夢遂道:「你的衣服幹得怎麼樣了?」

許夢遂看了一眼離他們越來越近的那一對,知道她的意思,站起身來,說道:「可以了——」

姜婉然有些不放心,也摸了摸他的褲衩,感覺還是比較濕,說道:「要不,還曬一會吧!」

許夢遂再次看了一眼已經走得很近的那對男女,對姜婉然說:「沒有事的,我經常這樣穿……」

說完,他就朝放衣服的地方走去。

他穿好衣褲,和姜婉然走上堤岸,坐進車子,問姜婉然道:「我們還去哪兒玩?」

「去望岳山吧——」

「好的!」

於是,兩人向望岳山奔去。

望岳山系楚都最高之山,聽說是因為人在山頂可以望見南嶽而得名。此山位於楚水河西岸,大體沿著與楚水平行的方向橫亘在古城楚都西側。它前有鳳凰山、玉屏山、天馬山,後有桃花嶺、綠峨嶺,南有金牛嶺,北有圭峰。站在望岳山遙看楚都,楚水如帶,沙洲浮碧,路橋飛跨,古城新廓盡在紫氣青煙之中。

自漢朝以來,望岳山就是楚都名勝。到如今,自然與人文歷史雙璧輝映,折射出持久不變的魅力。「天人合一」這一古代哲學家所苦苦追求的最高境界,對於望岳山來說,是當之無愧的。

儒、釋、道三教在這裡並存。山腳下有千年學府望岳山書院,山腰有「漢魏最初名勝」的古望岳山寺,山頂則有被道教稱為「第二十三洞真虛福地」的雲岳宮。所有這些共同構成瞭望岳山獨特的人文景觀,吸引著古往今來的文人騷客。杜甫晚年漂泊時,曾在此寫下了「寺門高開洞庭野,殿腳插入赤沙湖」的奇麗詩句,朱熹、張栻望岳山會講,更是成為中國文化史上的千古佳話。

山下有自卑亭,為清康熙二十七年(公元1688年)楚都府同知趙寧倡建,現在看到的自卑亭建於清嘉慶七年。亭名源於《中庸》:「君子之道,辟如行遠,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駐足自卑亭,仰眺望岳山,內心會感到謙卑、渺小,同時更能激發內心如當年杜甫「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奮發精神。

民間流傳著關於這些名勝古迹的許多動人的神話故事,聽來讓人流連忘返,回味無窮。在望岳山的群峰疊翠之間,錯落著黃興、蔡鍔、蔣翊武、陳天華、焦達峰等人的墓廬,更給這裡增加了悲壯的氣氛。

有關望岳山悠久的歷史文化,許夢遂沒有意願去過多深究,只喜歡那句著名的「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詩句。

其實,望岳山,他爬過無數次,上山的路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感覺也不怎麼樣,和老家的山相比,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甚至還沒有落犀山那麼高,只不過來爬山的人多一些,他喜歡的只是和姜婉然一起漫步的異樣氛圍和情調。

兩人好久沒有登山,因而雖然這山才海拔三百來米,但滿眼的綠意,清新的空氣依然具有誘惑力。

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不知不覺就來到瞭望岳山的正門。至山腳下,望著蜿蜒而上的小路,許夢遂心裡還真有些發虛,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堅持不懈地爬到山頂。

往上爬時,他意外發現,有的地方被人給用鐵鍬鏟過了,像是攀岩一樣。小路彎彎曲曲,兩個人小心翼翼的走著。

相遇一片密密麻麻的小鳥,唧唧喳喳。大樹上的鳥鳴紛紛灑落,每一聲落下,似乎都有一顆金色的夢種子播下。灌木叢里的鳥聲,輕輕躍起,此起彼伏,每一聲鳥鳴似乎都藏著一個婉轉生動的迷藏。鳥是山的歌手,獨抒性靈,喚醒夜,喚醒山巒、田野、村莊。石縫裡、草叢中的不知名的蟲子也不甘寂寞,琴聲丁鈴鈴清脆,只為清風山泉伴奏。

兩人一步步往上走,天上忽然下起了毛毛雨,樹叢間灰白的樓台在雨中顯得莫名的冷峻。

上山的路時而陡峻,時而平緩,翠綠的樹木都被雨洗涮一新,煙雨迷漫中自顯一份神秘的美感,沁人心脾。沿山道一直往上,且走且停,偶爾透過枝縫看看山下的市區,一片朦朧,楚水河像一條淡淡的墨跡描過,寧靜而安祥。

兩人一路前行,未曾停留。相遇一串葉珠,聚集在圓圓綠綠的葉子中間,竊竊私語,亮晶晶的眼睛,亮晶晶的心思。許夢遂欣喜地觀賞著,他讀到了葉珠里時光的蹤跡,還有情侶撫玩的遺痕。

拐過一個彎道,走進竹林。四下清幽幽的,一縷一縷輕紗似的霧靄還沉浸在夢裡,久久不肯醒來。飄飄柔柔,似乎是曼妙的仙子舞蹈著空靈的水袖。竹葉青青,似乎每一片葉上都有一個嫩嫩的夢,跟著葉珠誕生。一隻小青蟲也不甘寂寞,拉著長長鞦韆架快樂盪著鞦韆。

蔥蘢的灌木叢安安靜靜看著遊人上上下下,包容著大大小小的生命在身上蹦跳。密林里有幾朵梔子花,純白的,楚楚地開放著。一隻玩性甚歡的松鼠突然蹦過,一溜煙地跑遠了。只有一地被蟲打落的梧桐葉無奈地躺在石階上,說著與季節無關的傷感。

許夢遂和姜婉然走了好長一段路,身上開始冒汗。天上仍然飄落下絲絲的雨,涼涼的,淘氣地沾在兩人的身上,和汗水融在了一起。

不撐傘,山中的雨可以用來清爽地沐浴。許夢遂渴望酣暢淋漓,從肉體到內心。用溫暖的掌心,棲息几絲雨,他想編織一個童話,假裝自己的靈魂里還游弋著童年。

雨中漫步,難言的浪漫。聞聞曾經熟悉的泥土香味,思緒會變得輕盈而自在。雨最神奇,總能瀰漫出一種氛圍,發酵出一種芬芳,滋潤著一份內心的快樂。閑步在山林里,看深深淺淺的綠色,聽樹葉上滴落的雨敲打著葉面,滴滴答答,像鋼琴聲叩響著心靈。

山中雲遮霧罩,太陽偶爾從雲中露出, 照在下面如世外桃源般的小樓上。路上行人不多,偶有遇見,大家都微笑問好。更有人說了一大堆誇張的話語,讚歎這裡的美麗,似在自言自語,也像和他倆分享賞景的喜悅。

山下突然飄上來一朵雲,兩人就如身處霧中,周圍變得朦朦朧朧。又一眨眼的功夫,雲兒又晃晃悠悠地飄走了。

毛毛雨一直在下,把天氣漂洗得涼涼的。

遠處忽現一片修剪整齊的草坪,另類地展現著人工的痕迹。四周依舊是墨綠的灌木叢,高大的樟樹,間隔著幾支紅楓,遠遠望去,讓人心曠神怡。樹下,草坪間,時有人行道,中間是小石板,兩旁鋪著鵝卵石。

兩人漫步在林間小道上,四周靜極了。路旁時有石凳,卻很少人坐,只在空曠處玻璃棚長廊下,有幾對情人坐在那裡竊竊私語。

途中有一段似乎不見盡頭的台階,特別陡峭,是望岳山最艱難的一段,兩人爬得很吃力,汗都出來了。許夢遂嘀咕著,為什麼不拉兩條鎖鏈來輔助攀山呢?

爬了一半台階,見姜婉然已有些微畏難情緒,許夢遂便考驗她的興緻:「我們還上去嗎?」。

「隨便!」

「咱們比一下吧,看誰先登上去,好不好?」

「好呀!」

姜婉然似乎突然來了力氣,剛說「開始——」,自己的腳早就搶先衝刺了。過了一會,只見前面還只幾十級石階,勝利唾手可得,高興起來,卻也累得喘不過氣來了。她是第一次在山上跑,運動後的舒坦酣暢和山野的純凈滌盪著她的笑顏,如山中野花燦爛肆意地開放。

許夢遂有些興奮和感動,也不甘落後,一腳兩級,腳尖著地,很快便追上了。兩人像在較著勁兒,鞋跟有力敲著石板,發出沉悶的轟響,好像非要把什麼催醒似的,或是想抖落粘在身上的什麼。

上了石階,便是一段泥巴山路,許夢遂驚異於在這樣的毛毛雨天,腳踏在上面居然那麼硬,腳上卻沒沾一點泥巴。

他正往上走著,不知道姜婉然是一時心血來潮,還是因為鞋子濕了,突然提出了個出其不意的建議:「我們把鞋脫了,打赤腳上山,怎麼樣?」

出門時,許夢遂特地穿了雙舊的運動鞋,此時鞋內已濕了,心想與其穿著鞋不舒服,還不如脫了好,所以他打心底里也是贊同姜婉然的提議,便挽了褲筒,準備脫鞋。可姜婉然忽然又改變主意了,擔心打赤腳會被尖利的小石子磨破腳板,還可能被其他爬山人見了笑話,不想脫鞋了,許夢遂只好作罷。

從爬山的過程可以看出,姜婉然的身子還是比較弱,才走了一小段路,就氣喘吁吁的,可她的意志力卻特彆強。

山路漸漸舒緩,兩人慢悠悠地往山上走,偶爾說幾句話。看著滿眼的樹,許夢遂很自然聯地想起了故鄉的望塔中學,一樣的溫馨。

不一會,兩人來到烈士墳附近,許夢遂在路邊站了好一會。他抬頭望著高高的樹叢,心中升起複雜的感受,胸口處強烈的覺察到有一股東西賭著。他感覺這些墳塋在此出現,似乎與周圍的環境和社會大氛圍格格不入,顯得那麼的怪異和尷尬。他默默地想,才過四、五十年時間,一切就已恢復成他們犧牲前的樣子,傳統道德早已崩盤式垮塌,追逐金錢權位不擇手段,惡霸橫行,良善遭欺,貧富懸殊和社會不公之相甚於前,不知道這些烈士們的英魂是否看到?他們當初的犧牲是否值得?

許夢遂越發沉靜的去感知,就越加覺得那不過是一種包藏深深遺憾的徒勞犧牲,只帶來曇花一現的祥和,烏托邦式的躁動背後夾雜著無法逾越的無奈和血腥!

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佛陀說「苦是苦,樂也是苦」了。是的,即便是樂,也埋藏著苦的種子。即便很相愛和睦的一對終生相守,老了卻終要分手離去,誰逃脫得了這樣的宿命?佛陀真是最深洞徹人世宇宙秘密的智者。

佇足在墳前許久,許夢遂感覺收穫良多。心中既有相伴知己的悸動和欣喜,又飽含世事無常的那份感傷,對社會和自然似乎有了一種新的覺察和理解。

帶著這種複雜的心思,繼續陪姜婉然往山上走,仔細地觀察體味觸動內心的每一處感受。回頭眺望山下的高樓,他突然又想起自己弄文的清苦,內心卻自由而欣慰,不知道是不是擁有內心的自在和安寧也是一種幸福?貧困交加常常能促成人精神上的蛻變,歷史上很多傳世巨著都是作者逆境中的作品,痛苦每每能壓榨出精華。

他忽然想起了柯雲路的話:「智慧是痛苦的結晶。不痛苦,誰都不會去思悟上帝的真理。婚姻,生活中的一切內容一樣,往深了去,都包含著人類的終極問題。這個問題就是,如何解脫苦痛,獲得心靈的自由與幸福。痛苦是上帝給了你一次領悟人生真諦的機會。痛苦,是使人走向上帝的唯一推動力。」

暮色開始向四處籠罩,兩人信步而上,無需喘氣就到了一個石砌小亭,石椅凈得發白,讓人想著太陽底下發燙的水泥地。四周徹底黑了下來,出奇的靜。道路兩旁的樹木交織在一起,陰翳得讓人發慌。

站在亭前,轉身俯眺,山下早已燈火閃爍,發出金子般的光澤。兩人被掩在山色之中,似乎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其它的都成了裝飾。有幾縷風兒掠過,帶著野花清香,又多了種難得的愜意。

到了半山腰的時候,許夢遂回頭看了看走過來的路,感覺自己真的好頑強。但姜婉然說這只是九牛一毛,一會到了上面,就會知道其實自己的能力遠不止這些呢。

歇息片刻,兩人繼續往山頂攀爬。不久,山路更趨平緩,峰迴路轉,已見一塊平地。這兒是大雄寶殿所在地,矗立著一幢翹著幾個琉璃尖角的建築。

好久沒有走這條路了,與去年相比,寺廟已經修建得很有氣派了。山門兩旁的放生池已經建好,並已經有好些魚在池中自由自在的遨遊了。或許是因為下雨的緣故吧,池裡的水有些渾濁。

許夢遂站在大殿前的放生橋上,仰視著那如皇宮般的寺廟殿門,神思恍惚。他對寺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感覺,喜歡呼吸殿前神龕里繚繞的香氣,或許,這就是佛緣吧。

兩人不想驚動神佛,放慢腳步,往一處山林里走。此處亂石疊峙,草木叢生,他倆小心翼翼地往前探步,沒走多遠,已是絕壁,嚇出一身冷汗,趕緊回頭。回到平地,彷彿從陰曹地府里逃出來,頗有劫後餘生的感覺。

天有些涼了,兩人爬上一塊巨石,方圓幾十里夜景盡收眼底。樹葉被風吹動,想再演奏一首永不老去的曲子。姜婉然說著兩人相知的往事,燕語呢喃般輕聲入耳,讓許夢遂都有些醉了。

走著蜿蜒曲折的小路,談論著有趣的話題,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山頂。許夢遂又想看看自己走過的路,可是他不見了痕迹。下面都是樹和草,綠綠的,像是給整個大山都穿上了一件綠色的外套,是那樣的美。

忽然,有幾滴山雨落在了兩人的臉上,沁涼沁涼,悄無聲息。於是,兩人開始往山下走。來到一個下坡處,借著昏黃的路燈光,姜婉然看到下面碧清的一片,有些詫異:「這裡竟然有個湖?上山的時候怎麼沒有看到?」

可是,再走近一點,卻發現不對:那湖的周圍怎麼是石頭圍著的呀?那水難道不會溢出去?怎麼沒有聽得到流水聲?

一直到跟前,才知原來是一塊平地上面鋪著青石板,因為下雨,泛著青光,遠遠的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平靜的湖面一樣。姜婉然會心一笑。

兩人一到山底,雨就停了。「老天真的作弄人啊!」許夢遂暗自嘆息。

他回頭往上看,想知道能不能找到來時的路,見到的只有黑黑的一片山和零星的幾盞燈。他突然感覺自己好渺小,世界又是那麼的大。

山下有一公園,許夢遂已經來過無數次了,都基本可以做導遊了。雖然如此,他還是非常有耐心地陪姜婉然四處轉悠著。他很有理性,除了在幾個危險處拉過姜婉然的手外,沒有什麼出格的動作。

或許是因為許夢遂總在身邊的緣故,姜婉然玩得很開心。兩人玩到很晚,出園的時候基本已閉園了。許夢遂感覺很累,問她:「喜歡吃什麼?」

她說:「來楚都,當然要吃楚水河魚啦,我已經好久沒有吃了。哪裡有既經濟實惠又好吃的?」

「我們去找找吧!」

兩人左繞右拐,總算找到了一個很有特色的店,吃了一頓。味道還真不錯,兩人因此喝了好幾瓶飲料。

吃完飯,都已經十點多了,兩人又四處轉了轉。十一點多的時候,許夢遂感覺有些累了,便有意無意帶著她轉到了她下榻的賓館附近。

姜婉然突然驚喜地說道:「到我住的地方了!」

她帶著許夢遂來到了她住的賓館樓下。

許夢遂說:「你上去好好休息,我還是回家去吧。」

姜婉然滿臉哀怨:「你不送我上去?」

許夢遂見她這種神色,心底大動,甚至有些期待,真想立馬抱住她親一口,卻還是被理智強壓住了:「大半夜的,萬一被那些跟你一起學習的人看見了,不好……」

「沒有關係的,他們都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正在看一個恐怖片,昨天看了一半沒看完,嚇得不敢睡覺。就到結局了,今天你陪我一起看吧,給我壯膽……」

許夢遂聽她這麼一說,開始有些放心了。但是,他仍然不敢上去,生怕到時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麼傷害姜婉然的事來。

「我還是不上去吧。你明天要搭車,今天也別看了,挺累的,早點睡覺,好好休息一下……」

「你怕我吃了你啊?」

聽姜婉然這麼說,許夢遂怕她誤會自己,只好跟她進了賓館。

進了她的房間,他才發現自己前期判斷有誤。這個姜婉然還真不簡單,時尚通訊設備、筆記本電腦,還有高級手提箱、手袋等,擺得到處都是,沙發和床上略顯凌亂地丟著的服裝也全是名牌,這一切都與跟她一起玩時的簡樸極不相稱,將許夢遂都看呆了。

難怪她那麼大氣!此前她總要請自己吃飯,死活不肯自己買單。今日在公園玩的時候,好幾次門票都是她搶著買的。雖然主要出於對自己的一片真情,願意為他付出,卻也無意中反映了她殷實的經濟狀況,所以才會出手如此有底氣。

姜婉然給許夢遂倒了一杯熱茶,端到他的面前。接著,又打開電視和筆記本,對他說:「你先玩著,我去洗個澡。」

這麼晚了,還呆在女人的房間里,許夢遂雖然感覺有些不妥,但他離婚已經很久了,因而也有一種莫名的期待。

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一看是前妻楚鳳鳴的,有些意外,趕緊接了:「找我什麼事嗎?」

「我想和你聊聊,怎麼,沒有事就不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既然我們已經離婚了,就與你無幹了,還有什麼可聊的?」

「你這麼絕情啊?」

「不是我絕情,是你當初欺人太甚!你不是跟人家跑了嗎?怎麼,被你的老情人玩膩了,又想起我的好來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一點也沒有人情味!」

「難道我說錯了嗎?我冤枉了你嗎?」

「誰讓你對我這麼惡?我有我的自由,你沒有權利干涉!」

「但你忘了自己當時是有家的人,不是自由之身,須對丈夫孩子負責!為人妻子,不守婦道,畜生不如!」

「你還敢罵我?沒有想到離婚才幾年,你還真長進了啊!你有什麼了不起?只不過會寫一點文章,騙騙小孩而已!文章能當飯吃嗎?你一沒有錢,二沒有權,還跟著你幹嘛?」

許夢遂很激動,聲音不免也大了起來:「簡直不可理喻!既然這樣,你現在還給我打什麼電話?走開,不要煩我!」

「是你自己沒用,怪不得別人!活該你戴綠帽子……」

「你真無恥!我不想聽你說話了,以後你也不要打我的電話!就算打了,我也不會接了,免得污了我的耳朵!」說完,許夢遂就氣憤地把電話掛了。

當初楚鳳鳴的傷害,是許夢遂心底永遠抹不去的痛。情感的傷口在這個黑夜隱隱開裂,心也在回憶中掛滿了淚滴,提醒著他在過去的歲月里,是怎樣被婚姻所傷。

他也曾經寫過很多文章,規勸人們理性地看待家庭,要多站在對方的角度處理矛盾,互相理解,互相包容。然而,很多時候,同樣的一件事情,可以去安慰別人,卻往往說服不了自己。

有些傷痕,劃在手上,癒合後就成了往事;有些傷痕,刻在心裡,哪怕用力再輕,也會永遠留駐。生命中,似乎總有一些承受不住的痛,有些遺憾註定要背負一輩子;也總有一些精美的情感似瓷器般在身邊跌碎,然而,那些碎片卻留在驀然回首時的剎那,心會痛。

婚姻里最忌諱的是,兩人都幻想著彼此的未來,卻也總惦記著對方的過去。明明說著看開了,放下了,每次卻總是不自覺的想起某些事。常常在表面幸福沉醉時突然記起一些畫面,於是繼續著傷痛,然後,冷的感覺再也暖和不起來了。如此反覆,心終於累了。曾經醉過,卻又最終醒來,行進在闊大的原野,但偏偏找不到奔向幸福的方向。

獨自背負行囊在情感的荒原上流浪,當以平常心追憶攪擾心神的往事,曾經溫馨浪漫的情懷,還有上天註定的訣別。但是,果真能做到平靜如水嗎?

過了好一會,許夢遂才勉強靜下心來,強迫自己不再想以前的事。於是,他點開了姜婉然的平板電腦,漫不經心地看著碎片式的新聞。說實話,他還真有些老土,跟不上新科技的步伐,平日用的都是台式電腦,居然還沒用過這種新鮮玩意。

此時,姜婉然還在盥洗室里,他趁著這個空檔,感受著高科技的新奇,心情慢慢好了起來。

又過了十多分鐘,姜婉然終於出來了。鬆散的長髮,清新的臉,白白的脖頸,還有肥大的睡袍包裹下若隱若現的胸,讓許夢遂怦然心動。初始短暫的一剎那,他甚至還有一把拉她過來按在床上的強烈慾望,但他終於還是非常理性地剋制住了,雖然那麼勉強。

姜婉然見許夢遂直直的看著自己,微微有些臉紅,甩了一下頭髮,問道:「漂亮么?」

「嗯——」許夢遂不好意思地收回眼神,傻笑了一下,沒有說話。他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感覺心跳得劇烈。他估計自己的臉一定很紅。

姜婉然坐了過來,一邊繼續用毛巾擦著頭髮,一邊看他玩電腦。見他正在看「米爾軍情」網頁,問道:「你喜歡軍事啊?」

「嗯——」

「你還蠻關心國家大事啊,嘻嘻——」

許夢遂淡淡回道:「消磨時光而已,無所謂關心不關心。」

「剛才和誰通電話?」

「我前妻。」

姜婉然很詫異:「都離婚那麼久了,她還打電話給你幹嘛?」

「她發神經!」

「說什麼?」

「什麼事也沒有!」

姜婉然很疑惑:「我聽到你們好像都吵起來了呀!」

「扯一些她以前見不得人的醜事……」

「都過那麼久了,你還耿耿於懷啊?何苦呢?」

許夢遂氣憤道:「她太無恥了,居然說我戴綠帽子活該……」

「算了吧。以後不再理她就是。」

「我沒有理她,今天是她打電話給我。我還以為小孩有什麼事。」

「沒事就好。想開些,天涯何處無芳草!」

「嗯——」

「不要想呢么多了,你就安心在這裡陪我看電影呀。我又不會吃了你——剛才我要你上來,你還扮俏……嘻嘻——」姜婉然高興起來,朝他做了個鬼臉。

他惶惶忐忑地坐了過去。過了一會,感覺有些累了,就在沙發上躺了下來:「有些困了,我在沙發上休息一會……」

姜婉然像看外星人一樣看了他一眼,說:「不行!你剛才已經答應了我,要陪我看恐怖片的!怎麼,反悔了?」

許夢遂自知理虧,只好起身,坐在了她的身邊。姜婉然打開了電影視頻。

他說:「別從頭看了,從你昨天看到的位置看吧。」

姜婉然愣了一下,把電影切到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位置。他看了一會,內容確實挺恐怖的。電影播放過程中,姜婉然不斷地往他身邊擠。見姜婉然怕成這個樣子,便用力摟了摟她的肩膀,然後輕輕拍了兩下,再放開,以示安慰。然而,姜婉然的恐懼一點也沒有減輕,緊緊抓住他的手,而且越抓越緊。到最後,索性頭靠在他的胸前,把許夢遂的胳膊拉起來,摟過自己的脖子,手掌搭在另一邊的肩上。

許夢遂肘下就是姜婉然柔軟的胸,但他碰都不敢碰一下。鼻子下,是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他也不敢深吸,強行壓制著本能的衝動。

電影在繼續,許夢遂內心的掙扎也在繼續。兩人都在看著電影,也許都沒在看。姜婉然時不時動一下,和他靠得越來越緊。許夢遂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越來越重,姜婉然也一樣。後來,姜婉然可能也感覺到了他的掙扎,所以就沒有再動。

電影終於播放完畢了,姜婉然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很複雜。許夢遂已經沒有精力分辨其中的含義了,但他還是沒敢做出任何出格的動作。因為人家到底有自己的老公,他並非淺薄下作的好色之徒,有自己的道德底線,不想玷辱了人家的清白,害人家一身。

姜婉然垂著頭,伏到了他的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電腦屏幕。許夢遂幾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慾望了。姜婉然依舊一動不動地看著電視劇,似乎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異樣。他更不敢動,心底暗暗譴責起自己邪念來。

如此又過了個把小時,許夢遂忽然發現,姜婉然居然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許夢遂的手被她長時間壓著,有些酸麻。他用另一隻手扶著她的頭,然後輕輕地抽出姜婉然頭下那隻手,摔了摔,血液恢復暢通,舒服了許多。

房間里開著空調,溫度不是很高,為免姜婉然著涼,許夢遂幫她整理一下睡袍,蓋住她坦露了一部分的性感的頸背。然後,撫摸過她的纖細的腰,圓潤的臀,拿起睡袍的下擺,蓋住她修長的腿。

許夢遂靜靜地看著身旁恬然酣睡的女人,沒有說話,也不敢動。他不敢抱起她放到床上去,因為任何一點動作,都可能會成為壓垮他理智的那最後一根稻草。

就這樣到天明。她睡沒睡踏實,許夢遂不知道,只知道他自己基本沒有睡。清晨,姜婉然醒了,翻過身,躺在許夢遂的臂彎里,深情地看著他。然後,突然伸開雙臂,擁抱了他一下,說了聲:「謝謝!」

一大早,許夢遂便送姜婉然去了車站,然後便回了單位。

先天晚上,許夢遂心底一直很掙扎。這次在賓館,似乎具備了情感升華的所有條件:靜謐的夜晚,隔絕旁人的房間,孤男寡女的獨處,恐怖電影的催情,女人身處異鄉尋求依靠的接拉……就連他的前妻也意外打來電話,觸及他的傷感,都無形中將他往犯錯誤的道路上推!跨越本質的一步,可以說是上天的有意安排,但他終於還是違逆了天意:自己喜歡的女人就在眼前,伸手可得,卻始終不敢逾越雷池,維護了廖馨瓊人妻的忠貞。他這樣頑強克制,並不是想高尚,只是不想乘人之危。

是的,生活里總有些底線需要堅守,雖說無奈,卻是原則。這也是人和動物區別所在。

此後,許夢遂和往常一樣,繼續著單調日子,重新回歸一個人的世界,寂寞卻也心安著。

    四打白骨精(小小說)

      譚劍南

500年後,唐僧奉玉皇大帝之命再次帶領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前往西天取經。師徒四人剛出長安,進入一個山谷,便與千年宿敵白骨精狹路相逢。

情況緊急,孫悟空要八戒沙僧馬上掩護師傅轉移,隻身與白骨精展開了搏鬥。狡猾的白骨精,且戰且退,突然化作一股青煙不見了。悟空頓感上當,掉轉頭來找師傅,師傅果然不見了。

過去遇到這種情況,悟空第一反應是找觀音菩薩,但今天悟空覺得沒臉去見觀音菩薩。人不可犯同樣的錯,500年前可惡的白骨精用調虎離山計將師傅捉去,沒想到500年後故伎重演輕輕鬆鬆把自己給耍了,實在丟人現眼。這回要是找不回師傅革職事小,今後還怎麼在仙界混呀!悟空想想就臉紅。但從大局著想只好又厚著這張毛臉去西天求觀音菩薩。

此時,白骨洞里一群妖精正歡呼躍雀,熱烈慶賀500年後唐僧再次落入本洞。500年前好不容易把唐僧弄進洞內,唐僧肉未吃到險些釀成大禍。這次一定要吸取上次的教訓速戰速決立馬將唐僧吃了,免得那毛猴來搗亂。

白骨精坐在台上大聲吩咐道,小的們趕快燒水,把這唐僧豬八戒沙和尚一鍋煮了,好好美餐一頓。

這時,一位身著白色大掛的小妖怪上前奏報。吾王且慢,這三個和尚雖說平日吃素,但據說如今人間農作物污染嚴重,人吃了後排泄不出來,日積月累,不僅對人體本身造成危害,人肉也有毒,弄不好會吃出妖命。我看還是先化驗一下再殺不遲。

白骨精瞧了瞧唐僧和豬八戒的樣子覺得與上次捉來時是有點不同。尤其是那唐僧白白胖胖的,這肉看上去一點不健康。

於是,命令小妖即刻抽血化驗。不一會兒,化驗結果出來了。唐僧的體內農藥成份嚴重超標,沙和尚轉基因殘留物質高出正常指數200點,豬八戒瘦肉精超標80%。小妖說這幾項物質無論那項吃了都會影響我類妖怪身體健康和生育。

白骨精聽了大吃一驚。說那就把他們殺了喂狗吧。小妖說,大王千萬不可,把他們殺了容易,但是流到地上的血會污染白骨洞地下水源。我看還是把他們趕出去,一則免得對環境造成污染,二則還可省得那猴頭打上門來。

白骨精想想也是。便派兩名小妖帶著口罩把唐僧師徒三人推出洞外。三人在路邊等了半天仍不見孫悟空回來。豬八戒在唐僧面前挑唆道,這猴頭又到哪偷吃仙桃去了,把師傅丟在這挨餓。

可誰知孫悟空過去一個「翻筋」十萬八千里,從東土大唐到西天來回一袋煙的功夫,如今身體發福了一個翻斤只有一千八百里。此時,正在汗流夾背地前往西天的路上翻筋斗。

     九牛圳(民間故事)

蘇晚連

故事發生在清朝中葉。茶陵西鄉,有一個古老的村莊,叫蘇家老灣里。這個村裡出了個聞名西鄉的巨富財主,叫蘇懷吉。他開鑿了一條長達三公里的水渠,留下了兩百年傳說故事。

故事還得從頭說起。蘇懷吉出生在清朝中葉,他出生的時候,天上烏雲翻滾,雷鳴電閃,狂風大作,大雨傾盆。他一落地就哇哇大哭,哭聲不止。他七、八歲時就父母雙亡,又無兄弟姐妹和叔伯,無依無靠,全靠鄰居的照顧關懷下成長。

蘇懷吉16歲那年,在好心的鄉親們的資助和帶領下,去了廣東擔鹽。他常年累月賣出的鹽,除了本錢所剩無幾,年年如此。

一晃就二十幾年過去了。這年他正好四十歲,時近臘月下旬,擔鹽的夥計們一路徐徐向前。

突然,懷吉覺得肚子痛,身體有些不舒服,他就叫夥計們先走,自己等身體好些再走,夥計們不同意。大家都說:「我們既然一路來了,就得一路回去」。懷吉堅決不同意說:「這樣等下去,不知等到什麼時候去。現在快過年了,你們都有妻兒老小,不能因我連累了你們,我反正單身一人,在哪兒過年都無所謂,你們還是先走吧。」

夥計們沒法只好都走了。

過了幾天,懷吉覺得身體好些了,也就挑著鹽擔緩緩前行。

到了韶關,不覺天漸漸黑下來,他走到一家店鋪門前,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了。他上前敲了敲店鋪的門,店老闆聽到敲門聲,就出來開了門,問:「客官,天這麼黑了有什麼事啊,你是住店還是打尖?」懷吉回答說:「我走到這天黑了,想到你這裡借宿一晚,明天就走,望你行個方便」。

因為已是三十年晚,不好接客來住店,老闆有些遲疑,開始有點不肯。

懷吉再三央求纏住不放,老闆經不起他的軟纏硬磨,也動了惻隱之心,於是就答應了他。

老闆幫他收拾好自己做生意的櫃檯,拿了被蓋讓他睡下。

當晚,懷吉就在櫃檯上安睡,老闆自己也睡去了。老闆剛睡不久就做了個夢,夢見一條烏龍捲睡在他的櫃檯上,一下把他驚醒了。

他提著燈籠到櫃檯近前一看,櫃檯上睡的竟然是剛才那個要住店的那個客官,他的睡姿和夢中所見烏龍一模一樣,看了一下又去睡覺了。不料這個晚上連續做了三個夢,每次都是一條烏龍捲睡在櫃檯上。

次日清晨,老闆開了財門,燒了香紙,放了鞭炮。接著準備了六個碟子糕點食品,燙了一壺老酒,把懷吉叫醒說:「客官,又是一個新年了,請你和我一起喝杯酒。」

懷吉起來梳洗完畢,就和老闆對飲閑談,老闆又吩咐家人端上酒菜,繼續飲酒閑談。

席間,老闆對懷吉說:「恭喜,賀喜,客官你從此再也不用到這裡來擔鹽了。」說到此就把話打住了。

懷吉心想,我今年才過四十歲,老闆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於是禁不住地問:「老闆,我今年才過四十歲,為何說我從此再也不用到這裡來擔鹽了。」

老闆笑而不答,催懷吉繼續喝酒。

酒飯過後,老闆命人幫懷吉整好擔子,並準備了一掛很長的鞭炮,走時為他送行。

懷吉挑了鹽擔在前面走,鞭炮就跟在他後面噼里啪啦地放。

懷吉心中更是疑惑,難道我今年真的會死,用這麼長的鞭炮像送瘟神一樣把我送走。他邊走邊想,不覺已過了三里開外,把鹽擔從肩上一轉,發現擔子的另一頭坐著一隻金絲貓,心中更是氣惱,我本來已倒霉透頂,你也來添亂,便狠狠地把它從擔上摔了下來。

一路上他轉幾個肩,貓總是坐在鹽擔上,屢摔不脫,便說:「你這個冤家,看來我前世與你有冤,要和我作對,我前世欠了你的,你愛坐就坐吧。」

懷吉沒法只有挑著它走。就這樣,轉眼十天過去了,不覺已經到家了。回到家裡,他把鹽提吊到樓上放好。離正月半還有四、五天,西鄉過去的習俗,要過了正月半以後才能出門做生意,所以就把鹽吊上樓去。

過了正月十六日,蘇懷吉上樓準備把鹽放下去做生意。不料他剛到樓門口,只見滿樓金光閃閃,金絲貓也不見了。

原來這隻金絲貓是只神貓,是專門幫他押寶來的。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便上樓到鹽擔邊一看,是一擔黃澄澄的金子。

於是他就買田置地,蓋新房,接著他還娶了一房媳婦,次年他生了女兒。真是好事接二連三。他的家產越來越大,成了名震西鄉的大財主。

光陰似箭,轉眼又二十年過去了,蘇懷吉女兒到了出嫁的年齡。經人介紹,嫁給了離蘇家不遠的湖田一家頗有名聲的紳士家的兒子。

湖田地處謝家山脈,兩邊是狹長的荒山,中間是狹長的壠田,連接蘇家壠,陳家壠。此地沒有源水,種田灌溉和家庭飲用水,全靠山塘自給,水利條件非常困難。

懷吉對自己的女兒向來非常寵愛,見了這種情景非常同情。一天便對女兒說:「女兒啊,你們湖田水這麼困難,你是想井水?塘水還是源水?跟爹說,爹都給你辦。」

女兒回答說:「當然是源水好。」

聽了女兒這話,蘇懷吉開始進行挖渠引水的籌劃工作。他把從岩口木子壩至茅屋廠沿山一帶的田全部買下來。並徵集了大量民工開始挖渠,從專家灣木子壩至茅屋場一線地勢平坦,開挖比較順利。水渠開到茅屋場山腳前,被山攔腰堵住,開挖十分困難。他又徵集了大量民工和資金,並採取了從兩頭向中間突進的開挖辦法。

但事與願違,無論怎樣都很難挖成功,邊挖邊淤。每當人們吃完飯來到工地開挖時又全部被淤滿,而且好像沒有被人挖過一樣。弄得大家筋疲力盡,連蘇懷吉也泄了氣,打算放棄。

這天晚上,蘇懷吉也覺十分疲乏,喝了點酒倒頭便睡。朦朧中只見一個白髮老頭來到自己的跟前,說:「不怕你千把斧頭萬把刀,只怕童子斬斷腰。」其實這白髮老頭是這山脈的山神土地,這土地也是被蘇懷吉搞得無可奈何。因為蘇懷吉是烏龍轉世,又不敢把他怎樣,所以才託夢告訴他真相。

蘇懷吉一覺醒來,原來是南柯一夢。他記起了夢中土地給自己說的話,於是真的命人用錢買了死嬰埋在了半山腰。又殺豬宰牛,重新徵集民工,夜以繼日地繼續開挖。

渠是終於開成了,但花了不少的人力和財力。據說開挖的短短几天時間僅宰牛就是九條,所以後來這裡人就把這條渠道叫做九牛圳,一直流傳至今。

據老輩們說,渠成以後,蘇懷吉逐漸走向衰敗,在他本人手裡幾乎敗得精光。蘇家老灣雖說沒有敗亡,也給他害的夠慘,再也沒有出過在社會上有特別影響的人物。後面的故事就不用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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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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