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認真在看啊？——《致命魔術》魔幻之旅

「你是怎麼樣的呢」

from本來老六

《致命魔術》開頭和結尾都有這麼一句台詞：「你有沒有認真在看啊」。這是這個電影的要害，或者說是所有魔術的要害，也許還是我們生活的要害。

我們自以為看見的往往只是主觀的一種欺騙：譬如這個對友情、愛情、家庭的忽視，對名利的無法抗拒對科學進程的罔顧。我們不能接受本來就很簡單的解釋，我們希望生命是複雜而不能解釋的。不能接受「其實本來你認真看了也許就完全不同。」所以至於魔術是否設計巧妙都不是最重要的。電影里有很多痛苦的人，但為什麼會如此痛苦呢？不同的價值觀，不同的利害衝突，人在其中也同樣在瞬間轉移，只是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也許失敗，也許失敗的再也不能下一次。那麼，您可以和我一起開始再看一遍，無論是否看過，我可以打保票這將是一場魔幻之旅...

魔幻的始作俑者——克里斯托弗.諾蘭（導演）

作為70後的英國新生代導演，諾蘭彷彿命定了會在電影圈大放異彩。從他7歲開始拿起父親的8毫米攝影機嘗試用自己的方法記錄這個世界開始，一個電影神童誕生了，他「觸電」年齡之早，似乎刷新了好萊塢達人斯皮爾博格當年自學成才的記錄。其後，電影膠片伴隨著他的成長之路，中學時期拍攝的8毫米短片上過當年公共廣播事務局的「影像單元」。大學時代，作為英國文學專業的學生，他似乎更願意用攝影機而不是紙筆來創作自己的作品。其間，他創作的16毫米短片「盜竊」在1996年的「劍橋電影節」上放映。而真正讓他嶄露頭角的，是1998年拍攝的，預算只有6000美金的犯罪懸疑片《跟隨》（Following）。這是一部人物關係簡單（全片主要人物只有4個：跟蹤者，小偷，美女，偵探），場景也不複雜，沒有大堆頭大卡士但卻絲絲入扣的影片。這部小試牛刀之作，奠定了他的個人風格和敘事方式，也就是他打亂「線性時空」的剪輯手法和頭尾呼應的「圓形敘事」方式。在《跟隨》中，人物的敘事不斷被倒敘插敘打亂，創造出一種繁複的多角度敘事的視點，這種「圓形敘事」手法使得懸念環環相扣，讓觀眾疑竇叢生，直到最後一刻才解開謎團。

《跟隨》贏得了好萊塢的關注，2000年諾蘭拍攝了令他聲明大振的影片《記憶碎片》（Memento）。在《記憶碎片》中，諾蘭把自己的敘事手法推向了及至，將敘事結構打亂。用黑白膠片表現線性時空和情節的衍進，再用彩色膠片拍攝主人公的倒敘回憶部分，將彩色的倒敘部分不斷地插入常規敘事部分，首尾相套將一個老套的失憶警員的追兇故事拍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記憶碎片》的大獲成功，使得山姆大叔們更加不敢小覷這個來自大洋彼岸的約翰牛。在接下來的翻拍片《失眠症》中，諾蘭手中的演員卡士一下子升級到超豪華陣容，由艾爾.帕西諾和羅賓.威廉姆斯擔綱出演片中的正反兩個主要人物。也許是舶來的導演人微言輕胳膊扭不過大腿，處處受好萊塢電影工業制度的制肘，諾蘭的風格完全淹沒在警匪片的窠臼里，《失眠症》完全是一部中規中矩的兵捉賊的劇情片。接下來，諾蘭拍攝了他的第一部好萊塢「大片」《蝙蝠俠前傳》。這是蝙蝠俠系列的第五部影片，作為一個延續了那麼多集且有龐大的固定觀眾群的影片，諾蘭要再情節走向的框框里搞搞新意思，就看自己的功力了。在情節和敘事方式上不能發揮，諾蘭於是在人物性格刻畫上下獨闢蹊徑，開始走有性格層次的邊緣英雄的路線。這部戲裡的主角，不是「蜘蛛俠」般的陽光大男孩托比.馬奎爾，而是有著些許邪惡魅力的克里斯蒂安.貝爾。在這部蝙蝠俠中，諾蘭更多著墨於蝙蝠俠成長的心路歷程，他的矛盾與困惑，他的孤獨和陰鬱。蝙蝠俠不是那個以扶危濟困的名義著裝出位內褲外穿，沒事抱著小妞天上亂飛玩一把浪漫，滿世界出風頭的超人，他的成長過程成為一個男孩子從平凡到英雄的自我建設的範本。諾蘭將蝙蝠俠的形象創造得血肉豐滿起來，給這部主流大片帶來了一種文藝片的情調。所以此片上映，為諾蘭贏得了好評，繼而有了他去年的這部《致命魔術》。

也正是由於有了這些良好的積累和訓練，《致命魔術》可以說是諾蘭在好萊塢浸淫多年，深諳商業規則又繼續保持個人風格的一部作品。豐富的多角度敘事，一個回憶套著另一個回憶，如同片中魔術師用的障眼法那樣，回憶套回憶的敘事結構也是導演對觀眾玩的一手障眼法。當如同魔術本身那樣的魔幻結構在我們面前栩栩拉開，我們與其說是看到了人物和故事紛亂登場，不如說一個打碎的萬花筒突然在我們面前熠熠閃光。

蝙蝠魔幻也瘋狂——克里斯蒂安.貝爾（伯頓/法隆）

克里斯蒂安.貝爾的成名之路是從童星開始的——眾所周知在他年僅13歲時從4000多小演員中脫穎而出，被斯皮爾博格選中擔綱《太陽帝國》的男主角，扮演一位二戰時流落上海街頭的英國孩子。不過很少有人知道他初試啼聲之作是在英國西區的話劇舞台上，當時與他演對手戲的是如今英式幽默的代表人物「憨豆先生」羅恩.阿特金森。《太陽帝國》的成功給這個羞澀的威爾士男孩帶來的不是享受，對忽然而至的聲譽和媒體高度的關注，貝爾嚇壞了。在接受採訪的時候他差點嚇哭，而在媒體發布會上他幾乎要落荒而逃。所幸的是，過早降臨的名氣沒有毀掉少年貝爾。既然起步如此高竿，他接下來的演藝生涯自然多姿多彩。在其後的十多年中，貝爾一直活躍在舞台上，從正劇，喜劇到難度極高的莎士比亞劇，他都會嘗試。在經歷多年戲劇舞台的磨練後，貝爾被好萊塢發現了。

《美國精神病人》的導演因里奧納多.迪卡普里奧辭演本片，轉而選擇貝爾接棒擔綱男主角。在片中，貝爾刻畫了一位華爾街的金融精英帕特里克.貝特曼對精英階層生活方式的病態的追求和恪守。在無限膨脹的物質慾望下人性迷失了，在衣冠楚楚優雅淡定的外表下，是一觸即發的虛榮心和控制欲。無論任何敢出其右者，必定殺無赦。於是，一個受害者，帕特里克在華爾街的同行，僅僅因為自己的名片比他漂亮，就被他騙至家中殺害並分屍。也許是貝爾氣質上那種神經質的氣質，抑或是他既斯文又有爆發力的表演，《美國精神病人》獲得了成功。他自己坦承，在拍攝《美國精神病患者》時，最讓他難受的是每天跟隨私人教練做室內鍛煉。作為一個英國人，他覺得閑暇時去泡泡酒吧聊聊天，是最舒服的休閑方式，而每天花時間在跑步機上，會造成「肌肉發達，頭腦簡單」的災難性後果。即便與他的性格相悖，他還是把「美國精神病人」塑造地很有層次。其後，更艱苦的考驗在等著他。

2004年，為了拍攝一部心理懸疑片，他在短時間內強制減肥，以瘦掉60多磅的體重，換來了一個角色的成功，這就是《機械師》。《機械師》講述的是一個車禍撞死孩子後逃逸，因為內疚而不斷產生幻聽幻覺的技工，重新審視自己的罪惡，最終自首求得心靈的平靜的故事。在劇中，技工因為飽受一年失眠的折磨，瘦骨嶙峋，弱不禁風。貝爾不藉助特效，而是將自己活生生得減到令人恐懼的重量。看著他凹陷的眼眶，凸起的顴骨，清晰可辨的肋骨，孱弱的體態，讓我知道影片結束，才醒覺這個演員是克里斯蒂安.貝爾。僅憑這一點，奧斯卡小金人就該頒給他一尊「最佳敬業獎」。《機械師》的拍攝剛結束，貝爾又迅速讓自己增肥，投入到他和克里斯托弗.諾蘭合作的《蝙蝠俠前傳》中。

作為一部系列漫畫改編的大片，貝爾和諾蘭的合作給這部影片帶出了文藝氣息。貝爾那種略帶邪惡和神經質的氣質，使蝙蝠俠的層次更豐富，更血肉豐滿起來。兩個英國神童在好萊塢的相遇是美好的。接著就有了如今的這一部《致命魔術》。

在《致命魔術》中，貝爾一人分飾兩角，孿生兄弟伯頓和法隆。一個是對魔術極度痴迷的哥哥，一個是幫助哥哥達成心愿的弟弟。兩者既要有細微的差別，又要讓觀眾看不出破綻，貝爾表演的難度可想而知。這一次他的表演依然搶眼，把演對手戲的休.傑克曼風頭比了下去。《致命魔術》的成功，除了導演的獨具匠心外，貝爾的表演也加分不少。從開頭對妻子的深情款款，對合作夥伴近乎苛刻的挑戰，直到生活連遭變更後陡然爆發的壓力，歷歷如繪的演繹使得這個人物不再扁平，使我們從他的眼神里看見一種被附體的執著。對於他而言，魔術就是一生，就是信仰。

這頭狼有點魔幻——休.傑克曼（安吉）

作為澳洲來的小夥子，休.傑克曼帶著一股大洋州人的憨勁。雖然他多才多藝，大學主修的是新聞，後來又學過表演，憑藉著自己的一副好歌喉在澳洲主演過《美女與野獸》。在澳洲也算小有名氣。可是與好萊塢中堅的澳洲力量——梅爾.吉布森哥哥，尼克.基德曼姐姐比起來，他在好萊塢的發展可以說稍遜一籌。除了卡通漫畫式誇張的《X戰警》3部曲中那個有點傻有點可笑的金剛狼之外，他還是《范海辛》里那個在羅馬尼亞與吸血鬼鬥法的范海辛博士。

除了這幾部以特效見長的影片之外，能讓觀眾留下些印象的，就是那個在《隔世情緣》跟美國甜心美格.瑞恩痴纏的19世紀公爵。還有《劍魚行動》里那個神經兮兮的電腦黑客。不過似乎他這兩年星運亨通，繼與克里斯托弗.諾蘭合作出演《致命魔術》後，還與大導演伍迪.艾倫合作，與斯佳麗.約翰遜演對手戲拍攝影片《毒家新聞》。對於休.傑克曼來說，也許漫畫式誇張的人物更適合他的風格。在《致命魔術》中，他的演出稍顯過火。他在表演的時不夠自然放鬆，尤其是在詮釋安吉的那個酒鬼替身的時候，那種故作的輕佻和幽默，表演的痕迹太重。與貝爾塑造的孿生兄弟那種細微的差異不同，他的區別本尊和替身的表演上稍顯失去控制。另外，作為出生貴族家庭的安吉，休.傑克曼對人物層次挖掘不夠，顯得有些性格單薄，頭腦簡單。也許他太英俊了，英俊的人也許就不需要更多的演技。看著這個英俊的小伙在追逐的過程中迷失自己，多少令長相平庸的我暗暗出了一口惡氣。

多麼魔幻的一粒珍珠——斯佳麗.約翰遜（奧利維亞）

出生在紐約的斯佳麗.約翰遜看起來有些「反美國化」。淺色的金髮，碧藍的眼睛，尤其是那種纖細而古典的氣質，很難想像這是個80後的美國女孩。這與她深厚的歐洲文化背景分不開，她父親是丹麥裔母親是波蘭裔，父母雙方都算文藝圈裡的人。所以在她10多歲時，就在羅伯特.雷德福的《馬語者》中扮演了小女孩格蕾斯。不過真正讓她在演藝上大獲豐收的是2003年，這一年，她憑藉《戴珍珠耳環的女孩》和《迷失東京》獲得了金秋獎兩項提名。古裝劇《戴珍珠耳環的女孩》講述的是17世紀荷蘭畫家讓.維梅爾創作名畫《戴珍珠耳環的女孩》的故事。斯佳麗.約翰遜在片中沉靜而清純，兼有一種青春的生命力，很有當年娜塔薩.金斯基在波蘭斯基的《苔絲》中的韻味。在柯林.菲絲扮演的畫家筆下，她彷彿把畫還原成了真人，那雙怯生生的眼睛和微啟的嬌唇，彷彿把幾個世紀前的女孩復活了。

從17世紀的塵埃中復魂過來，斯佳麗.約翰遜又在索非亞.科波拉的《迷失東京》里扮演一個女大學生。一個迷失在異國他鄉，被自己的丈夫冷落，又與另一個落魄的美國人相遇的故事。客觀的說，與老演員比爾.默里的對手戲，顯出了斯佳麗.約翰遜的稚嫩，但有這樣高的點，以後自然平步青雲。

接著在2004年，她出演了王爾德名著《溫夫人的扇子》改編的影片《良家婦女》。因為是一出名劇，所以情節上並無新意。除了義大利賞心悅目的外景和該歸功於王爾德的妙語連珠的台詞外，這部影片最大的亮點應該是海倫.亨特的演技。斯佳麗.約翰遜的鋒芒完全被既不年輕又不美麗卻魅力非凡的海倫.亨特搶去了。不過斯佳麗.約翰遜在片中很稱職地擔任了乖巧可人的甜心。再下一年，她與英國演員伊萬.邁克格雷聯袂出演了科幻驚悚片《逃出克隆島》。

這部影片從娛樂性上還是可圈可點的，不過由於動作場面過多，在演技上很難有發揮。2006她又被伍迪.艾倫選中出演《賽末點》。這個善於拍文藝片的導演發掘了斯佳麗的潛質，與伍迪.艾倫的合作為她又贏得了當年的金球獎提名。這次合作，讓伍迪.艾倫對她更加青眼有加，他們又合作了一部影片《毒家新聞》。在《毒家新聞》中與她合作的，就是《致命魔術》中的休.傑克曼。在《致命魔術》中，由於女性的角色只是輔助作用，斯佳麗扮演一個鍾情與安吉，卻被安吉派到伯頓身邊刺探情報的卧底。因為缺少發揮的餘地，斯佳麗的演出可說是不失不過。但她的美麗足以使得人們這麼思索，這樣的珍珠都讓休.傑克曼無動於衷，是什麼樣的追逐在炙烤著我們英俊的魔術師啊？

魔幻的定義在於無處不在——大衛.鮑伊（科學家）

我要驚呼一聲，《致命魔術》何其有幸，可以請來如此大牌做配角啊。這個60年代開始影響音樂界，電影界，戲劇界，文化界，時尚界的巨星，這個「華麗搖滾」搖滾的創始人，這個有著妖獸般魅惑力的文化先鋒，曾經關於他的任何雞零狗碎都可以登上報紙頭條，他的知名度堪比英國女王的巨星啊，居然在這部電影里演了個配角。但，這是個多麼重要的配角。導演在人物設置上最妙的是加了這個配角，科學家泰斯拉，他對科學的執著把一種宗教感，也就是為科學殉道的味道帶出來了。然後當科學家把畢生的智慧作為一個魔術的道具，一個取樂的把戲，這就造成了在修辭學上稱為「突降」的效果。如果沒有科學家，就會變成武俠片，雖然好看，但會淺薄不少。大衛.鮑伊非常好的詮釋了科學家這個人物，帶著偏執和憂鬱的氣質。這位年近六旬的巨星，微微的有些發胖，當年妖魅的五官如今柔和了，不過犀利的穿透人心眼光還在。單憑大衛.鮑伊的演出，這部電影就值回票價了。我們看見的是魔術，卻不知道也許正和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擦肩而過，幸耶？悲耶？

魔幻也是老的辣——麥克爾.凱恩（卡特）

這個電影里還有另一位英國影壇的常青樹：老戲骨麥克爾.凱恩。更因為對英國電影和文化的貢獻，被女王封了爵士頭銜。說起他的作品，多到不可勝數。遠的不說，就說《阿爾菲》，《鷹已降落》，《沉靜的美國人》，《勝利大逃亡》，《蘋果酒屋的法則》，《遙遠的橋》等等等等，都是我們耳熟能詳的經典之作。在《致命魔術》中，麥克爾.凱恩扮演了安吉的老師，他也是推動情節發展的關鍵人物，他的敘述部分，將情節的來龍去脈串聯起來，對與他這樣的資深演員，《致命魔術》的表演是不算有難度的。他也很稱職的做到了這點。也正是由於他哀而不傷的「旁白」，我們宛如凌駕於電影之上，隔岸觀火地看著魔幻的追逐不斷吞噬著每一個人，我們也許也會和片中的小女孩嘆息：「小鳥真的不能回來了嗎？」

我曾經很魔幻——安迪.瑟基斯（科學家助手）

最後還要提一個演員，有人注意到科學家的那個助手了嗎。他就是安迪.瑟基斯，大名鼎鼎的《金剛》里的那個廚師和金剛的人設，還有《指環王》里的咕嚕姆。他作為科學家的助手，有點類似《科學怪人》里那個幫助科學家拷打Frankenstein的駝背助手，好在這次他最多有幾句嘮叨，並沒有什麼令我們顫抖的暴行，本來這個電影的暴行也已經夠多的了。

「你有沒有認真在看啊」？人生皆苦，於是我們逐漸從不斷認識衍變為自我欺騙，但有時候我們會突然睜開自己閉著的雙眼，這不是很魔幻嗎？這自然不僅僅是魔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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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推薦導讀，電影私家選片，可以在眾多周知之處看出不同尋常風光，可以在人云亦云窪地異軍突起領一時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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