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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貢山-怒族最後的巫師

怒族漢子

怒族漢子

怒族漢子和怒族姑娘

怒族姑娘

怒族

The Nu nationality

怒江峽谷最早的土著居民,一千多年前他們就在這裡繁衍生息,但由於怒族沒有文字,對於千年前的怒族社會形態,難尋根源。當外界天翻地覆,怒族卻一直生活在這條幾乎無法逾越的峽谷里,他們沒有得到任何時代的饋贈,唯一信賴的人只有那些可以與鬼神對話的巫師「納姆薩」。宗教成了記錄和傳承怒江文化唯一的渠道。

如今,原始宗教的支撐不再牢固,怒族人最信賴的納姆薩,正在被文明社會的進入和高速流通的信息所取代。

2010年秋,雲南信息報秘境雲南人文地理系列報道採訪組,深入怒江和獨龍江大峽谷,在莽莽群山中生活了一個多月,探究雲南、西藏、緬甸交界處,怒、獨龍、傈僳、藏等民族獨特的故事和生活。

怒江最上游,丙中洛鄉石普村,一名怒族婦女在編織怒毯

驅 鬼

根據敘述者的回憶,我們先穿越到2005年秋天,秋那桶村初崗小組的一個傍晚,莽林森森,陰冷和霧氣正向這塊坡地上的小村莊襲來,石板覆蓋的屋頂上冒起陣陣青煙,被黃昏染黑的老樹張牙舞爪。小村莊似乎就快睡著了,而這時峽谷間的水鬼,小徑上的路鬼,還有村莊背後黑洞洞的山鬼……他們正在醒來。

一陣急促的鼓聲突然從阿措敦家傳來。昏黃閃爍的燈光下,巫師阿伯爾身體左右搖擺,嘴裡念念有詞,一邊手持弓形木棒,敲打著裹滿塵垢的百年老鼓,因年久失修而鬆弛的鼓皮隨著敲擊上下抖動,咚咚作響。

周圍氣氛凝重,年輕的小夥子手裡拿著砍刀,另外一人手裡拿著竹竿,病人躺在隔壁的房間里,樓下的豬發出飢餓的嚎叫;病人的親戚們都圍在阿伯爾的周圍,藏族的弦子、傈僳族的四弦琴、漢族的笛子……人們手裡拿著一切會發出聲響的物件,安靜等待著某一時刻的到來。

千年來,怒族人一直相信,在這個峽谷里除了神以外,居住著很多鬼靈,這些鬼靈或藏於山中,或藏於水裡,或者某棵樹上,某塊石頭下。人要是不小心招惹了他們就會諸事不順,生病甚至死亡。

阿措敦的母親就因為到河邊洗了一次衣服,回家後就一病不起。經過打卦,阿伯爾確定她沾上鬼靈。

阿措敦家在村子的正中央,一棟用枕木一樣的粗木條建成的房子,在房子轉角處挖出凹槽,鎖住兩邊的木料,石頭代替了瓦片呈斜坡狀鋪成屋頂,一道僅有1.4米高的門可以擋住身體僵硬的鬼靈進入家裡,房子下面飼養牲畜,上面住著阿措敦一家四口。木楞房是怒族人最傳統的建築方式。

母親已經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開始時咳嗽不止,後來斷斷續續的發高燒;醫生給她開了很多葯,但效果並不明顯。

驅趕鬼靈,讓阿措敦的母親早日恢復健康,是阿伯爾的職責。人們叫他「納姆薩」,也就是怒族巫師。

丙中洛鄉秋那桶村

鼓聲透過枕木之間的縫隙,轉告剛剛醒來的鬼靈迴避,房屋裡氣氛依然凝重,火塘里的火燒得很旺,剛才那根竹竿被斜豎起來,一頭立在火塘邊的地上,另一頭搭在火塘上方的樓枕上。竹竿上有很多砍成木梯狀的切口,最上方切口上系掛著一個織布用的線錠。

霧氣穿過黑暗中面目猙獰的老樹,覆蓋了村莊本就灰暗的燈光,豬的嚎叫,病人的呻吟,咚咚作響的鼓聲繚繞在陰冷潮濕的村莊里。阿伯爾似乎有了感覺,鼓聲越發的急促,上嘴唇和下嘴唇開合的頻率越來越快。

這時,懸掛在半空的線錠開始莫名的旋轉,越轉越快。突然,兩塊小石頭從樓枕上掉了下來,險些砸翻了地上作為祭品的酒桶和一籮筐雞蛋、玉米。鼓聲戛然而止,空氣頓時凝固,只有那兩塊小石頭在木地板上翻滾著,發出響聲。

鼓聲再次響起,房間里頓時沸騰起來,人們拉響弦子、吹響笛子、撥動四弦,扯著嗓子用喊叫的方式狂歌、狂舞。與此同時,站在阿伯爾身邊拿刀的年輕人瘋了一樣地狂砍那根剛剛豎起的竹竿,直到它完全斷裂,墜落在地上。這種狀態持續了10多分鐘,才算結束。

幾天後,阿措敦的母親恢復了健康。「鬼已經躲進了樓上,要把他騙下來,把樓梯砍斷他就回不去樓上,然後大家大喊大叫,彈樂器把它嚇跑。」一個名叫劉金偉的村民說。他就站在阿伯爾的對面,因為年輕所以喊得特別大聲。他說,由於每次祭祀活動都要打鼓,所以怒族就把這種宗教叫做「打鼓教」,把主持祭祀的巫師叫做「納姆薩」。

怒族村落

納姆薩之死

《貢山縣誌》中記載,「怒族信奉的鬼靈有山鬼、水鬼、路鬼等十多種,這些鬼靈隨時給人們製造疾病,因此,凡遇到各種疾病,人們就不得不進行祭祀活動,以求鬼靈饒恕。怒族的原始宗教有它的固有的祭祀儀式,儀式主要由祭司和巫師來完成。巫師在怒族社會中仍是勞動者,所以收入很微薄,但同時也是巫醫,是巫教的代表者,也是怒族社會很有知識的人,怒族人稱他們納姆薩。」

阿伯爾是秋那桶僅存的納姆薩,他來自一個天主教家庭,在倒插門到秋那桶之後,從下游霧裡村的老納姆薩那裡學會了做巫師的本領,多年來他除了幫助村民打鬼、驅病以外,每年都要主持各種祭祀,祭山神、穀神、祭風、祭雨等等,預測來年吉凶。「每年春天,我們都會在山上集會,圍坐著聽納姆薩打鼓念經,晚上每家出點菜飯,挑選一個信徒家裡一起吃飯、唱歌、跳舞,然後等待納姆薩預測周圍村莊的吉凶。」劉金偉家曾有過多次這樣的集會。

秋那桶下游的霧裡村,僅一條江邊絕壁上鑿出的小徑與外相連

「現在信打鼓教的人已經不多了,整個村委會只有8家。」秋那桶距離縣城59公里,距離丙中洛鄉15公里;在這個擁有299戶,有1129人的村莊,絕大部分人信仰天主教,秋那桶教堂是村子裡最恢弘的建築。「原來這裡都是信打鼓教的,天主教傳進來以後,現在整個秋那桶只有8戶人家信這種原始宗教了。」劉金偉畢業於麗江師院,他和他的家人都信仰打鼓教。再過幾天他會進入獨龍江,成為一名小學教師,臨行前他渴望得到神靈的指點,但他卻找不到能與鬼靈對話的納姆薩,這件事成了他的心病。

這是5年前的事情,不到50歲的阿伯爾離開了人世,他的死訊很快傳遍了秋那桶。

阿伯爾把自己懸空在家裡的房樑上,拉斷喉嚨。有人說他的精神出了問題,有人說他當天被兒子打了。還有人說,在死前一段時間,他一直為了信仰天主教還是打鼓教而糾結。不管是什麼原因,阿伯爾的自殺行為震驚了整個村莊,消息很快傳遍了怒江兩岸。

「他的老婆現在變成了一個酒瘋子,每次喝醉酒就把他以前的法器扔得到處都是。」劉金偉說,信打鼓教的人本來就已經很少,阿伯爾是秋那桶一帶最後的納姆薩,阿伯爾自殺以後,秋那桶信打鼓教的人再也沒有舉行過任何祭祀活動。

5年過去了,秋那桶再也沒有人可以替代阿伯爾,整個秋那桶大村再沒響起鼓聲。打鼓教的信徒束手無策,只能在空虛和恐慌中等待。但誰也說不清自己在等待什麼?是下一個阿伯爾出現,還是山間鼓聲的撫慰,密林中鬼神的救贖;還是走進秋那桶天主教堂,或者東風的基督教堂接受洗禮?

尋找納姆薩

從秋那桶一直下到河谷里,怒江對面西岸是石普村,僅一條便道步行。整個村莊零散地分布在一片山坡上。山下的村民正在晾曬剛剛收割的蕎麥,他們指著山間最高處說,那裡有納姆薩,他的名字叫彭代(音),是怒江上游最後的納姆薩。

這個僅有20多戶人的自然村,1戶信奉天主教,其餘的人都信仰打鼓教,在簡單的木楞房上,貼著一張驅邪的幡紙,這是信奉打鼓教的人家最明顯的標誌。由於受到藏傳佛教的影響,打鼓教的信徒也使用佛教的用品。

石普村是怒江沿岸信奉打鼓教不多的小村落,因靠近西藏,這種原始宗教受到喇嘛教影響

穿過一片收割後的莊稼,走過山間陰暗的樹林,爬到村莊最高處一棟木楞房,就是彭代的家,而彭代一早就上山打鐵核桃去了,他的妻子吉蓉在菜園裡忙碌著。和其他村民一樣,他們家主要收入來自採集山貨和種地。

站在門前,可以看到怒江蜿蜒在深邃的峽谷中,霧裡大橋橫跨兩岸,剛才走過的路變成了一條細細的線沿江而下。每年他們都會在這座山上舉行儀式,祭祀萬物。

彭代的巫術是從霧裡村學來的,師傅在三四年前去世了,彭代成了唯一的納姆薩,他必須為村民和村莊的未來考慮, 雖然做納姆薩沒有收入,但只要有人請,他還是堅持去。機蓉用水沖洗著沾滿泥土的雙手,然後掬起一捧水往布滿皺紋的臉上抹了一把。她說:「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納姆薩,要老實有緣才行。」

彭代一家是這個村子裡最有文化的家庭,他們培養了兩個大學生和一個中專生,大兒子在縣城單位公職,二兒子也在縣城做志願者,小兒子林業局工勤人員,是這個村子裡僅有的幾家會說漢話的人。

圖:彭代和他媳婦他大兒子。

所以他肩負著與神鬼對話的重任。誰要是夢到山崩地裂,土地長怪草,紡線亂了,或者路遇鬼神……彭代都要主持不同的儀式來驅趕邪氣。「那個山最近不能去,那裡的山神生氣了;那條路不能去,鬼多了路走不通。」一束陽光從木楞房的夾縫打下來,照射在彭代的老鼓上。吉蓉把丈夫使用的各種神器找出來,給我們展示。

圖:彭代帶著徒弟和信徒們開展怒族仙女節祭祀活動。

圖:彭代帶著徒弟和信徒們開展怒族仙女節祭祀活動。

圖:怒族仙女節祭祀活動的供品。

圖:彭代帶著徒弟和信徒們開展怒族仙女節祭祀活動。

圖:開展怒族仙女節祭祀活動。

圖:怒族仙女節祭祀活動用的燒香塔。

圖:彭代帶著徒弟和信徒們開展怒族仙女節祭祀活動。

圖:彭代帶著徒弟和信徒們開展怒族仙女節祭祀活動。

圖:彭代帶著徒弟和信徒們開展怒族仙女節祭祀活動。

圖:彭代帶著徒弟和信徒們開展怒族仙女節祭祀活動。

納姆薩的法器

衛星電視、電話都已經裝進彭代家,吉蓉可以隨時在電視里看到兒子們生活的城市,還可以通過電話聽到他們從千里之外傳來的聲音。與此同時,就算彭代敢用舌頭舔燒紅的生鐵,可以使線錠自動旋轉,但信徒還是在明顯減少。

千年前,怒江只有原始宗教,這裡的人們依靠納姆薩與眾神對話,殺牲供神鬼,煮酒祭山河。隨著藏傳佛教、天主教、基督教的傳入,怒族的原始宗教被加入了更多不同的元素,但仍然沒有脫離自然萬物有靈的核心。「現在的祭品最多就是幾隻雞,老人家說以前老實的多。」吉蓉說,多年來,納姆薩祭祀的方法一直在變化。

《貢山縣誌》中記載,「解放前,由於信奉原始宗教,祭神祭鬼大量殺牲,對生產生活造成很大破壞,糧食和牲畜耗費很大,怒族人民因此而更為貧困。解放後,隨著生產生活的提高和醫藥衛生知識的普及,加上國家對民族地區實行了免費醫療政策,並傳播科學,相信科學,用藥治病的人逐漸增多,大量地殺牲祭鬼比過去大大減少。」

正在消失的原始

桃花島,這個為吸引遊客而改名的扎那桶村,很長時間都被可怕的傳染病和怎樣渡江而困擾,那時他們唯一可信賴的就是納姆薩。站在丙中洛觀景台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排排木楞房整齊排列,一座橋橫跨怒江,連接著怒江兩岸。

每年農曆二月初十桃花節,村民都要組織祭祀怒族的祖先白瑪,村子裡德高望重的老人會提前一天用炒麵做一個白瑪的塑像。「這個塑像越丑越好,只有這樣才會保佑我們不受災禍。」桃花島「島主」楊村長已經微醺,大麥酒使他興奮不已,流行歌曲一首接著一首地唱。

楊村長說,祭祀當天,人們會用鮮艷的桃花裝飾白瑪的塑像,然後到普化寺請喇嘛來村子裡念經。祭祀最後是將塑像扛到白瑪曾經跳江的地方投入江中,以保來年平安。

相傳,藏傳佛教剛進入怒江時,受到極力反抗,怒族女納姆薩白瑪曾多次組織人員到普化寺與喇嘛進行鬥爭,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那年二月初十,白瑪再次組織人員到普化寺,被喇嘛用芋頭打傷,白瑪氣憤不已,在村子北面跳入怒江。後人為了紀念她,每年的二月初十,都舉行儀式紀念她。但是沒有人能說清楚,為什麼要請白瑪曾經反抗的喇嘛教參與她的祭祀活動。

現在已經沒有人跟彭代學習納姆薩的技能,而他也沒有尋找接班人的打算。他的大兒子大學畢業後,在貴陽市中心的寫字樓里上班,是一名嚴謹的財務人員,小兒子在昆明學習珠寶鑒定,當聽說有老鄉要在昆明開一家寶石專賣店時,他高興極了。

傍晚,雲霧再次襲來,彭代還沒從山上下來;為了趕在天黑以前徒步回公路邊,我們不得不離開。黑暗將峽谷兩側的大山染成墨綠色,草叢中不知名的昆蟲發出嘰嘰喳喳的叫聲,秋那桶、石普村還有霧裡村將在幾個小時以後,伴著醉意睡去;明天的太陽將是全新的,峽谷里總有人發現它不一樣的光芒。

以上分別是秋那桶天主教堂,重丁天主教堂,丙中洛喇嘛教普化寺,信奉怒族原始宗教的民眾越來越少。

丙中洛

丙中洛處於怒江峽谷最上游,世界自然遺產「三江併流」核心區。東面為碧羅雪山,西面是高黎貢山,兩山夾一江,形成明顯的高山峽谷地貌。丙中洛自然環境奇特壯觀,特殊的地理環境使丙中洛靠南邊的地方,有一天兩次日出日落的奇妙景觀,還可觀看到難得的「佛光」。

丙中洛是典型的人神共居的人間仙境、世外桃源。這裡多種宗教並存,他們互為補充,和平共處,人們可以信仰原始宗教,也可以信仰喇嘛教、天主教和基督教。有些家庭內,成員信奉的宗教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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