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口徑HE糊現代坦克的臉上還會掉血嗎？

原標題：大口徑HE糊現代坦克的臉上還會掉血嗎？

在1944年5月23日下午，第1加拿大師向德軍在義大利的防線發動攻擊，但在攻擊失敗後旋即遭到德軍裝甲部隊逆襲，而此時原本提供火力支持的加拿大陸軍皇家炮兵團(同美軍野戰炮兵旅)也肩負起建立防線的責任。炮兵對逆襲而來的德軍坦克發動猛烈炮擊，最終成功阻滯他們的前進，挽救了盟軍的一日。

這樣以炮兵反裝甲的戰績，在二次大戰中不勝枚舉，但隨著裝甲科技的演進，大口徑榴彈炮是否仍有辦法抵抗裝甲部隊的攻擊？這是現代軍方對於炮兵火力的一個爭辯與思想誤區的存在。

美蘇之間的相反結論：

美軍認為，若要摧毀裝甲車(特別是坦克)，大口徑榴彈必須要直接命中才能產生顯著的效果，因為現代的裝甲可以防止載具受到破片擊中而癱瘓，特別是在利用模型演算過後，美軍認為使用無導引炮彈殺傷裝甲目標的效果並不顯著，因此，炮兵反裝甲可能會需要大幅依賴精確制導炮彈。

在1970年代初期，美軍主要依靠武器資料庫的數據實施模型模擬，藉此測得武器效能(特別是區域武器)對於目標的致命性，但就連美國陸軍自己也發現，70年代所做的模型測試很可能跟現實中有相當的落差，且測得的數據與蘇聯方的認定也有不同，為了求證榴彈反裝甲的效能，炮兵在1988年開始進行為期4年使用155mm榴彈測試。而蘇聯的研究宣稱120mm迫擊炮彈以及122/152mm榴彈對於坦克和裝甲運兵車都可以造成相當程度的傷害，即便沒有直接命中。

舉例來說，美方認定對車輛是否可產生有效殺傷是以30%殺傷效果為定，如果高於30%，則載具雖然不被摧毀，但已經失去戰力。若要對裝甲運兵車達成30%殺傷效力，蘇聯估計的炮彈數量會比美方估計要少2.8發。而至於美方認為對任何近炸都無效的坦克，蘇聯卻估計只需要再多幾發炮彈，就能對坦克達到30%殺傷效率。

之所以會有這麼大的差距，主要在於美方在1972年使用資料庫預測，若要對坦克產生任何效果，則必須要直接命中，因此在無導引炮彈的精準度推測下，炮兵將會需要非常龐大的彈量才可以對坦克產生殺傷效果。當時已有部分軍事專家發現這樣的預測可能出了問題，但卻苦無更新的數據推算效能，因此軍方在80年代末期才決定重新實施測試以更新資料庫。

為了解開美蘇直接的評估為啥會有這麼大的偏差，陸軍作戰參謀助理長(Army Assistant Chief of Staff for Operations)在1988年開始主導一次全新的測試——蘇聯炮兵效能(Soviet Artillery Effects，SAE)研究，以翻新資料庫和推測模型結果。

美方一開始認為蘇聯與自己的研究相差甚大，主要基於蘇聯過度誇大炮彈效能以及傷害判定方法的不同，但在另一方面，也有人認為是美方自己的測試不正確或誤用的數據，以致於沒有做出正確的預測。這些人並不是吐槽美方自己，只是它們發現蘇聯憑藉的並不是憑空猜想，而是經過大量的實彈測試得出的數據。

該T-72是被155榴彈在30m內近炸成這樣的，雖然裝甲沒穿，但已經趴窩，成了鐵王八

在傷害判定上，蘇聯主要區分為「受損」以及「摧毀」等兩種標準，受損代表的是無法繼續戰鬥，而摧毀則是完全沒有再戰可能。美方則是以維修時間換算，假如傷害可以在30分鐘內修復則不算數；30分鐘至1小時內修復則算傷害；超過1小時則是嚴重傷害，並一直到無法修復為止。而這兩種判定方法上，甚至連美方都覺得蘇聯用的較貼近現實。

起初美方將所謂的維修時間傷害判定法套入，但結果卻發現研究無法繼續，因為美方資料庫所掌握的破片傷害數據都是1972年時使用炮兵對二戰與朝鮮戰爭時期的載具進行的實彈測試，而儘管當時與1988年所用的榴彈威力基本上相同，但載具的裝甲卻有著顯著的不同。

毫無疑問，假如用「常識判斷」，現代車輛受到的傷害應該會更低，也就符合了美方僅有直擊裝甲目標才能產生有效殺傷的說法，不過後來的測試顯然不是如此。美方將SAE研究分成四大測試，第一和第三是以實彈測試後得出結果再與預測模型相較，第二與第四則是旨在更新或更正資料庫數據的技術性測試。

首次測試：驗證蘇聯的研究正確

第一次測試在1988年展開，當時研究員用的是性能與蘇聯152mm榴彈相仿的155mm榴彈，所用彈種都是高爆彈，而操作M109自走炮的程序則仿效蘇聯炮兵的，藉此達到模擬蘇聯炮兵之目的。

儘管蘇聯火炮口徑是152的，但用155其實也能模擬這個效果

被選定測試的目標分別有作戰陣地內的假人、美軍卡車、M113裝甲運兵車、M557裝甲車以及M48坦克。在測試期間，測試團隊共分成三次射擊，總計消耗56發使用碰炸引信(PD)和空炸引信(VT)的高爆彈。測試結果顯示，炮彈對人員以及卡車的傷害跟模型預測差不多，但是炮彈對於裝甲車以及裝甲運兵車的殺傷效能就遠比模型預測的高了。

左圖是遭到破片貫穿的M113裝甲運兵車，右圖是行走系統遭到破壞的BMP

美方原本的預測是裝甲車與坦克都會承受30%傷害，但是實際測試結果卻是67%。高爆彈產生的破片貫穿了裝甲車，並對車內的假人造成嚴重傷害，同時也摧毀了重要機件。另一方面，坦克的履帶、負重輪以及主炮瞄具都被破片所傷，而其中一輛坦克甚至起火燃燒。這次的實彈測試證明了美方以前的預測是錯誤的，同時也證明蘇聯的研究正確。

進一步測試結果：不論是近炸或空炸都可造成相當傷害

第二次測試在後來的7個月持續進行，其目的旨在更新資料庫內破片對於裝甲載具以及坦克的傷害效能，而這次測試所需的時間之所以很長，在於單輛M109必須一次發射一發安裝空炸或碰炸引信的155mm榴彈，並對目標實施近炸與直擊，令專家精準測量每一發的效能以及近炸和直擊的差異。

左圖是被空爆攻擊的LAV-25，可見外部設備甚至主炮都完蛋了；右圖是被側面直射擊中的M1

對於安裝碰炸引信的155mm榴彈來說，直擊可以摧毀各種受測目標，而近炸則能傷害負重輪輪、履帶、主炮瞄具以及潛望鏡等。使用空炸引信的155mm榴彈，則可有效摧毀炮管、潛望鏡、天線、瞄具、引擎以及任何儲放在車外的物品。換句話講，吃了榴彈後的裝甲車基本失能，吃了榴彈的坦克也快瞎了。

最後證明：炮擊仍能有效摧毀機械化陣地

第三次測試則是模擬在防禦陣地內的美軍機械化步兵遭到炮擊。其目標區域有250米長反坦克塹壕作為前方防禦，並且布有雷區以及鐵絲網障礙，而模擬的步兵則躲在有加蓋的防禦陣地內，其步戰車和坦克則在支持陣地內協助防禦。由於陣地準備良好，因此坦克都能實施底盤掩護(Hull-Down)或者是炮塔掩護(Turret-Down)。

在測試中，24門155mm炮兵營必須要達成蘇聯定義的50%摧毀數值，而為了達成此成效，炮兵營共分成三次，共計消耗2600枚分別安裝碰炸與空爆引信的155mm炮彈對陣地實施射擊。在每次射擊中，共有50%的步兵戰鬥陣地遭到摧毀，而50%的人員傷亡，其實質傷害效果相當顯著。另一方面，雖然測試無法得知炮擊對人員的心理影響，但研究者卻可以從戰史中了解這點。以沙漠風暴行動的戰史舉例，伊拉克軍隊在遭受多管火箭(MLRS)炮轟之後，伊軍開始出現大規模投降的情況，顯示炮擊對心理影響之大。（當然，也跟訓練程度和新兵比例有很大的關係——小編注）

除了人員以外，炮擊也對50%的步戰車以及坦克造成傷害，並剝奪了它們的機動能力和射擊能力，換言之，目標區內50%的裝甲目標承受了30%以上的傷害（退出戰鬥），同時，高爆彈造成的煙塵也會讓坦克或步戰車難以接戰遠距離的目標（花樣瞎眼）。

後來又搞了第四次，最終證明傳統高爆彈對裝甲車與戰車造成的傷害遠比美方預測的要大，且更接近蘇聯的測試結果。可見資料庫以及建模預測儘管可以推出賬面數值上的傷害，但卻完全無法推斷完整的炮兵殺傷效果，包括煙幕、煙塵以及對人類的心理與生理影響等，而透過SAE測試，都驗證了現代高爆榴彈所產生的破片對於現代美製和俄制固定裝甲目標都非常有效，更遑論是軟目標。

小編註：以下是原作者的自問自答時間~~學習一個~~

炮兵致命性迷思：

迷思1：炮兵必須要直擊才能損壞或摧毀裝甲載具

答案：錯誤，155mm榴彈在30公尺內近炸就可造成可觀的傷害，而使用空炸引信彈藥或雙用增進常規彈藥(Dual-Purpose Improved Conventional Munitions，DPICM)實施空爆攻擊，則可以剝奪載具的通信、觀瞄能力以及固定在車外的裝備。此外，空爆針對那些火箭發射車這類的軟目標特別有效。

迷思2：需要50發炮彈才能摧毀或損害一輛坦克

答案：錯誤，只需要一發就夠，且如果炮兵營正在攻擊裝甲部隊，將會有多輛坦克被摧毀或損害。

迷思3：炮兵無法對付移動目標

答案：這雖然很困難，但依然有辦法達成，而問題不在於火炮本身的致命性，而是炮兵的戰術、戰技以及程序決定是否能命中固定目標，其單位必須訓練轉換開火(由曲射轉為平射)。

迷思4：現代裝甲無法被炮兵所擊破

答案：坦克的裝甲是用來承受直射火力，但對於近炸和空炸的破片則不一定能有效保全車輛戰力。

迷思5：裝甲車可以關艙後疾駛通過炮擊區

答案：是的，裝甲部隊依據準則可以關艙後疾駛通過炮擊區，但只要裝甲載具關艙，其視野就會當場減損約40%，且在通過炮擊區時，載具的射擊能力和機動性有可能會被炮擊所傷，同時裝甲部隊也會盡量避開炮擊區，導致裝甲部隊前進的延宕或停止。

（本文作者系台灣線上第一軍事雜誌《尖端科技》的編輯，大家闊以茲瓷一下）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