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子宮——《使女的故事》
《使女的故事》(《The Handmaid"s Tale》)是加拿大著名女作家Margaret·Atwood的作品,2017年其同名電視連續劇在美國播出。我是在播客上知道這本書的。因為不能馬上拿到書,所以我本著強烈的好奇心,用了兩天的時間看完了第一季。一共有10集,總計10個小時,據網路上說是基本把書中的內容交代完了的。
在看這部劇的兩天一夜中,我恰巧出現了頭暈、胃痛、失眠、肌肉關節痛等方面的輕度不適,再加上我的觀影狀態時常是壓抑、緊張、驚奇,所以我曾一度懷疑是不是這部劇從精神上影響了我的生理狀態。當然這個問題我無法驗證。雖然有幾個鏡頭我是捂著眼睛「看」完的,而且如果不是為了寫作而復盤,我不打算再看第二次,但總的來說,我還是挺推崇這部劇的,畢竟確實腦洞大開,而且留有不少思考的餘地。
我先來簡單介紹一下劇情。講的是在不久的未來,核戰帶來的污染導致了一場瘟疫,讓絕大多數人都失去了生育能力,尤其是女性。編劇把這場瘟疫定義為「上帝的懲罰」。從而讓出生率成為了國家之間競爭的重要資源。在這樣的背景下,極端宗教勢力趁機崛起,一個全新的國家Gilead在美國誕生,這是一個宗教政權,權力被各區大主教把持,也是男性極權的社會。整個國家戒備森嚴,被恐怖氣氛所籠罩,每一條大街都布滿士兵,城牆上常有被弔死的反抗者。每個人都有自己固定的職責。大主教利用政治高壓把擁有生育能力的女人集中在一起,使她們成為使女,由專人(姑姑)嚴厲管理,在紅色中心集訓後被分配到大主教家裡,為其生育後代。而沒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則成為僕人,被稱為Martha。這些使女不是僕人,不是情婦,只是生育的工具,在某種意義上被「供奉」。Gilead稱延續後代乃是使女的職責,是她們為上帝,為人類做出的貢獻。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這些使女不是自願成為使女的,她們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否則輕則被電擊、挖眼、剁手、割禮等等,國家需要他們的子宮繁衍後代。重則被遣入輻射區等死或者執行死刑。在每個月的受孕期,使女在其所服侍的家庭里,在女主人的膝下接受一次男主人的「強姦」,毫無樂趣可言,就像被女主人按著接受一次疼痛的注射。劇中尊稱此為「受精儀式」。如果在一定期限內沒有受孕成功,使女將受到懲罰,但往往這個國家的許多男人也已經喪失了生育能力。一旦這個使女受孕成功,她將獲得一定的特權,例如吃甜食、呵護、犯點無關緊要的小錯等等,生育完畢後她們又被送入另一個家庭,周而復始。生下的小孩並不屬於使女,屬於大主教家庭。整個國家的女人都不得打扮、學習、讀書、工作、參與政治等。眾所周知,極權不是為了公平而存在的,所以曾經燈紅酒綠的情色場所只是從市井消失,轉而成為位高權重的大主教們私藏的公開的秘密。裡面的女人既是妓女,也是囚犯。而為了新生兒而抓狂的妻子們,也開始接受丈夫不育的事實,冒著禁忌的風險慫恿使女與他人苟合來為自己獲得新生兒,她們認為這是上帝賜予的奇蹟。劇中的視角就來自使女Offred.
值得講述的細節有很多,這裡寫的遠遠不夠。
幾個我認為比較有意思的點
一、反烏托邦傾向
烏托邦本義是指好地方,或者沒有的地方,空想的國家。最初由柏拉圖提出。空想社會主義的創始人托馬斯·莫爾讓烏托邦一詞成為人類思想意識中最美好的社會。而反烏托邦就是與烏托邦相對,指充滿醜惡與不幸之地。
根據百度百科的解釋:這種社會表面上充滿和平,但內在卻充斥著無法控制的各種弊病,如階級矛盾、資源緊缺、犯罪、迫害等,刻畫出一個令人絕望的未來。某些作品描述的反烏托邦社會中,物質文明泛濫並高於精神文明,精神依賴極受控於物質,人類的精神在高度發達的技術社會並沒有真正的自由。這一類小說通常是敘述人類科技的泛濫,在表面上提高人類的生活水平,但本質上掩飾著虛弱空洞的精神世界。可能的世界觀設定有:人類喪失自由、物質浪費蔓延、道德淪喪、民主受壓迫(或以另類方法製造「民主」)、階級制度橫行、自殺風氣橫行等等。故事表達的方法主要是透過一些變數,如人工智慧背叛人類,「野人」被帶進文化世界等,令主角明白到人類文明已變得僵化或腐化,並帶領自己走向毀滅,而主角再從中作出自我的選擇。
在劇中,大主教們以另類方法製造「民主」和設計「未來」,而女性則完完全全喪失自由和尊嚴,除了可生育的子宮外得不到絲毫的尊重,然而就連生育權利也不是自己的。甚至處於非極權階層的男性(他們不會被分配使女)也被剝奪了大部分的自由,無條件地貢獻出自己的妻女,放棄兩性親密關係等等。
基於劇情的架構,又跳齣劇情的局限,我會覺得劇情中的科技遭到了很大程度的弱化。或許是編劇在設計上認為是科技的進步導致了瘟疫的產生,所以刻意讓Gilead走極端,大規模地放棄對科技的利用。這實在是一個很大膽的想法。一般現在的主流思想會認為科技在大方向上始終帶領著我們進步,包括不孕不育的問題。其實就現狀來說,出生率的下降已經開始顯現出客觀外因的苗頭,我們的醫學技術正在著力解決這個問題,會不會終有一天我們面臨這樣一個無計可施的狀況呢?終有一天,我們有沒有可能「和平」地走入這樣的生育架構?
二、未來或許不遠
Gilead利用暴力手段剝奪了女性的工作和存款,根據女性的功能給她們分配任務(使女、妓女、僕人),灌輸一種女性本職觀或者一種女性幸福之歸。其實就是讓女性放棄競爭,回歸家庭,尋求男性庇護。讓女性完全成為國家的公共資產,還創造了一個命名系統「Of---」。如你所見,Of是一個前綴,女主角Offred的意思是她屬於大主教Fred,如果她被分配到別的家庭,她會成為新的Of---。我的初衷是希望找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去形容這是一個怎麼樣的命名系統,奇特?膛目結舌?駭人聽聞?我都認為不甚妥當。因為我想起來我們的名字,我們傳統的姓氏。我們不也是在用父親的姓嗎?如果要區分夫妻和父女的區別,遠在日本,近在香港,妻子都是冠夫性的,而且是社會主流。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記憶與身份認同》,我傾向於認為在歷史的長河中,親緣關係沒有姓氏認同關係來得重要。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姓氏背後的從屬關係。
再者,儘管大家都不願意承認,但是大家都知道女性的職場弱勢。當然了,依然有很多優秀的職業女性湧出,也有很多的保護性條約在控制這種傾斜,我們的制度是在做出努力的,但是我們不能斷言這不會崩盤。而且也不能排除女性職業人的主動放棄。比如日益增多的家庭主婦,比如某種家庭文化的導向,比如某種愛情觀的滲透,就像Mr.Fred說的「你現在很安全,難道不好嗎?」當女性遭受困境(性侵、丈夫出軌等等)又有多少人在職責女性受害者「咎由自取」。我探討的僅僅是一種可能,世界這麼大,或許有那麼一個角落是它滋長的溫床。
所以,我會想到,我們有沒有可能「和平」地走入劇中的生育架構。
當人類依然掌控著國家,人就始終是重要的競爭資源。我們在學習中國歷史的時候,甚至是放在當今的世界環境中,面臨的種種挑戰,我們很難放棄我們是一個人口大國這樣一個重要資源。而反觀現在的法國,低生育率已經讓本土的法國人急劇下降,猶太人急劇上升,若干年後,法國是誰的法國?隨著現在的世界思路我更傾向與「文化滅族」,如果充足且有效的文化滲透得以實現,就可以變他國之人口為己國之人口。也許只有當我們跳出了國與國之爭,在面臨人類的生存還是毀滅的時候,我們才會不擇手段地提高生育率吧。僅從生育效率的角度來講,最完美的狀態可能會讓適配男女都淪為動物,就像現在動物園保護珍稀動物一樣生存著、繁衍著。
這是否是一個警示?讓我們未雨綢繆?
況且,這不是沒有出現過的幻想,而是歷史的真實。走婚?伊朗的變革?曾經試水的代孕合法化?
Nothing changes instantaneously.In a gradually heating bathtub you"d be boiled to death before you knew it.
三、《聖經》指引
Gilead的建國思想和社會教化無一不用《聖經》指引。大家的日常用於就像在用《聖經》對暗號。
使女和大主教在進行「受精儀式」前都要神色莊重,衣冠整齊,口誦經文,這在《聖經》中是有據可查的。「拉結見自己不給雅各生子,就嫉妒她姐姐,對雅各說,你給我孩子,不然我就去死。雅各對拉結生氣,說,叫你不生育的是上帝,我豈能代替他做主呢?拉結說,有吾的使女辟拉在這裡,你可以與她同房,使她生子在我膝下,我便靠她也得孩子。」(《聖經·創世記》第三十章)更近一點,在中世紀的歐洲,出於禁欲主義的考慮,男性在與女性交合的時候除了下體以外,身體各部分不得接觸。(插個題外話, 妻子假裝生孩子,使女之子為妻子之子的做法在中國也有相似的例子。大家比較熟悉的是庶子以正妻為母親。較生僻的是歷史上的獠人,有「產翁」、「乳翁」習俗,男人假裝自己生孩子,還要躺在床上假裝奶孩子。)
劇中最忠誠的信徒是Aunt Lydia。雖然她一出場是一個惡嬤嬤的形象,彷彿是權力的忠實走狗,但隨著劇情的發展可以發現這是一個很有溫情的Aunt。她為Janine爭取出席晚宴的機會,她心疼Janine跳河,她不忍士兵胡亂傷害她的姑娘們,她為宣布對Janine執行投石刑而哽咽。如果你仔細看劇,你看到她兇惡地揮舞著電棒,也能看到她撫摸使女時顫抖的手,含淚的雙眼。
三、女權的覺醒
因為劇情中對女性的明顯殘害,讓它戴上了女權的面紗。這個點很容易理解,在上文也有所滲透,在角色分析中也會提到,我就不贅述了。(其實是我還想好要怎麼寫深入。)
幾個耐人尋味的角色
1、Offred,女主角June。我通過她的視角看到整個故事。她受苦,她忍氣吞聲,她假裝調情,她勇敢,她一直在反抗。她在痛苦中遊走進了Nick的愛情中,雖然「背叛」了丈夫luke,但這給了她溫暖和欣慰。這個角色在我看來很正義,很正統。一如既往的反抗,反而在我面前會失去一些魅力。
2、Ofglen,原名Emily,是我很欣賞的一個女性角色,她的身上閃耀著反抗者的光輝。她很謹慎、隱忍、審時度勢,同時又保持著內心的堅貞不屈。她作為Offred的採買夥伴(互相監視),利用一句話「That"s ice cream is better than sex,good sex."打開了Offred的心防,讓兩個孤獨無援的使女成為了盟友,甚至是朋友。她被判犯了性別背叛罪而遭受割禮,然後還要回歸使女本職,她頂著其它使女的高壓,最終在採買集市上搶下一輛汽車,圍繞著集市瘋狂飆車。她是勇敢的,奔放的,全場驚呼,只有Offred知道」She is driving."開車,女人開車,在當時居然是一件全場驚呼、無所適從的事情。
3、Nick,一個戰前的失敗者,一個戰後的失敗者。他很懦弱,戰前找不到工作,被物色進入「重建社會的使命」中,就像無產階級革命的一般套路。在Gilead是天眼之一,也是Mr.Fred的司機。他知道Gilead的天道是不對的,他也深知愛人June的痛苦,但是就像做一個懦弱的小小的螺絲釘。我會喜歡這個角色是因為當他知道June懷了他的孩子後,他迅速走向了轉變。隨著第一季的結束,他在最後給了我希望。(演員顏值也很在線,雖然身高不是很高。)
4、Ofwarren,原名Janine,初入紅色中心因為不知天高地厚被挖去右眼,隨後精神崩潰,瘋瘋癲癲。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有張力的角色。如果她不變成瘋子,如果她因為不知天高地厚被直接扼殺就失去了這個角色的魅力。正因為她變成了一個瘋子,或者說半瘋子,她的存在變得更單純,她所展現的視角更純真。她對周遭的反應更像一個第一次來Gilead的遊客,直觀而自然,跳脫出了劇情氛圍本身。她受Mr.Warren蠱惑,相信了他的愛情鬼話,最後不惜抱著孩子跳河。最後因為母愛的覺醒,留下了孩子,獨自投河。獲救後被送上刑台,跪在刑場,行刑者是曾經的使女朋友。她很可愛地歪著頭說:麻煩請輕一點。
5、Ofglen,Mr.Glen的第二任使女。她的出現是伴隨著威嚇的。在戰前她是一個妓女,溫飽難繼,現在她在Gilead能夠得到照顧,能夠衣食無憂,她擔心受不聽話的同伴牽連。但是在面對等待受刑的Janine時,她第一個響應了她的同伴June的號召,拒絕向Janine投石頭。這是一個進步。
6、Mrs.Fred,Serena。虔誠的宗教信徒,一個參與國家建立,法律制定的有識女強人,一個被自己製造的鐐銬所拷緊的絕望主婦。她一位自己創造了一個理想世界,但不曾想她創造了自己的地獄。她只有把寄託放在孩子身上,這樣一個優雅的女性扭曲為一個偏執暴躁的瘋婆子。
視覺、聽覺效果(涉獵不多,隨便寫寫)
整體風格唯美。灰黑色的整體基調加重了劇情的陰鬱感。士兵、姑姑和大主教、天眼等都是清一色的黑色系衣服。大主教的妻子們是清一色的深藍色衣服。使女們頭戴白色翼巾,身穿大紅色長袍。這一抹紅色並沒有很出挑,反而像一灘灘血跡。最張揚,也最容易被扼殺,易如螻蟻。
每一集結尾都配上了輕鬆的甚至是流行的音樂,調節了觀影者的心理情緒。影片上也傾向在這時給出轉機 的信號。如果沒有這樣處理,或許我並不能堅持看下去吧。
對了,插敘也用的得很好。無論是明媚的還是痛苦的回憶,其實都加劇了現在的悲慘。
一點補充
在看完劇後我和一些朋友交流了一下,稍微地翻了翻百度和知乎,基本上大同小異。確實,我還沒有那種衝動和精力去翻一下正統一點的學術書籍去解決我下面列出的有待解決的問題。(主要是懶)
其中,知乎用戶阿仨的一個提法我覺得挺亮眼的,「人類生育能力下降,出生率及嬰兒存活率降低。在如今這個崇尚科學的社會,我們應該可以明白生孩子從來不時一個人的事情,劇集中也多次暗示了男方可能也有問題。但為什麼最後這個故事呈現出來的還是像中世紀一樣女性被貶成男性的附屬品和生育機器,而不是男性價值被貶低呢?這正是因為作者在描述這個故事時依據的是當下社會的思維模式,用當下社會來營造了一個未來社會。」
我認為值得深入的問題
很任性地以我感興趣的程度排列。
1、使女的符號學意義
2、透過Janine,還挺有興趣了解其它作品中瘋子的角色魅力。
3、如果把女權上升到女權主義來說,是一個複雜而龐大的工程,暫時沒有充分的女權知識基礎予以完善。
4、對《聖經》和基督教了解得很少,所以寫得很淺。
後記:
斷斷續續寫了兩天,不想幹了啦,隨緣復盤。如果你有更好的想法,歡迎來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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