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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人類能將意識上傳到其他身體上嗎?

科幻電影《碳變(Altered Carbon)》中,人類身體變得不再重要,人類意識可以「數字化」存儲,能夠在真實和合成之間轉移。就像《碳變》劇中人物所說的:「你可以像蛇一樣,蛻去自己的皮膚。」

這部電影的內容是未來數百年所發生的技術變革,但是劇中的參照版技術已研製多年時間,例如:大腦映射、人類和人工智慧神經鏈接、人類意識上傳至計算機等。近年來,數百萬美元已投資在該技術領域,未來有一天,我們的大腦或將數字化。即便有些人認為人類思維太過複雜,人類意識過於細緻微妙,但在數字化產品中都會被重新創造出來。而且,如果一個人的數字化思維植入活生生的人體之中,就好像沒有任何人體物理變化發生一樣。

我們是否能夠上傳自己的思維意識至其他身體呢?此外,我們應該這樣做嗎?說實話,如果我們能夠獲得這樣的技術突破,我們還能稱自己是人類嗎?目前,來自神經系統科學、哲學和未來主義派的專家將深入探討這一問題。

蘇珊·施耐德(Susan Schneider)

美國康涅狄格州大學哲學和認知科學系教授

載入其他人意識的人體,從嚴格意義上講並不是人類,但它可能具備我們所認為的「人類特徵」,比如:理性、類似人類的關注和情感,它可能像人類一樣。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它可能會變成一種更不像人類的東西,因為它會沉浸在一個新的環境之中。

這個概念聽起來非常酷,就像科幻電影中的劇情一樣。你是否可以將自己的思維意識上傳至另一個人體之中?我對以下幾個理由存在懷疑態度。

1、假設你前往一個大腦意識上傳中心——「Mindsculpt」。你剛得知自己患有絕症,並且非常盼望將自己的大腦意識上傳。在「Mindsculpt」,該機構能夠測量你的大腦的每一個特徵,關聯你的性格、感官體驗、記憶等。

至少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這是否真實可行?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沒有一個完整的大腦特徵圖像,涉及到思考、個性化、感官等。如果這個特徵關聯到微觀、量子等級現象,由於受到量子系統的基本限制,我們可能無法精確上傳人類意識。

2、假設你的數字化大腦能夠創造出來,上傳人類意識的技術是完美的,你應該前往「Mindsculpt」嗎?

假設在「Mindsculpt」,人類意識上傳過程並不涉及摧毀你的生物大腦,當你的大腦在桌子上被掃描和「轉換」成一個程序之後,你還會在那裡嗎?為什麼你的意識會從大腦「轉移」至計算機,讓你仍然工作的生物大腦在那裡?這對我而言非常神奇,一個更合理的假設是你仍在桌子上,你的大腦在工作狀態下會產生特殊的程序(我在這裡將更詳細地討論這個問題)。

如果這對你而言貌似合理,你絕對不會放棄你的合法權利上傳自己的意識,或者註冊一種可能被開發的意識上傳,這種意識上傳可能是「破壞性上傳(destructive uploading)」,破壞性上傳將破壞生物大腦的計算能力。同時,非破壞性上傳可能僅是完全浪費資金,甚至更糟糕。如果該程序下載,可能會在計算機中建立你的一個副本,就像你的一個身體,能夠從事你的工作,或者與你的伴侶約會。畢竟,它會被確認這就是你,同時,你可能有合法義務來照顧它!

3、最後,我們差點沒有意識到人工智慧是否有意識。因此如果你想轉移你的思維意識,也許你的上傳的並非意識,載入體可能感覺什麼都不是。這將再次表明,上傳的並不是真正的你。

我們甚至還沒有探討一個問題:什麼是意識?要知道你是否在上傳意識時能存活下來,重要的是要有一種意識。如果意識僅是存在於大腦的,那麼你不會倖存下來,一些人稱意識是一個程序。但是一個程序就像是方程式,是抽象實體。方程式並不存在於任何地方,儘管它有相應的公式。可能你的意識是一個具體的,有一個位置,也許你是一個程序實體化,能夠運行程序(從某種程度上像是一台計算機)。但那是什麼呢?這讓我們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什麼是意識?

假設在「Mindsculpt」,人類意識上傳過程並不涉及摧毀你的生物大腦,當你的大腦在桌子上被掃描和「轉換」成一個程序之後,你還會在那裡嗎?

安德斯·桑德伯格(Anders Sandberg)

英國牛津大學未來人類研究所研究員

將人類意識上傳至另一個身體存在兩個問題,一個是哲學範疇的,另一個是技術方面的。

這個哲學範疇的問題是,是否這是個人身份的轉移,一些克隆或者複製,能使一個人具有相同或者不同的身份,或者完全徹底的一些情況。許多人認為,答案是顯而易見的,當其他人強烈反對時,他們會很惱火。我本人非常贊同哲學家德里克·帕菲特(Derek Parfit),在他1984年撰寫的《理與人》書中,分析了類似的實例(經常涉及到類似《星際迷航》中的瞬間傳送裝置),關於誰才是本體的「真實延續」,並沒有真正的事實,最重要的是心理上的連通性。

技術問題當然是如何真實去操作,目前我們的意識源自大腦活動性,我們需要一些方法來創建一個相同的大腦。我已經寫了一篇關於「整個大腦模擬」的文章,這是一種假設的未來模擬整個大腦的軟體系統,它包括:掃描大腦(可能是破壞性的)、從掃描中重建神經網路,並在一台合適的計算機上運行這項模擬。在科幻電影《碳變》中,通過植入一個皮質堆棧,使用相同形式的納米科技纖維網路,不斷地掃描大腦神經網路。

大腦中有大量信息,大約1000億個神經元,每個神經元大約有8000個突觸連接至我們需要跟蹤的其它神經元,而且很可能每個突觸上都有幾個信息。為了進行掃描,我們需要一個幾納米長的3D突觸結構:實際上可以使用當前顯微鏡技術進行操作,雖然僅對小型大腦組織(幾微米)進行冷凍或者塑化,這種連通性和突觸信息運行可能達到10拍位元組,真實的3D掃描數據會更大。這一切都運行在相關的電化過程,聽起來是一個非常難以完成的任務,現今是可能實現的。但是要記住摩爾定律(各種形式的)的重大關係,以及科學進展,如果需要持續幾十年時間,這可能會太難。

掃描一個活體大腦可能比掃描一個完全冷凍大腦更難實現,因為活體大腦處於活動狀態下,一個活躍免疫系統試圖干擾,同時,這種掃描方法最好不要干擾功能。我認為從生理學角度可能實現,但很可能實現非常難。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較好的納米技術,而且還需要很好地理解如何在一個真實大比例範圍內,大腦如何與電子發生交界連接。這一過程比從冷卻掃描中獲取的首批上傳時間更長。

這是《碳變》中的另一個問題——接受者的身體,他們要麼是克隆身體或者捐贈身體,幾乎完全是有機的。我可以很容易想像(考慮到上述的技術假設),計算機如何運行大腦軟體,從而控制生物身體,但是我很難想像如何下載一個大腦網路進入一個接受者的大腦。我們需要以某種方式重新建立所有連接,去匹配下載大腦網路的接受者身體,這是一個非常微妙的過程,需要成熟的納米技術,因為許多神經細胞在整個大腦中延伸,目前需要重新改變路線。

載入其他人意識的人體,從嚴格意義上講並不是人類,但它可能具備我們所認為的「人類特徵」,比如:理性、類似人類的關注和情感,它可能像人類一樣。

我們應當如何做呢?

在我們使用捐獻者身體時存在一個明顯的倫理問題——你會使用「無家可歸」的思維意識嗎?還有很多其他的問題很容易想到:你是否失去擁有身體的權利?你能出售它嗎?你可以將它作為一次性物品處理嗎?

但這並沒有真正表明,是否身體之間意識轉移是違背倫理道德,其間存在許多社會背景是非常重要的。這就像討論醫療保健:它是如何提供的,提供給誰,什麼條件是允許、強制和禁止的,所有這些事情都存在著巨大的倫理意義,但並不能真正告訴我們是否醫療自身符合倫理道德。

有些人會說整個問題都是錯誤的,因為這違背了自然規律:人類並非命中注定是永恆的「身體轉移者」。但是一些事情是自然發生的,並不意味著它是道德或者可以接受的:我們正在對抗癌症,儘管這是自然生命的一部分。一個稍微複雜的觀點認為,人類生命是由其死亡和其他特徵所決定的,所以一個變化會使我們成為「非人類」,因此人類渴望它並非好事。證據表明,猴子不會像人類一樣,試圖喜歡藝術、科學、宗教、體育等。因為像這樣的高級快樂並不屬於猴子的快樂。這似乎對於我們是逆向的:我們可以享受猴子的快樂,但是我們已消除成為猴子的許多限制。同樣地,作為一個潛在永恆的「身體轉移者」,在生活中消除一些相當大的限制,如果我們這樣選擇了,仍能限制自己。

許多人可能會說這是製造人類的限制,但是在科幻電影《碳變》描述的世界裡充滿了各種限制,因為人們有可能永生,但並不意味著會悲傷、殘酷、壓抑、技術故障,以及所有糟糕的事情都會消失。我懷疑無論我們變得多麼先進,我們都會遇到一些限制。

一些思想家擔憂,如果我們提高了自己,我們將試圖控制生活中的一切。我們自己的一切都潛在成為設計和工程的潛在目標,這將使它變得不那麼真實,當我們不斷地修補它時,將使我們感到挫敗和不真實。這裡存在一些真實現象:我們正在遭受「第一世界問題(first world problems)」的困擾,與我們的祖先相比,我們現今的生活更加自由和多樣化。但這似乎意味著我們應當培養一種提高自己明智和負責感的美德,而不是不能自我提升的「美德」。

我們應當如何稱謂自己?

如果一個人從皮質堆棧之間轉移,他將如何稱謂自己呢?我也是這麼想,人類是關於這個世界的一個特殊視角,人類類型的意識具有特殊的偏愛、激勵機制、思維和感覺方式等。一個工作狀態下的意識轉移者將轉移我們的意識至任何可以運行的基質——純粹的軟體、機器人、生物身體,這意味著它至少是人類心靈的載體。

我們希望這將使我們延伸和提高我們的意識,因此我們可以適當地稱自己是「超人類(transhuman)」,或許有一天可以稱為「後人類(posthuman)」,但是我懷疑,即使遙遠未來超級智能體仍使用「人類」一詞,來表明他們的身份。

蘭德爾·科恩(Randal Koene)

「副本基金會」創始人、神經系統科學家

也許對於多數科學家而言,關於人類思維和意識知覺的任何默認假設都是大腦生物機械運行操作產生的。迄今為止,這些假設能夠經受起任何測試,原則上,如果我們能夠理解這些操作,並進行實施,那麼新的移植將再次製造意識和知覺。

大腦中的主要「運算者」是神經元,這些微型處理器除了知道輸入刺激或者抑制改變它們的膜電位,再一無所知。一些臨界值代表它們自身放電。總體而言,數十億個神經元的結合相當於信息處理器,能夠演奏我們體驗的交響曲。

上傳人類意識涉及到記錄關於某人工作狀態大腦的充足數據,從而數字化複製它的認知功能,之後在另一個設備中實現這些數字功能,當它處於激活狀態時,會產生相同的意識思維。因為你可以將思維意識在大腦之間轉移,我們可以說,你已實現基質獨立性,神經工程學所做的稱為「整體大腦模擬(whole brain emulation)」。

最大的挑戰是獲取大腦的相關數據,對於現今的神經工程學,整體大腦模擬的第一步是努力構建神經假體(neural prostheses)——替換大腦的較小部分。舉例來講,美國南加州大學伯傑實驗室的視網膜假體和海馬神經假體項目,該項目應該確保具有問題海馬體患者能夠重新獲得創造新記憶的能力,如果你可以用等效的神經修復裝置替換大腦的每個部分,作為整體大腦模擬效果,其本質是一樣的。在後期階段,當我們知道如何從3D結構掃描中恢復動態功能時,可能從這樣的掃描中獲得關於整體大腦模擬的方法,這是另一種思維上傳的方法。

我們應當如何做呢?

是的,我們認為「副本基金會」對於我們的工作是非常重要的,我們已經很容易地理解為什麼醫用神經假體對於治療病人大腦功能障礙是有用和適當的。除此之外,神經假體能夠增強人們的能力,例如:可以想像一下,當你擁有一個海馬體神經假體,你可以明確地選擇哪些事情需要記憶,哪些事情需要忘記。同時,這將很容易理解為什麼映射和建模大腦功能對於科學、醫學以及人工智慧可實現的領域如此重要。

當我們構建神經假體的技能達到整個大腦模擬水平的時候,我們就會達到一個非常特殊的里程碑時期。在這一點上,與大腦其餘生物部分的交互需求意味著對可能存在的認知功能有嚴格限制。例如:生物神經元將永遠無法快速反應,其速度不足以意識或者響應發生在微秒等級的事件,這是僅有我們人類大腦才能體驗的宇宙動態部分。對其進行超越以及其他限制,是「人類繁榮」在人類意識上傳方面的爭論焦點。這意味著我們可以選擇擴大可能體驗和承受能力的範圍等級,更多地進行參與。

這也是關於意識上傳的一種重要的「生存論點(survival argument)」,如果我們無法改變我們的心智能力,那麼我們將局限於一個進化生態壁龕之中。如果進化歷史呈現了任何事物,那麼就表明這些生態壁龕將傾向於消失。例如:在人工智慧方面,研究表明人類意識很快就會在未來的智能機器時代中發揮越來越小的作用,適應變化很可能是一種生存需求。

我們應當如何稱謂自己?

我曾想過我們能夠上傳除人類之外的所有事物,當某個人身體植入假肢或者人工耳蝸的時候,我們不會將他稱為除人類之外的其他生物體。因此,我猜測未來即使人類意識上傳或者擁有假肢身體,我們仍將自己稱為人類。如果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人類身體通過技術手段增強能力,使其具有獨特的人類特徵。

米格爾·尼古雷利斯(Miguel A. L.Nicolelis)

美國杜克大學神經生物學、生物醫學工程、心理學和神經科學系教授

人類意識不能進行上傳,因為我們的大腦意識根本不是數字化,其取決於嵌入大腦組織中的信息,無法通過數字化手段進行提取。

它將永遠不會發生,這僅是一個沒有科學依據或者支持的城市科幻故事,它僅會削弱我們人類生存條件的獨特性,通過將其與數字機器進行比較,將恐懼灌輸到那些沒有頭腦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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