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我們來過
不加約束地夜讀,也不知是到幾時才歇。睜開眼才發現——灰濛濛的,一片陰鬱。此前都是很好的天兒,忽然就沙塵瀰漫了。
本是和劉、年二位仁兄約好9點整,在小區門口見的。正洗臉的時候又接到學東的微信,也說要來接我。鐵路人的時間觀念真是沒說的,我們四人如約碰頭。兩部車子前後相隨著,趕往望遠。
老人的靈堂設在室外搭起的帳篷里。連日來,濤哥奔波不說,更是沒少受凍,本就稀疏的頭髮亂糟糟地覆在頭皮上,愈發顯得憔悴。他跟我們握手、微笑,一如從前的內斂與從容。
之前和平哥來的那趟,我們都磕過頭了,這時節就多少有些無措,索性就又鑽進了車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嘮嗑,一直到響器停歇,鞭炮大作,我們隨著靈柩匯入車流里。
在公墓里仍舊只是站著,看道士和幾位鄉鄰忙活。永慧姐看到我,朝我緊走了幾步。我迎上去,摟住她的胳膊。她對我說起老人卧床不起後的遭遇,音調有些顫抖。她還說,挽著白布走在靈車前面的時候,展展問她:「媽,爺爺還能活過來么?」我的心上一陣酸楚。前些日子,老人雖躺在床上,口不能言,但與我握手的力度還是蠻大的。我真是沒想到他會離去得這麼突然……
展展不知咋也在人群中看到了我,過來靦腆地問好。我把他介紹給身邊的福慶哥時,小傢伙竟一邊道「年伯伯好」,一邊還和慶哥握了下手。孩子真的長大了。
置身會場的平哥又微信問起這邊的情況,我給簡略地說了說。此後不多會兒,棺木入土了。人群中的女性又開始大放悲聲。刺耳的嗩吶再度響起,吹得人心和冬風一陣陣發緊。走過人世的83個春秋之後,老人在此進入了永恆的歸宿。
回想起來,那一輩老人真比我們要不幸得多。貧窮,饑饉,多子,那樣的命運,他們大多逃不脫。老人質樸而謹慎,打理莊稼的同時,還負責著村裡的賬目。這一點,與曾任隊長的我的父親很是相似,也因此註定會遭受很多運動的摧折。若說起來,那都是一個個難捱的年月。好不容易熬到時局清明,兒女也長大,他們這才有了些消停一點兒的日子過。
類似的家庭背景,讓我和濤哥早在京城同窗時就格外親近。他較我略長一些,對我是極盡照顧的。走出校園,我倆也從沒斷了聯絡。天可憐見,我們兩個苦娃娃也總算都能填飽了肚皮,都有個著落。
人到中年,彷彿驚覺老人都已老去了。近幾年裡,幾乎年年都會去一趟墓園。老人們的漸次凋零,就讓我們越發感到歲月的匆促,同時負疚於自己未能做得更好更多。
老人們的故去,也讓我們與自己的死亡更少了一份心理上的間隔。情不情願,我們都得承認,自己也不過是這蒼茫人世的一個過客。
與值得愛的人好好相愛吧。惟有那份心與心的溫暖牽繫,才可證明:這世界,我曾經來過。
【這篇短文,是我送別王伯伯後的一點感懷,就不開讚賞了,謝謝那些可能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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