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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我介紹給了那個影子

春湖復甦(四)

文/斑斑

小麵包駛入了市立醫院,蠻橫地佔據了停車庫的兩個車位。王春衫關了車門,就抄起手機打電話,一路小跑了起來。我和林薇也跟在後面小跑,一直跑了大約五分鐘,來到了醫院的急症樓。

一跑進樓,王春衫就開始四下張望,我看見了人群中有個和前日晚上擦肩而過時身影很像的女子,我剛要提醒王春衫,林薇拉了一下我的手,我才意識到自己差點就暴露了。那個女子也在四處環顧,沒多久就把目光落在了我們身邊,開始嘴上一邊叫著「春衫」一邊擠過人群過來,撲到了王春衫的胸前。

「別怕別怕。」 王春衫也顧不上場面了,撫摸著她的後背一邊安慰他。「到底什麼情況?」

我仔細打量這個女子,程悅悅長得很普通,一米六三左右的個頭,身上穿著國產品牌的衣服,臉上原本是畫了淡妝的,但是不知道是因為哭過了還是急出了汗現在細看的話可以看見有幾處的顏色有點差異,指甲是做過的,胸部不大,屁股也不翹,嗓音並不好聽,也沒有可以一眼就能察覺的氣質。總的來說就是一般街上隨便的一個23歲以上的女子,平庸和平凡的氣息一覽無餘。我心中暗暗打分,若是吳梅算得上75分的話,這個程悅悅勉強只夠50分。

程悅悅說了事情的經過,自己開車去稅務局辦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靈魂出竅的緣故沒有注意到紅燈,也沒看後視鏡,在一個十字路口轉彎的時候撞到了一個騎電瓶車的男子,男子倒地後就昏迷了過去。現在被推進了急診室中。她按照王春衫的命令叫了120,也叫了110。昏迷男子現在什麼情況並不知道,他的家屬也還沒有出現。

差不多解釋完的時候,有醫生在叫程悅悅的名字,我們四個人一起走了過去。昏迷的男子已經蘇醒,現在神智還算清晰,身體上有幾處軟組織挫傷,至於腦袋裡面有沒有問題要立即去做CT才知道。王春衫去付了錢,然後陪著那個男子一同去做CT。我和林薇則在急症大廳中陪著程悅悅。他離開之前簡短地介紹了我們。而程悅悅在他口中的定性是:好朋友。

我讓林薇陪著他,自己去小賣部買水。如今我已經100%確定這個程悅悅就是前晚和王春衫一起走進寶來賓館的那個女子。不過我實在搞不懂為何王春衫若是決心要出軌為何要選擇這樣的人。倒不是有什麼對程悅悅的惡意,我也希望人人平等,但確實無論是天生還是後天,人人都不平等。這種不平等的現實在醫院這樣的環境中就變得更加明顯。我想若是佛陀來到這裡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現實。和程悅悅簡單的交流更加確性了之前外在對她的判斷,她簡直能算得上是平庸一詞的吉祥物了。撇去外在不談,從談吐中也可以察覺到她並非是那種聰明伶俐的人,小聰明說不定在生活中偶爾能蹦出來,但是離真正意義上的聰明有著遙遠的距離。

莫不是她床上的水平很厲害?雖然我不願意這樣想,但是內心中實在已經沒有能為王春衫的行為解釋的理由了。

買完水回到了急症大廳,警察已經出場,正在問詢著程悅悅。林薇站在一旁,眼睛沒有目的地打量著大廳中來來去去的人。我們喝水,然後在椅子上坐下來,看樣子今天需要在醫院中度過了。沒過多久的時間,被撞的男子的家屬出現了,除了父母以外還來了一個長得滿臉兇相的男人。

程悅悅有些害怕,因為王春衫還沒有回來,我和林薇只好站到了她的邊上,幫她壯膽。兩老應該是因為這件事有點懵,對話總是說不到點子上。那個兇巴巴的男子倒是出奇的有禮貌,他先進行了自我介紹,是被撞男子的表哥,在氣象局工作。簡單的了解了事情狀況後他沒有說任何情緒化的話,就去找醫生了。兩老對我們似乎有些敵意,我只好再去小賣部買水來給他們。

大約兩個小時過後,王春衫和那個凶臉男同時出現了。CT的診斷結果已經出來,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的地方,根據患者的描述最多有一些輕微的腦震蕩。在醫院住院三天觀察一下,若是沒事的話就可以出院。王春衫已經去辦了住院手續。凶臉男和他達成了共識,在他弟弟沒事出院後再討論賠償的事宜,期間住院的一切費用都由王春衫來支出。

凶臉男帶著兩老去了住院部,並讓程悅悅先回家休息。王春衫跟我們道了謝,然後跟程悅悅商量先帶她回家,明日可以帶點水果什麼的來探望一下那個男的,順便探探口氣,為之後的私聊博得一些好感分。

我和林薇識趣地向他們兩人告別,眼角的餘光看見王春衫牽著程悅悅的手走進了停車場。

「要是別人看起來一定認為他們是一對呢。」 林薇等他們兩人消失在視野後感嘆。

「你可見過王春衫這樣對吳梅?」我問。

林薇思索少頃,「兩年前的時候他對吳梅大概就是這種程度。」

「也就是說戀愛了。」 我說。

「大概是吧,剛才他的樣子比誰都著急,可憐的吳梅。」 林薇長吁一口氣。

我看看林薇,不知道她是不是忘了林巫的存在,「可是吳梅不是有林巫么?」

林薇確實是忘記了他,她眨巴眨巴眼睛,然後說:「倒也是。」

我們走出了醫院,去一家東北餐館吃了午餐。一大盆亂燉被塞進了肚子里,然後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對望著計划下午去何處。無奈大腦因為大量的食物而被搞得昏昏沉沉,完全計劃不出一個願意從座位上挪動起屁股的主意。

「要不去電影院睡覺吧。」 我無奈的提議,沒想到卻得到了林薇的瞬間認可。我們兩人簡直沒藥可救了。

從電影院中午睡出來,整個人變得活力無限,東北亂燉的力量在血管中流淌,我覺得這個時候去跑個馬拉松都沒問題。我們去玩了密室逃脫,然後去電子遊戲城中玩街機和跳舞機。一個下午的時光飛速而過。

我們坐公交回到老街,王春衫經過今天的事情,估計也沒有心思做晚飯給我們吃,我們打算去房間中稍稍休息後便外出覓食。快走到民宿的時候,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我們的右側傳來。尋聲音看去,王春衫正縮頭縮腦地站在小巷裡向我們招手讓我們過去。

我們走進小巷,他機警地左右看了下,然後低下聲說:「我給林薇打電話,怎麼都打不通,只好在這裡等著你們回來。」

「兩年前的那個手機號碼我早就不用了。」林薇想起似得說。

「還沒有吃飯吧?」 王春衫問我們。我們搖頭,「我請客,一起在外面吃吧。」他提議道。

我和林薇交換了眼神,知道王春衫一定是有什麼事情有求於我們,估計就是希望我們能把今天的事情藏在肚子里不告訴吳梅。

「好呀。」 林薇裝出爽快的表情答應道。我朝她看看,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小小興奮。

王春衫把我們帶出了老街,找了一家吃川菜的館子。點完了菜之後他開始問我們今天後來都去哪裡玩了。我們心中知道這不過是他的鋪墊,重點在後面,但依舊照著他的路子附和著。等菜上得差不多了的時候,王春衫終於進入了正題。

「那個……程悅悅是我的好朋友。」 他裝作不經意的樣子開口,「我們是在一次入駐線上平台的招聘活動中認識的,她的公司主要做賓館旅館的在線預訂服務,為了讓我和吳梅的店生意好一些起來,所以我就去他們公司登記報了名,之後有關於制度和合作模式的解說活動,那個時候認識的。」

我和林薇一邊吃辣的不行的水煮魚,一邊點頭。我不知道這些話中的真實成分有多少,說不定這真的就是王春衫和程悅悅相識的契機,或者這是他一整個下午細細推敲出來的故事。不過無論哪樣都無所謂。

王春衫繼續說下去,「她人不錯,總是想辦法幫忙提高我們店的曝光率。」

我繼續點頭,心想王春衫這樣說的意圖是讓我們明白今天他如此盡心儘力的幫助程悅悅其實是為了報答她在工作上給王春衫和吳梅的幫助。若是那晚沒有看見他們進去寶來賓館,這個確實是一個對於今天行為看起來不錯的解釋。但是若細想的話,原本的一個問題在這裡就派生出了兩個問題。第一,為何程悅悅特地幫忙王春衫和吳梅的民宿提高曝光率?第二,為什麼程悅悅撞了人第一個打電話的不是自己親近的人,而是自己的工作夥伴呢?況且早上他接到電話時候的樣子,根本就不是一個工作夥伴會有的反應。看樣子王春衫也並非是十分聰明的人。或者說王春衫其實很聰明,他這麼說只是為了顯得自己正在笨拙地編織謊言,目的是讓我們參與到這個謊言之中變成幫凶,而不是要編織出一個沒有漏洞的精美謊言。作為遊客的我們,自然會選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沉默。無論哪種,我和林薇都不會在此刻戳穿他,只能繼續聽著他的故事。王春衫究竟是哪種人呢?

「今天碰到這種事情,我也只能儘力去幫她。不過今天的事情你們能不能幫我保密一下?」

「保密什麼?」 我假裝不知道。

「不要和吳梅說今天的事情,她要是想多了就不好了,她一直睡眠不是很好,一有心事就容易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漂亮!現在再祭出吳梅的睡眠問題,若是我們真的多嘴了話,就變成了對他妻子的一種傷害。

「可是我們今天沒能去成春城湖。」 林薇說,「吳梅要是問起來該怎麼辦呢?」

「這個……」 王春衫開始皺眉,臉上浮現出思考的表情。我看著他的臉,知道他根本沒有在思考,他只是裝出為難的樣子在拖延時間,希望我們自己提出要說謊的要求。

我看了一眼林薇,她向我微微頷了一下下巴。「這樣吧,」 我開口, 「今天後來太陽挺大的,我們開車開到一半後意識到沒有塗防晒霜,林薇也就不太想去湖邊曬太陽了,於是你帶我們去了市區,我們一起看了電影,然後在電玩城中玩遊戲,最後再一起來吃川菜怎麼樣?」

「嗯。這個主意好!」 王春衫在我說完後假裝又思索了幾秒,然後臉上露出感謝的神情。

之後我們一邊吃飯,王春衫一邊問我們電影的內容。我們在電影院中呼呼大睡,哪知道什麼內容,只好隨便胡謅了一些情節。然後他又問我們電玩城裡玩了什麼遊戲。乍聽起來他對我們的活動顯得極有興趣,但只不過是在收集信息,以防在吳梅那邊顯出什麼漏洞來。

晚餐過後,我們三人回到住處,吳梅正坐在飯桌前面看著一本卡拉瓦喬的厚厚的畫冊。桌上有著沒有收拾的盒飯。王春衫走過去把吃完的盒飯收拾好,開始擦桌子。吳梅問了我們今天的行程,林薇按照在川菜店裡統一好的口徑告訴了她。王春衫也在期間穿插地說了幾句,表示自己一整日都和我們在一起。

糊弄了吳梅我的內心有點歉意,但是這樣的情況我和林薇也沒有其他更為合適的辦法。我們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中,我發現廁紙已經用完,便打算下樓去拿。在樓梯口的時候我聽到王春衫和吳梅說今天晚上10點約了哥們一起去打牌,要打通宵。在這之前他會守店,到了10點後關店出門。吳梅爽快的就答應了,似乎並不對丈夫徹夜不歸有什麼怨言。看樣子王春衫是答應了程悅悅晚上過去陪她。

我在樓梯口多等了兩分鐘才下樓去拿廁紙,回到屋內後把自己聽到的事情告訴了林薇。林薇有點厭惡地撇撇嘴巴,看樣子王春衫原本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已經蕩然無存。

我們洗澡,看電視,聊無關痛癢的話題,不過避開了吳梅和王春衫。今天他們的破事已經知道的夠多,好奇心固然得到了滿足,但另一種讓人煩躁的情緒卻不由自主的升騰起來。

10點鐘的時候,樓下傳來關門的聲音。我從床上站起身,走到窗口前,一個黑影走到了街道上,小踱步向前走去,腳步中沒有半絲的遲疑。我知道那是王春衫。林薇也站到了我的邊上,手扶著窗欞,美麗的睫毛一半在陰暗中,一半在橙黃的光線里,有點魔幻的意味。

我們在窗口一聲不吭地站了好幾分鐘,好像是無知覺而有目的地等待著生命中注定的事情。當我有了這樣荒唐的念頭時,這件註定發生的事情真的就發生了。我看見了另一個影子出現在街道上。從二層樓的窗戶看下去,僅憑背影就可以猜到那個人是吳梅。吳梅在街道上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朝之前王春衫消失的方向走去。我的眼角餘光看到林薇也注意到了這個人影,我們交換了眼神,彼此確定那個人就是吳梅。

她是去跟蹤王春衫嗎?還是去見林巫呢?不得而知,我覺得大概後者的幾率更大一些。知道王春衫會徹夜不歸,所以臨時下了決定和自己的情人出去浪。

林薇無奈地搖搖頭,坐回到床上。我關閉了大燈,只留下昏暗的床頭燈,然後在她旁邊鑽進了被子,關掉電視機。今夜應該不會再有其他的事情了,精力也充沛,於是我慢慢地將手摸在了林薇的大腿上,把睡裙慢慢的向上捋起,把掌心放在她的皮肉上。

林薇沒有任何回應,好像那不是她自己的大腿似的。我不知道她的內心是否感受到了我的意圖,於是我打算加深自己的暗示。我把手慢慢地向上挪動,觸碰到了她大腿深處的內褲的邊緣。林薇依舊沒有反應,我抬起頭看她的表情,她似乎是在神遊。

這讓我有點尷尬,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繼續手上的動作,還是應該當做沒有事情發生一般悄悄地退縮。正當我踟躕不前的時候,林薇嘩啦一下轉過了身體,眼睛盯著我。我的移動讓我的手僵硬地放在了她的屁股上面。

「陳吳越,有件事情請你務必告訴我。」 林薇開口,語氣很認真,她見我沒有答話,又補充了一句,「是關於劉水的。」

我知道,今晚是又沒戲了。我把放在她屁股上的手收了回來,清了清嗓子,「你問吧。」我內心固然不爽,但是不爽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只有想辦法讓眼前的這個人滿足她的問詢才能解決問題。不過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根據經驗,眼前這個人經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東西。無論得到什麼答案都會讓她心煩不已,但若是沒有得到答案,更會心煩不已。我回想曾經和她之間產生的裂縫,就是在一次次這種對話中所產生。最終,她覺得我不坦誠,我則被搞的精疲力盡。兩年之後再次面對這樣的情況,我的內心依舊沒有行之有效的方式。希望兩年的時間讓我們都改變了一些,或者已經結婚了的現實基礎能夠壓制住這種裂痕擴大的趨勢。林薇要談劉水,今晚註定不是一個美妙的夜晚了。

「你是不是喜歡劉水?」 林薇開門見山地問。這種情況還是頭一次,曾經的她總是拐彎抹角的旁敲徹擊,不明說自己的想要問的問題,需要我一次次的去踩。這次她不繞圈子,我覺得事情或許不會有想像的那般複雜。

我開始斟字酌句,回答林薇的問題是很苦困難的事情,若是一不小心挑錯了一個字,她就有可能從其他的犄角疙瘩中對此過分的解讀。之後的事情就會變成,我拚命的解釋自己的意圖,但她卻偏信她自己的那種解釋,而且會告訴我這是我自己說出來的話。雖然這種情況已經有兩年不曾遇到,但是曾經的痛苦經歷讓我時至今日依舊保持著對此敏銳的警覺,我開口回答:「曾經有一段時間對她確實有過一種類似好感的感覺,從廣義的角度來說,那種感覺可以歸為喜歡,但是從愛情的狹義角度來說,並不是喜歡。」 這種回答看似像書獃子一般的神經病,但是卻是我覺得唯一能夠儘可能的避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對策。

「哪一段時間?」 林薇追問。

我開始仔細思索,畢竟是兩年前的事情,不是那麼的記得清楚了,我開始在大腦的角落中撿拾關於這件事情的灰塵,收穫不多。「記不清到底有多久了。」 我老實回答,「粗略地說就是我們每周吵架的頻率上升到三次以上的時候開始的,那個時候覺得我們兩人只要在一起就會吵架,一個詞用錯一個微小的動作你或者我都會暴跳如雷。但是在公司和劉水聊天則比較輕鬆,隨便玩笑都可以開,不用擔心什麼後果。當時她在級別上算是我的下屬,我可以比較隨意一些。所以就慢慢對她有了一些好感。不過需要強調一下,不是愛情角度的那種好感。」

林薇點點頭,「還有兩個問題要問你。」

我深呼吸一口,想著長征已經過去了一半,自己應該有命來迎接勝利。

「也就是說你沒有愛過她是吧?就是說沒有想過要和她一起過日子的念頭?」 林薇拋出了第三個問題。

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在組織自己的語言,然後說,「想了那麼久不是因為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而是因為在想方設法讓自己能夠確切的表達自己的想法。我從未愛過劉水,我是說真正意義上男女之間的愛情,比如我愛你的這種,那種心理對劉水從來都沒有產生過。說實話,當時我們那樣的關係讓我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劉水的存在只是我的精神想要尋找一個能夠暫時逃避問題的地方而已。所以即使那時候不是劉水,是劉雨,或者劉雪,都沒有問題。我都會產生之前所說的那種好感,只需要這個對象能讓我感覺到輕鬆,不用整日緊繃著神經。不知道你明不明白這種感覺,那時候對於劉水的好感並不是對於某一個女生所特有的特質的反應。劉水的身上並沒有某一點特別引起我的注意,或者能夠吸引我。當時她走進了我的生活只是因為她身上所擁有的一種在很多其他女生身上也可以找到的共同性質,簡單的說就是在對的時間遇見了一個普通的人而已。這種特質曾經在你的身上也有,雖然不像劉水那樣明顯,但你也具備著。只不過當時你是出於事件的當事者,你身上的這種特質就失靈了。」 說完這些,我給林薇時間消化其中的內容,然後繼續說,「我從來沒有提起過想要和她一起過日子的念頭,我指的是那種真正切切去考慮其可行性的情況。這種情況一次也都沒有出現過。我承認確實在和你發生矛盾的時候內心會想要是和像劉水這樣性格的女生過日子就好了,就不會有那麼多糟心事。但這種念頭的本質屬性是賭氣而已,並不是真正的在考慮想要和她一起生活,一起成家,一起期待未來。即使是我們在感情即將分崩離析的最糟糕的階段,我也沒真正考慮過和其他女生一起過日子。」

林薇在花時間咀嚼我話中的意思,眼睛中的瞳孔在微微左右閃動。我咽了口口水,靜靜等待最後一個問題。房間里的時間開始變得粘稠,像瀝青一樣。終於,她開口了:「那之後你有去找過劉水嗎?」

我搖頭,「沒有。我旅行之前就辭去了工作,回來後就開始找你。」對於這個問題,我撒了謊,不由自主地撒了謊。至於為什麼撒謊我一時搞不明白,話就這樣從自己的口中溜了出來。我內心有點懊悔,但是卻也不願把說出的話再追回。是因為害怕這樣會對前面四個問題所鑄建起的牢固圍牆造成空隙嗎?還是因為我僅僅不願意承認自己之後和劉水聯繫的事實?雖然這句話的表面是謊言,但是內在核心卻是正確的。在旅行回來之後我雖然找過劉水,但並不是為了做傷害林薇的事情。我偷偷觀察林薇臉上的表情,我察覺不到什麼異樣,她應該沒有對我的回答產生懷疑。希望如此。

四個問題回答完畢,林薇不再追問。她起身給我遞了一杯水,我咕嚕咕嚕喝下慰藉自己的嗓子。

「謝謝,吳越。」 林薇小聲的和我說,然後從我手中拿走了空了的水杯。

我們關了床頭燈,在被子中躺下。黑夜的氣息立馬佔據了原本光子的領地。林薇從後面抱著我,我的後背可以感覺到她柔軟的乳房。第四個問題的失誤回答讓我的大腦不再想之前羞羞的計劃,而是一遍遍希望這件事情就此過去,不要對我們的感情造成什麼餘波。

我和林薇都沒有睡著,體悟著黑夜靜謐的真諦。

「有人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林薇在我耳邊說道。

「有人來?」 我不知道林薇在說什麼東西。

「有人來找我。」 林薇從床上坐了起來,穿上拖鞋,去開燈,隨後開始穿衣服。

「喂喂。」 我依舊摸不著頭腦。

「估計是林巫。」 林薇說,「能感覺到他來找我,已經到樓下了。」

我也從床上坐起,「非要去不可?」我問。

「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不然不可能大半夜來找我。」 林薇說。

我看這態勢應該是沒辦法讓林薇留在房內了,雖然我尊重她應該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但是不能每次都大半夜的出門,還是去會一個男人。我無法忍受。「非要去的話,我也要去。」 我說。

林薇遲疑了一下,大概是在衡量其中是否有不妥之處,「好吧,你若不放心的話,我們一起去。」

我迅速地穿了衣褲,和林薇一起下了樓,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民宿的大門,一個人正站在門口。路燈的光在民宿門口已經散失得非常微弱,我無法看清來人的面孔。不過卷卷的長髮還是很容易辨識,塑造出了不羈的陰影。那人大概沒有預料到我會出現,我們打開門的時候他稍稍後退了一步。

「這是我丈夫,陳吳越。」 林薇向前走了一步,把我介紹給了那個影子。

「打擾到你們了吧。」 陰影開口,聲音帶有磁性。

「找我妻子有事?」 我回答,把自己的不滿清楚控制到一個既可以讓他察覺但又不會讓人覺得無理的程度。

「嗯……有件事情想找她聊聊。可以嗎?」 陰影說。語氣不卑不亢。

「你的事情我丈夫都知道,他也知道我們的狀態,所以若是有什麼要和我說的話,就和我們兩個一起說吧,沒有關係。」 林薇替我回答了問題。

「這裡太黑了,我們去路燈下說吧。」 我開口,然後牽了林薇的手,不管那個陰影是否願意,就徑直走向了路燈。

我感覺到他跟在我們後面,保持著大約兩步左右的距離。走到路燈下後我轉過身體,橙黃色的燈光滿滿照在他的臉上,我可以清晰的看見他的面容了。他比我高一些,臉也長得比我好看,身上看起來很結實,是那種經常運動的人。身上穿著一件牛津襯衫,外面套著一件綠色的防風衣。下身穿的是直筒的牛仔褲,腳上蹬著一雙CAT的沙漠靴。他雙手插在口袋中,一雙眼睛躲在鏡片的後面,神色並無懊惱。

「實在不好意思這麼晚才打擾你們,我也是沒辦法才這麼做,吳梅才剛剛睡著。」 林巫毫不忌諱地把他和吳梅在一起的信息告訴了我們。這讓我和林薇都有些詫異。

「沒關係。」 林薇說,「說說到底是什麼事情吧。」

「真羨慕你們。」 林巫沒有回答林薇的問題,「我想你們之間的感情一定很深很深,不然你怎麼會克服這樣的事實和林薇在一起呢?」他說著把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

「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喜歡就在一起了唄。」 我知道他指的是林薇已經死了這一事實。林巫聽到我的回答後眼睛在我和林薇之間來回移動了幾次,然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他選擇放棄了要說的話。我無意追問,我只想這段對話越快結束越好。「快點說說什麼事情吧。」 我催促他,「沒想到晚上還是挺冷的。」

一隻飛蛾正在努力地用身體撞擊路燈的燈泡。

「其實我來的目的是想向林薇討個主意。」

「什麼事情?」 林薇問。

林巫把雙手從褲袋中拿了出來,十指交叉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我想離開吳梅。」他說。

這個話題讓我有點始料未及。林巫要不要離開吳梅為什麼需要來問林薇的意見呢?莫非只有林薇能夠明白他的處境?可以設身處地的幫他考慮一下?畢竟他們兩個都是已經死了的人。

「我先告訴你們我和吳梅在一起的原因吧,因為吳梅長得簡直和我的妻子一模一樣。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我還以為她就是我妻子,可是我知道我妻子已經死了。」

「死了?」 我忍不住插嘴。

眼前這個男人點點頭,「上次沒有和你說全部的情況,我是和我的妻子一起去山裡寫生,進了山之後卻開始下大雨,我們找到了一個天然的山洞進行避雨,但是沒想到雨越下越大,最後竟然引發了山體滑坡。我們躲雨的洞穴被滑落的石塊和泥土堵住了出口,沒有人知道我們來到這座山裡寫生,手機也沒有信號,所以也沒有人來救我們,最終兩個人因為沒有食物而餓死在了洞里。」林巫平靜地敘述了這一切,彷彿是在講其他人的故事,或者說是一部小說一樣。

我有些詫異眼前這個男子竟然是以這種方式死去的。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點不太相信他說的話,大約是這個故事太像是恐怖漫畫或者電影了。我身邊的林薇則抬起了自己的手臂輕輕抹了一下眼角,看樣子她是相信了林巫的說辭。

「對不起,讓你回想起這些。」我說了句檯面上的話,其實心裡半點歉意都沒有。

「沒有關係。」林巫說,「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那你為什麼要離開吳梅呢?」林薇問。我心底嘀咕了一下,看樣子林薇已經站在了這個男人這一邊。原本讓林巫離開吳梅不是應該是件好事么,怎麼現在聽起來這兩人在一起是正確的事情了呢?

「吳梅是吳梅,並不是我的妻子,她是其他人的妻子。」 林巫解釋,「即使她長得很像我的妻子,我也不能把她從別人的身邊搶走呀。」

「你還沒有搶走么?」 我沒忍住內心的吐槽,把心聲問了出來。林薇轉過頭看著我,眼睛裡竟然有一絲責備我的意思。

林巫對我的諷刺並不惱怒,認真的解釋說,「我可能是搶走了她的心,但是還沒有搶走她的人,或許你不相信,但是我和吳梅之間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所以晚上在一起就是親親,摟摟和抱抱嘍。我內心這麼想,但是這次沒有說出口。

林巫繼續說:「我們甚至連接吻都還沒有過。雖然她晚上和我在一起,但是我們相敬如賓,並且各睡一張床。這不僅僅是我堅持這樣做,她說她現在還是有老公的人,不能和我發生更進一步的關係。」

這讓我有點懷疑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難不成眼前站立的這個藝術家風範的男子其實是一個十分地道的人?我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把他想像得太壞了?

「但是,我不是聖人。」 林巫繼續,「我和吳梅再這樣下去難免會擦槍走火,一不小心若是犯下了錯誤,等於毀了吳梅的幸福。畢竟我沒有辦法給她長久的幸福,這些我想林薇應該能夠明白,所以才這個時間來找她,希望聽聽她的意見。」

林薇的眼淚已經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低落在這夜空下的街道上。她幾次想要開口,但又把話咽了下去。林巫指明是要聽林薇的意見,我便不好越俎代庖說些什麼。夜裡的空氣開始在我們三人的間隙中凝固。剛才死命撞燈泡的飛蛾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沒能忍住就問了出來,「林巫,不好意思,我能否再問一下你妻子的事情?」我這麼一說,林薇看著我,眼神中的責備又多了一分。我知道問別人死去妻子是一種忌諱。

「沒關係,你問吧。」 林巫倒是沒有露出不悅。

「你剛才說你們在山洞中因為沒有人來救援才……」 我想避開用死亡這個詞,但腦子裡一下子沒有什麼別的詞可以用來替換。

「餓死。」 林巫自己說了。

「那你現在在這裡,你妻子呢?」我問完,林薇也不自覺的點了下頭,然後把眼光轉向了林巫。

「她沒能變得像我們一樣。」 林巫說,語氣中帶著落寞,「只有像我們這樣有充足執念的人才會變成這樣,我的妻子大概已經轉世了吧。」

「你一定很愛她。」 林薇說。

「但是我不能因為這份愛而去拆散吳梅的家庭。」 林巫把話題重新轉到了吳梅身上,「林薇你說我是不是離開吳梅比較好?」

林薇又思索了良久,最終開口說:「你說的對,離開應該是最好的選擇,趁現在還什麼錯誤都還沒有犯下的時候。我想,你其實自己心裡早已經下了決心,只是希望聽到一個能理解你處境的人給你支持罷了。」

「謝謝你,林薇。對了,我真羨慕你能有這麼好的一個丈夫。」 林巫笑了,笑容在黑夜裡很陽光燦爛,「還有,謝謝你,陳吳越,祝你們幸福。」

我們目送著這個男人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回到房間,林薇的心情大好,她不由地感嘆,「這個世上還是有很多好男人的。」又說,「但是也有像王春衫這樣的渣男。」還說,「吳梅也是好樣的,給她們女生爭氣,沒有出軌。」

我想反駁即使吳梅和林巫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但兩個人如今到達的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我當年和劉水之間的關係。林薇憑什麼睡前要質問我四個問題,現在卻又在為吳梅叫好。當然,這些只是在我內心想想而已,並沒有說出口。

「林薇,」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你說林巫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執念究竟是因為什麼?」

「當然是她妻子啦。」 林薇用一種這是傻瓜才問的問題的口氣回復我。

我不太相信,「若是他的執念是因為妻子的話,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經死亡,若是遇見了長得如此像她妻子的吳梅,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的說服自己離開她呢?」

「因為他的道德感強烈吧。」 林薇說。

「你們也需要道德感嗎?」 我問。

林薇看著我,臉上有了一絲慍色,「你什麼意思?」

「你想想,你之前為了我好,想要撮合我和塗平晴。但是之後是不是被自己的執念所打敗了?」 林薇沒有回答我,但看臉色是有點明白了我的意思,「我想你們能夠還在這個世間就是因為這種強烈的執念,這種執念是不會簡簡單單就屈服於什麼道德感的。不然也就無法稱之為執念了,對吧?」

林薇應該是覺得我說的有道理,「那你說林巫的執念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老實說,「你不是說他是一個畫家么?說不定執念是想要繼續畫畫吧。」這是我瞎說的,大約這個世上確實會有著想要一直畫畫而不願接受死亡的人,但從林巫身上看不出這種特質。

我關燈,爬進被窩,繼續思索著林巫的事情,找不到他的執念究竟是什麼,這讓我覺得他絕不是在林薇心目中所種下的那種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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