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急診留觀病房內，面對病危、臨終父母，幾面無形的「哈哈鏡」折射出某些子女怎樣的心靈變態影像？
提起醫院，人們關注的話題難免會是：醫患矛盾，過度治療，醫生拿紅包和藥物回扣等。今天筆者卻要談談一些無關醫療專業和涉及醫護人員的所見所聞，也算是從另一側面，對醫院急診留觀病房作一次小小的曝光。面對病危、臨終父母，病房內幾面無形的「哈哈鏡」折射出某些患者子女，怎樣的心靈扭曲的變態影像？
經過醫生、護士的一陣忙碌，筆者老母親安全度過令人心悸的凌晨2-3點鐘，東方泛出魚肚白，迎來黎明的曙光！病床頭右上方的吸氧濕化瓶中，正常發散著表示氧氣流速的氣泡，監護儀上SPO2（血氧飽和度）指示又回到常規的96以上……。
老母親出院至今已有24天, 其身體狀況正在逐漸好轉之中。這次，多虧有白衣天使的盡責，家人的悉心照料，親朋鄰舍的安慰和鼓勵，加之母親自身頑強地與病魔抗爭，終於收到應有的成效。目前，筆者老母親雖然大部分間仍卧床靜養，並需子女晝夜陪伴護理，但全家人此時的心情，比起母親在醫院被急救醫治時，那種分分秒秒秒被緊張氛圍所籠罩、所裹挾的惶然，畢竟釋然、坦蕩多了。
進醫院後，你真正感到健康最重要的分量，沒有健康的身體，財、權、物……一切皆是過眼雲煙；進教堂、寺廟後，你會頓悟世界三大宗教均以「慈悲、博愛、和平」為真諦，人生所謂的原罪、救贖、懺悔、來生轉世、因果報應、積德行善都圍繞於此展開……；殯儀館乃人生終點的最後驛站，人從呱呱墜地，赤條條降生，到赤條條離去，你一切都帶不走……。如此頓悟，人世間可少建多少監獄？國家機器可減少多少公務員？在某種程度上，這比進行共產主義遠大理想教育也許更能「立竿見影」！
在醫院陪護老母的半個月期間，夜半耳聞周遭患者痛苦的呻吟、嗚咽，甚至憚狂地呼叫、哀嚎……，目睹一個個病號從甲醫院轉到乙醫院再轉到丙醫院（除了重症病號轉上級醫院外，相當部分是為了醫院的所謂「病床周轉率」的「考核指標」），人生最後的一段歷程—生死交匯、升天堂之路竟如此坎坷難行，難怪導遊在介紹義大利威尼斯水城的「奈何橋」時，多數遊客不寒而慄，遊興頓時削減大半！
筆者上月撰寫的公眾號《何來5億人自己的家庭醫生，如何真正走出中國老年人的醫療及其護理之困境？》中曾提到：「醫院裡、養老院內，天天都在演繹著』真善美』和『假惡丑』正反兩方面的故事……」。今天就想藉此自媒體平台，談談醫院急診留觀科病房內的所見所聞：
一、威脅利誘，逼病危老母在「財產分配協議書」上按下紅手印
醫院例行查房後已過上午10點，筆者有了偷閑時間，翻開隨身所帶王安憶所寫的《長恨歌》，正打算瀏覽幾頁，剛翻開書，同病房一位病友的大兒子趕到病房，前來探視他八旬已過的病危母親，只見他今天躊躇滿志，滿臉堆笑，似乎他母親已大病痊癒，馬上就可出院。這幾天該病母，天天有兒子相伴2小時，應該「恩寵有加」，上午哥哥前腳走，下午弟弟又趕到。看來，前兩日，他哥弟倆給母親所做得「洗腦工作」馬上就要結出「豐碩成果」。
前天，這位大兒子坐在臨終母親（意識尚清楚）床頭，滔滔不絕，大聲嚷嚷（恐怕母親年邁，耳朵有點背）扳起手指給母親算起賬來：每天花高價250元請護工「一對一」看護你（儘管病母晚上大喊大叫要喝水、換尿布，請來的這位護工照樣不顧護士勸告，蒙頭呼呼入睡在病房內一張空床上到天明）；每天要花費200多元配置營養液喂服；兩個多月，反覆轉院治療，其自費所花費你身上的醫藥費已數萬元計……我們如此服伺你，若再考慮娘家人、弟弟他們，我們就什麼不管你了……。
原來這位母親是位癌症晚期患者，可能來日無多。聽她一口蘇北口音，應該是解放前來滬打工的前輩，兒子對母親交談，時而用普通話，時而講地道的滬語，看來，其小輩是在上海長大的……。當下，上海各區都在進行棚戶區及舊里改造、拆建、動遷，2017年下半年起，市區動遷安置補償市府又有新政，按拆遷舊房地段的新房均價結算，基本上一家一戶加面積係數安置，舊房多餘面積按實地地段新房購置平均價補償，或按被拆舊房面積加係數，按當地地段平均新房價全款補償，業主可自己另擇地購房或原地購房。這樣估算，如上海火車站附近（原屬閘北區，現新靜安區），拆遷一套20平方米的普通舊房，業主可得全款安置賠償費260萬左右，其分配動遷款的誘惑力不可謂不大！
據說，上述病危母親，其老伴早逝，膝下有二個親生兒子（不清楚是否有女兒），身後財產給兩位兒子作為第一繼承人本無可非議，但她考慮到在滬有個親弟弟，其弟媳婦是精神病患者，且弟弟下崗靠貧困補助生活，家庭經濟拮据，雖法律角度上，弟弟屬旁系親屬，兩邊一邊是母子之情，一邊是手足之情，都有血緣關係，財產如何分配，病母舉棋不定。該病母有生之日，原想趁動遷機會，接濟親弟弟一把，現遭到兩兒子的極力阻擾與威脅，真是欲罷不忍。當日下午，趁病母心情尚好，神志還算清楚，哥弟倆一人做錄音，一人掏出預先準備好的印泥，讓母親在「財產分配協議書」上按紅手印……一樁交易就此完成，此時「孔融讓梨」、「家和萬事興」等祖訓早已拋之九霄雲外。
筆者總感到，以上這幅畫面有點像歌劇《白毛女》劇情中，楊白勞面對黃世仁的巧取豪奪，不得不在喜兒的賣身契上按手印場面，人性之利己、貪婪，暴露無遺！
二、6子女協商一致出昏招，突然宣布離世母親信奉基督教
筆者老母親病床對面的一位病友是位COPD（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患者，已近90高齡，有多種併發症，基本上是位「植物人」，在醫院裡靠鼻飼營養液維持生命，她一生育有6位子女，個個穿戴講究，家境都不賴，應該說老母養老有所依靠，在醫院急診留觀病房也為其聘用了「一對多」護工照料。也許，「長病無孝子」的緣故吧，平日少見有家人來看望。據說，前幾年，該6子女母親身體健康情況尚好時，其人都在某養老院度餘生，家中似乎早已將她編入另冊。生理科學家說：人咽氣時，聽覺器官的功能是最後消失的。該6子女母親來不及耳聞2018年新年的鐘聲敲響，終於撒手西歸。然而，6子女竟突發奇想，作出一項令人不可思議的決定並對外宣布：他們這位從未做過禮拜，閱讀過一頁聖經的母親信奉基督教。以基督教徒的名義通知教會牧師或長老、弟兄來協助處理後事，甚至將遺體擱置病房門口2個多小時，拒絕送太平間，這比喪葬「一條龍」服務更省錢省事。節省香燭、不用祭品、不設靈堂，只圖省錢，什麼教都可以信，興許這是6子女對辦理母親後事的協商結果。殊不知，根據基督教《聖經》教義，基督教徒要將個人財產的1/10捐贈給教會，你們做到了嗎？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決可用宗教信仰自由可搪塞，這種典型的實用主義行為，完全是對宗教信仰的一種褻瀆！
三、面對奄奄一息的親人，兒子對「迎新除舊」作出新詮釋
元旦前夕，另一位入住急診留觀科病房的患者，是位78歲的糖尿病晚期患者，她雙目已失明，但聽覺完全正常，思維清晰，平時在一所較廉價的養老院度晚年。患者身上從足部腳趾起開始潰爛，這次是膽囊炎發作入院，也是靠鼻飼維持生命。該病人生育一子三女，且他們都居住在醫院附近，3位女兒尚能輪流來醫院探視，只是兒子很少來看望，即使來了，也不超過20分鐘就轉身離去。一天下午兒子終於耐心地坐在病母床前與媽媽嘮起家常，斷斷續續說了下面一段話：「……看你這副樣子……一天天拖著，家裡忙得很，x x（病母孫子乳名）女朋友談得差不多了，辦事（結婚）日子已定……你怎麼辦？」言外之意，新人孫子媳婦將進門，你這位久病難治的奶奶是否該走了，不要再拖累我們……。
這是否有點殘酷、絕情？也許上述兒子於母親病床旁的一席談話出於無奈，但按目前中國的國情和風俗習慣，老年人能安排入住經濟力所能及的養老院，已屬不錯。真要逼得老母拔掉鼻飼管絕食而亡，自己於心不忍之外，總會受到公眾輿情的批評和譴責。
四、孝敬贍養父母是每個子女的應盡義務，不以所得遺產多寡為轉移
上面所舉三例急診留觀病房的見聞，都是子女面對臨終父母，作出人世觀、價值觀嚴重扭曲的反應，為常人所不齒。
這裡，也有正面值得褒揚的例子：病房裡還有一位高齡腦溢血後遺症患者，神志不清，幾成「植物人」。2男2女四位子女，除了為媽媽聘請護工為其護理外，平日輪流來病房噓寒問暖，將水果等食品用粉碎機打碎後喂伺母親，場面感人。尤其小兒子，自己也將退休年齡，來得特別勤，幾乎天天必到。據說，老人的僅有財產，一間70多平方米的居住房給了大兒子（因大兒身有殘疾，家經濟相對較差），其他子女遵母囑，都沒有反對意見。中華民族，號稱「禮儀之邦」，子女孝敬長輩，本是應盡的義務。但現實生活中，往往哪位子女繼承了父母財產，或繼承財產相對較多，他（她）在父母的生活起居方面就要多孝敬、關心些，這也成了一種慣例，其實也不盡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即使解放前，父母因戰亂、生活所迫，將你一生下，就放到了收容院撫養，你也總要感恩母親的「十月懷胎」之恩。
最近，網上、微信朋友圈流傳一則帖子：大意是，一位單身母親含辛茹苦，將兒子撫育長大，留學美國，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待母親年邁，處理掉國內僅有的一點家產，準備赴美與兒子團聚前夕，突然收到兒子從美國寄來的一張3萬美元支票……隨之電話告訴媽媽：「你養育我成長到22歲，計算一下，一共花費了2萬多美元，現給您寄3萬美元，算是補償，夠了吧！我們很好，請您別來美國了，這樣會打亂我們這裡的生活節奏……」
讀了上面這段兒子對母親忘恩負義的話，面對如此逆子只能說兩個字：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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