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貓傳》——亦真亦幻，如露如電
提起陳凱歌，我還停留在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的槽點中。儘管《無極》已經過去很多年。
大多數導演，在其創作的每個階段，都會偏好某一類型風格的電影。陳凱歌也不例外。從《無極》，到《道士下山》，再到《妖貓傳》。
《無極》太過玄幻，玄幻到我們只記住了一個饅頭引發了一場血案。《道士下山》太過平凡，平凡到我幾乎忘記看過這部電影。《妖貓傳》算是對這兩部電影的清算和超越。
對於我來說，一部電影，如果，講好了一個故事，並且讓人印象深刻，那就是一部好電影。如果還能讓人沉思，那就更妙了。所以對於《妖貓傳》來說，我並不打算從一開始就吐槽。畢竟，這是一部，符合我評價標準的好電影。
《道士下山》講了什麼呢？講了一個男人成長的故事。懵懂無知的少年，紅塵煉心，終歸得道。本來很好的一個故事，陳凱歌講太過了。故事的主線隱藏在眾多光怪陸離的表象中，反而銷蝕了本意。這是很多導演的通病，陳凱歌如是，張藝謀亦如是。
如果說，《道士下山》講一個人，如何年少輕狂，到紅塵煉心，再到深沉醇靜的境界。那麼，《妖貓傳》不過是講一個——如何從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再到看山還是山——哲學老段子而已。
年少時，我們以為我們所視即所見，我們天真，我們相信我們的眼睛和我們的耳朵。後來，我們發現，生活有時候會欺騙我們，我們所見未必真實。我們懷疑，我們沮喪，我們歇斯底里。再後來，經歷一切之後，我們才發現，我們所見還是所見，只不過我們的心境不一樣了。這是我們的成長和蛻變，也是我們穿過生活的迷霧，領悟到的智慧。
街邊術士憑幻術種出的西瓜，在年少輕狂的白居易看來，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真實。然而對於一個釋門弟子空海來說，卻是再也明顯不過的假象。——對空和有的思辨，歷來是中國佛教（日本佛教傳自中國，一脈相承）的核心，所以空海能一眼看出空無，本在情理之中。然而，空海沒有看到的是，空中也有實有。正是這一劇情，暗示了整部電影的主題。
白居易最初所見的李隆基和楊玉環的凄美愛情，是他以為的真相；空海發現李隆基謀殺愛人，是他以為的愛情的虛無；最後眾人獲得的無上密，卻是愛情是真，謀殺也是真，然而這才是現實的愛情。
所有的愛情都不完美，然而它依然美麗。就像生活，儘管有如此多的遺憾和陰暗，然而我們卻依然要積極的去面對，努力的過完這一生。
驚濤駭浪中的海船，孩子睡著了就是母親的幸福；明知愛人背叛的楊玉環，依然心懷愛意沉靜赴死。她們最先洞悉生活的真諦。丹龍自不必說，街邊道士，佛門高僧，可市井，可雲端，他是真正洞悉生活的大智大慧之人。妖貓（白龍）是執念的化身，李隆基又何嘗不是。白龍墮入仇恨不能自拔，唐明皇則執戀大唐錦繡美人如畫。
羅曼·羅蘭曾經說，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它。（There is only a kind of heroism， that is about life and love life of people.）
空海追尋的無上密，即是此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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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一些細枝末節的問題。
1、蒲松齡在《種梨》中講過類似片中種西瓜的故事。我看到種西瓜一節時，就已經想到，幻象中，必有真實。就跟魔術師變戲法一樣。最初我們所見即所見，驚嘆不已。而後，我們發現這不過是我們的幻覺。到最後，我們終於明白，我們看見的景象沒錯，只不過我們當初想錯了；
2、楊玉環這個角色是這部電影中，設定最精彩的一個人，當然也是最超現實的一個人。她不再是歷史發黃書卷中皇帝的依附，而是有著獨立人格、無比智慧的一位女性。演員對皇后和愛情中女人這個雙重角色的演繹很到位。
3、空海這個角色很有意思，「空海」這個名字更有意思。空海在大海難中如何倖存下來？片中沒有交待。也許，本就沒有這一個人。佛教講空，講如夢幻泡影如露如電，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所見即幻象。這很貼切這個角色。
4、丹龍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角色，他最初是個道士，他在街頭也以江湖術士面目示人，然而他同時也是佛教高僧。道教注重對肉體極致能力的追求，然而佛教卻說肉體不過是臭皮囊而已，內心的覺悟和自省才是最重要的。當然，我們可以理解為，丹龍在勘破有無生死之後，從道家轉到了釋門。——這很中國。
5、李隆基以抑制佛教在唐史中聞名，安史之亂後尤甚。長安城有這麼恢宏滋潤的一座寺院，且倭國和尚能得大用，這合適嗎？
6、影片中李白和白居易出現的時間和歷史記載似乎有些差池，也許是為了劇情需要，故意而為。
7、貓為什麼只吃眼睛，我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出來為什麼。這個設定難道只為了增加恐怖氣氛？
8、看來陳凱歌真的很喜歡鞦韆，我記得《無極》中也有女主角在高高的天空蕩鞦韆的情節。謝謝這部鞦韆，讓我還記得十年前的《無極》，不只有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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