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悲劇，而是人生

半生緣 不是悲劇，而是人生

顧曼楨：「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沈世鈞：「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

01

緣起

我記得那是我高一的時候，在學校住宿，我托同宿舍的女同學給我帶了一本張愛玲的《半生緣》。

我這個女同學是城裡人，個子長得很高，我問過她說有一米八，比班上大多數男同學還要高。之所以我不親自去買，一來平時學校管得嚴，不允許隨便出校門，二來她家住在城裡，去一趟書店比我總要方便得多。

借句別人的話來說，我出生的這個地方，真的是個很「封閉」的地方，一整個小縣城，總共我也沒聽說過有幾家像樣的書店，最知名的書店大概要數縣城的「百草園」，賣的儘是些中小學生考試輔導書，總歸是有些「外國名著」、「古典小說」之類的。

說來我也「真的是小鎮上走出來的姑娘」，沒見過什麼世面，高中的時候最喜歡的課就是每個月也開設不了幾次的「閱讀課」了。原因很簡單，能去學校的閱覽室，閱覽室里有幾本值得一看的書。

我覺得現實如枷鎖，人生多苦楚，與其為現實的牢籠所苑囿，在人生的苦海里沉淪，不如看書去，看看別人的生活，知道自己不過是萬千眾生里的一個，可能普通到歷史上不會留下關於你的隻言片語，但是也可能唯一到在某人心裡非你莫屬。

在沒有能力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看閑書算得上是我人生中的一大樂事了。

只有站在一個相對遠的距離看自己的生活，才能在世事浮沉中維持一個相對穩定的心態，不至於太過患得患失，在愛情里陷入「一旦他不愛你了你就會一無所有」的無端恐慌之中，在日常生活一事無成、手足無措的狀態下惶惶不可終日。

直到大學期間，我讀的大學修了一座豪華得很的圖書館，我才算是真正見了一回「世面」，原來圖書館可以是這樣的，一排排書架上分門別類地擺滿各類書籍，每個桌子上有插孔，可以帶pc/pad/手機來圖書館，隨時能充電，廁所有著一股子熏香的味道，不難聞，廁所旁邊有熱水，五層的落地窗在下午兩點左右會照射進來充足的陽光，連座位都是黑皮軟椅，圖書館中央的三座玻璃電梯也讓我覺得非常氣派，在這樣的地方學習，真是感到身心愉悅，如果我畢業有什麼不舍的，除了帶不走的人，再有應該就是大學裡的圖書館了。

如果有一個地方滿是陽光雨露，我願意天天流連忘返；如果有一個人給我知己之感，我可能會這輩子忘不了、放不下。

高中課業重，我當時學的是理科，自然沒有太多功夫用來看「閑書」，那個時候年紀又小，人生閱歷不多，即便讀過也無法將箇中滋味領悟透徹，精裝本的《半生緣》買回來在很大意義上成了擺設。直到最近，我看膩了一些演技不在線、劇情不走心的國產劇，想找幾部懷舊的老電視劇看看，恰逢《半生緣》要翻拍，由蔣欣飾演顧曼楨、劉嘉玲飾演顧曼璐，這才刷了劇版、看過了許鞍華導演、黎明、梅艷芳、葛優、黃磊、吳倩蓮主演的電影版，又重新翻開了《半生緣》這本書。

緣滅

02

電視劇版是由林心如飾演顧曼楨，蔣勤勤飾演顧曼璐，這兩個女演員顏值、氣質、演技我都覺得可以打十分，對於新版《半生緣》，我不禁有些擔憂，兩個主要女演員年齡都說不上小了，新版真的有可能超越老版《半生緣》嗎？在此按下不表，期待新版上映。

劇版、影版《半生緣》是兩種不同的風格，但結局都是同一個，無一例外的悲傷。我曾聽人說，張愛玲自己就婚姻不幸福，所以她怎麼可能寫出幸福結局的愛情來呢？對此我不置可否，張愛玲與胡蘭成的愛情，成了世人口中的「傳奇」，然而，即便「從塵埃里開出花來」的愛慕，也無法改寫故事最後悲劇性的結局。

張愛玲式的愛情見得多了，愛情觀難免開始悲觀起來，隱隱覺得世界上真心相愛、兩情相悅的人是不可能長相廝守的，愉快地相愛是萬萬不可能做到的。叔惠對於翠芝的感情，是生平對翠芝「最有知己之感，也憧憬得最久」，可惜他錯過了，他以為自己不配得，兩個家庭不符合「門當戶對」這一條，得不到的愛情，空餘「若有所失，此生虛度」之感。

讀張愛玲寫的愛情故事，我忍不住要訝異，世上竟還有這樣的事，竟有這樣的痴男怨女。但轉念又覺得她講的故事都在情理之中，每一個角色在特定時代、特定情境的心理活動、言行舉止都合情合理，痴男怨女的故事至今也仍然發生著，就在我們身邊上演著。年輕，荷爾蒙的分泌讓人內心騷動不安，多少人「一見鍾情」，多少人被愛情折磨，多少人被金錢折磨。

《半生緣》是一個發生在上海的故事，用劇中人的話說，上海是一座讓外來人覺得「矮了半截」的城市，燈紅酒綠，夜夜笙歌。愛情是人的本能，金錢是生存的必需。人離不開這兩種東西，這兩種東西放在一起又會讓人複雜起來，折磨得人難以幸福。人偏偏貪心，放不下其中任何一個，卻又往往抓不住任何一個，是非成敗轉眼空，老來都付笑談中。

為什麼兩個人不能純粹地相愛，愉快地生活呢？

原因實在是太多了，比三姑六婆的閑言碎語還要多。

有人怪沈世鈞懦弱無用，說他性格溫吞，是不幸的罪魁禍首，甚至把他歸於「渣男」之列，尤其在影版的《半生緣》中，吳倩蓮飾演的顧曼楨堅強大氣，而黎明飾演的沈世鈞略嫌優柔寡斷。我覺得這不過是「壓死駱駝」的上千萬根稻草中的一根，沈世鈞畢竟也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罵他「渣男」我都替他委屈了，要怪只能怪兩個人有緣無分，也就是書名《半生緣》的意義所在。

有卻只有「半生緣」的，豈止顧曼楨和沈世鈞，豈止叔惠和翠芝，現實生活中多少愛情開始的時候很美好，結束的時候卻慌張？多少人念念不忘心中那一朵白玫瑰或者紅玫瑰？

很遺憾，也很美好。多少期待，多少幻想，多少年少時候的悸動，多少沒有說完的情話，都在這隻有半生的緣分里了。

第一次見你，我就喜歡你，真希望我們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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