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圖畫書的那些事兒

文 | 倪愛萍、李甦

與滿是文字的大部頭相比，帶有圖畫的圖書，總會給人的閱讀帶來更多的愉悅。17世紀中葉，世上第一本圖畫書《Orbis Pictus》誕生了。從此，小朋友們有了一個重要的成長「小夥伴」——圖畫書，圖畫書閱讀也成為小朋友經常進行而且非常喜歡的一種活動。發展心理學的研究一致表明，圖畫書閱讀具有非常重要的發展價值。圖畫書閱讀與幼兒的語言發展、文字概念和閱讀行為緊密相關。圖畫書閱讀有助於提高幼兒的語言與讀寫萌發技能。此外，圖畫書閱讀對幼兒的情緒情感發展和性格養成也具有重要的作用。

幼兒作為圖畫書的閱讀主體，是如何閱讀圖畫書的呢？近年來，國內外學者採用眼動追蹤技術，通過記錄和分析幼兒閱讀圖畫書時的眼動特點，嘗試回答這個有趣的問題。

閱讀圖畫書時，小朋友喜歡看哪兒？

幾乎所有關於幼兒圖畫書閱讀的研究結果都表明，2-6歲的小朋友對書中圖畫部分的關注遠高於對文字部分的關注。也就是說，小朋友們更喜歡看圖畫書中的圖畫。而且，小朋友們總是會先去注視書中的圖畫部分（即注視速度快），而對文字部分的注視則較慢。這種特點在自主閱讀、伴讀（家長將書中的文字讀給孩子聽）以及指讀（家長用手指指向書中的文字同時讀給孩子聽）的情境下都是一樣的。例如，加拿大Evans博士等人的一系列研究發現，3-5歲兒童在「伴讀」情境下注視文字的時間約佔總閱讀時間的2%（如圖1所示）。不論書中的圖畫是彩色的還是簡單的黑白線條圖，也不論書中的文本處在什麼位置，比如放在圖畫的上部、下部或者鑲嵌在圖畫當中，孩子都很少會去看文字。即使讓孩子在某個書頁上多看一會兒，他們也不會用更多的時間來看文字。

可以看出，圖畫自身的特點會非常吸引孩子的注意，也正是由於這些特點（如圖畫形象的逼真性）的存在才有利於孩子的閱讀學習。此外，親子共讀中成人與孩子互動的典型特徵也會使孩子更多地注意圖畫。在親子共讀中，成人與兒童的互動聚焦於圖畫所構建的情節上。成人與兒童的對話及手勢語絕大多數都是關於圖畫以及故事線索所傳遞的信息，這也是孩子閱讀時很少關注文字的一個重要原因。

在什麼情況下，小朋友會關注文字？

研究表明，在成人指讀情境下，孩子注視文字的時間會有顯著提升。雖然成人指讀能引導孩子去更多地關注文字，但目前還並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注視文字的時間增多能直接影響小朋友識別圖畫書中出現的文字。但是研究已發現，通過指讀以及其他外顯的文字指示策略（比如成人對文字的評論、提問等），是可以明顯提升幼兒的文字意識的（Print Awareness，即兒童對文字的形式和功能以及口語和書面語之間關係的一種認識，不是識字）。

國內的研究發現，隨著兒童年齡的增長，他們對圖畫書中漢字的注視程度逐漸提高，對圖畫的注視程度逐漸減少。研究者請4—5歲幼兒重複閱讀圖畫書（一共讀5次），發現在第5次閱讀時，幼兒在文字部分的總注視時間和注視總次數要比第1遍閱讀時更多。研究者認為，重複閱讀增加了幼兒的閱讀機會和閱讀時間，有助於他們不斷探索新鮮的事物。隨著閱讀次數的增加，使得幼兒對熟悉的圖畫的興趣降低，從而將興趣點轉移到相對陌生、新鮮的文字上。這些研究提示，幼兒對圖畫書中文字的關注會隨著年齡及閱讀過程的變化而發生變化。此外，幼兒自身的語言發展水平也與他們對文字的關注有關。有研究發現，接受性語言能力越高的孩子，看向文字部分的速度會越快，看圖畫的時間也會更少。

幼兒喜歡看圖，不關注文字可能會讓人有些擔憂。他們總是看圖，會不會影響入學後的文本閱讀呢？要回答這個問題，需要在研究中將圖畫書閱讀與文本閱讀之間建立聯繫，系統考察幼兒圖畫書的閱讀能力是否能夠預測後期的文本閱讀能力。雖然目前還沒有相關的實證研究，但是我們可以回到閱讀過程本身來思考這個問題。在圖畫書的閱讀過程中，孩子需要對圖畫信息進行觀察，並進行聯想和推測，最終整合出完整的意義。這些能力與文本閱讀所需要的能力可能是共通的。所以，幼兒在圖畫書閱讀中對圖畫信息的解讀是非常重要的，這也是圖畫書閱讀本身所蘊涵深厚的、遠遠超越識字的價值之所在。

閱讀圖畫書時，小朋友是怎麼讀圖的？

3-6歲的小朋友閱讀圖畫書時，總是會先注圖畫中主角，然後才會注視圖畫的背景。他們對書中大面積圖像的注視較早，而對小面積圖像的注視較晚。2-3歲的幼兒就能夠有意識地關注圖畫故事中的主角，他們對圖畫書中只佔1%面積的故事主角的注視時間比例大於10%。這說明幼兒在很早就具備了一定的閱讀（讀圖）能力。隨者年齡的增長，幼兒對主角的注視時間比例也在增長，而且，他們對主角的回視次數也隨年齡的增加而變多。這些重要的發現說明，幼兒在閱讀過程中能夠主動提取書中重要的圖畫信息，並嘗試達成理解。

目前，在幼兒圖畫書（特別是無字圖畫書）的閱讀研究中，對不同年齡兒童閱讀圖畫的心理過程的研究還不多。圖畫書中包含著豐富的圖畫信息。除了畫面形象之外，色彩、構圖、比例及視角等等都傳遞著信息和意義。幼兒在閱讀過程中是如何覺察這些信息並將它們整合起來，建構意義，達成理解呢？幼兒的認知能力和語言能力在圖畫閱讀的過程中發揮著怎樣的作用？對這些具有挑戰性的問題的研究，將會為開展圖畫書閱讀教育提供重要的心理學依據。這也是我們兒童早期閱讀與學習研究中心未來所關注的重要研究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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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自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認知與發展心理研究室黨支部」微信公眾號

本文作者李甦博士是中國科學院心理所副研究員，博士生導師, 專註於兒童早期讀寫與語言發展、兒童繪畫心理與教育十餘年。

由她編寫的《探索兒童的繪畫世界》是國內首本以兒童心理學和教育學研究為基礎，系統闡述兒童繪畫心理發展與教育的書籍，以兒童繪畫心理發展與教育的核心問題為導引，結合案例進行細緻描述和深入解析，梳理困擾教師、家長及大眾有關兒童繪畫心理及教育的諸多問題，將科學的理念與實踐研究經驗傳播給大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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