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女兒國這筆礦藏，我們可以挖掘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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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歲系列電影《西遊記》來到它的第三回主場西梁女國，在經歷了上回鞏俐化身的白骨精大戰後，唐僧一行誤入百花深處，迎來了御弟西遊史上最耐人尋味的一段情劫。
《西遊記女兒國》劇照
吃瓜群眾對《西遊記》之女兒國的想像，多受83版《西遊記》的囹圄。不可否認，朱琳飾演的女兒國國王溫柔美麗，純潔善良，是一代人心中女神的化身，每個男人都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個誤入百花深處的和尚。
83版《西遊記》劇照
女兒國篇章在吳承恩的原著中有兩個章回，分別是第二十三回《禪主吞餐懷鬼孕 黃婆運水解邪胎》，和第五十四回《法性西來逢女國 心猿定計脫煙花》。除了前奏中與悟空藏貓貓的聚仙庵落胎泉主如意真人算是仙道中人，正敘中的女兒國奇遇記無甚怪力亂神作祟，然而女兒國的篇章，卻是《西遊記》九九八十一難中最膾炙人口的章回之一。
究其因，無非是它滿足了人世間這飲食男女的種種臆想。它既能滿足男權社會的浮想聯翩，比如一不小心掉進美女如雲的世外桃源，被世界上最美最深情的女人垂愛等等；又能滿足女權主義者的想像，比如女人無需依靠男人且不必領受十月懷胎之苦，有一番可以自己主宰的烏托邦等等。
吃瓜群眾對女兒國的熱衷，從小說志怪時代延伸到了電視時代，又從電視時代輻射到了網路時代。網上關於現實版女兒國的帖子，讓不少熱心網友操碎了心。有人認為瀘沽湖保持母系社會特質的走婚族摩梭人，即是西梁女國最後的遺風，也有人搬出《舊唐書·東女傳》，從地理和建築風物等科考，得出甘孜羌寨乃遺落的東女國。
摩梭族
湖北隨州有個叫洪山鎮的地方，還專門建了個女兒國景點，大言不慚地說是《西遊記》故事原發地。吳承恩曾在就近的桐柏山當過縣令不假，就此把西梁女國攬入私家庭院言過其實了。筆者曾路過該景點，如果用一個網路流行語形容，那就是Low。
其實在《舊唐書》之前，《隨書·女國列傳》就有過「女國，在蔥嶺之南，其國代以女為王」的陳述，蔥嶺即帕米爾高原，蔥嶺之南即新疆，而這正是大唐玄奘當年天竺遊學途經路徑，玄奘法師《大唐西域記》也有東女國風物的記述，這才是吳承恩《西遊記》之女兒國的地理出由。現如今以「女兒國」之名兜售的景點，皆有附會蹭熱之嫌。
《西遊記》書中的女兒國已無覓芳蹤，但人世間的女兒國依舊垂釣著我們的獵奇心。柬埔寨金邊南向30裏海上有個叫戈島的地方，男性到了十四五歲就要離島，島上看不到一個成年男性，故戈島也被稱作女人島。1992年，一群寡婦和被男人拋棄的女人來到島上，他們擺脫了男權社會的囹圄，自食其力，創建了這座女人島。戈島目前人口300餘，擁有兩名教師，一名醫生和一個商店。
柬埔寨戈島
巧的是，戈島的由來和電影《西遊記女兒國》不謀而合。在吳承恩原著和83劇版《西遊記》中，並沒與對女兒國的來龍去脈展開深入探究，原著女官聽聞來者自稱乃唐王御弟，立馬叩首稱「上邦老爺」，而女王聽聞後也說：「我國中自混沌開闢之時，累代帝王，更不曾見個男人至此。」可見唐僧一行是首度闖入女兒國的雄性。問題來了，既然是視大唐為上邦的女國，怎麼能無互通往來？它究竟從何而來？
《西遊記女兒國》的改編，至少解決了我這兩點疑惑。其一，女兒國的由來——乃一個被男人遺棄的女人所創建，有自己獨立的社會體系；其二，女兒國的所在——一個由玄幻結界屏蔽的獨立世界，裡邊的人出不去，外邊的人進不來。影片以一個暴躁河神為驅動，讓師徒四人穿越空間，誤入女兒國，所以，男人在這裡既是異端闖入者，也是送上門的新奇事物。
這一設置，讓我不禁要勾連DC旗下的《神奇女俠》。有隱蔽功能的亞馬遜天堂島，和結界世界裡的女兒國類似；由純女性構成的亞馬遜社會，也可以說是不折不扣的女兒國；取經四人組的闖入，和飛行員史蒂夫的誤入異曲同工；且亞馬遜未來接班人黛安娜，和女兒國公主一樣，都是被男人一勾就走的美少女。
《神奇女俠》劇照
為何女兒國的少女一勾就跑？這是一個嚴肅的社會問題。我們從《西遊記女兒國》和《神奇女俠》的社會規範中可知，這兩個女兒國都是禁慾系社會，謝絕男人，故豆蔻年華的女子均與風月絕緣。但女兒國並不否定人性，女兒國的居民並非沒有女兒心，禁慾背後的本能只是被壓制了，一但被禁忌的男性闖入，舊平衡打破，壓制的女兒心噴薄而出，所以青春美少女黛安娜一拐就跑，而豆蔻年華女兒國王對唐僧奮不顧身。
也許你要問，這不就是花痴嗎？是的。其實無論是舊版電視劇還是新版電影，對女兒國國王的演繹都是溫和的，原著里可沒這般柔軟。在吳承恩筆下，那西梁國女王一聽來了個男人，連模樣都還沒來得及打探就說：「幸今唐王御弟下降，想是天賜來的。寡人以一國之富，願招御弟為王，我願為後，與他陰陽配合，生子生孫，永傳帝業。」有首歌唱「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看見千萬要躲開」，想必就是這號女王心了。
當然，女兒國故事改編的難點並不在女兒心或女王心的糾結，而在於這麼一個本不太玄幻的篇章，如何拍出當代魔幻工業大片的效果。《西遊記》原著故事並不豐富，先是誤飲子母河水，經歷了一次離奇的男人墮胎記，後面對女王的「強搶民夫」，悟空抖了個機靈，讓師傅委身騙婚換取通關文牒，然後就潦草通關了。單純的女王好哄至極，也沒個一來二去的回合，更沒有法術和法器的PK，甚至連個借力的大BOSS都沒有。
對此，《西遊記女兒國》用了個加法，緊急引援，在情竇初開的少女心之外，引入了國師與河神之間無法觸及的愛情（有結界阻隔），用一段新歡引出一段舊愛，用一段佛系愛情的終始，引出一段魔性愛情的始終，同樣的愛欲不能，絞結出了一場愛情的災難，進而演變成女兒國的災難。這樣一來，愛情的起承轉合有了，大BOSS的黑鍋也有人背，更重要的是，這個魔幻系列的工業視覺饕餮，有了和它身段所匹配載體。
《西遊記女兒國》劇照
相比前兩部巨星雲集，這一部的陣容有所下行，尤其趙麗穎對位上一部的鞏俐，表演成色勢必吃虧。為了平衡陣容上的問題，《西遊記女兒國》讓女主角年齡感降了下來，趙麗穎雖為女王，同時也是豆蔻年華的美少女，對世界和男人都充滿著好奇。新女王的人設不按套路出牌，擺明了不要女王的冰冷，而要鄰家小妹的親近。這樣一來，不僅可以掙脫鞏俐的陰影，還打破了朱琳盤踞吃瓜群眾心中數十年的女王印記。
《西遊記女兒國》劇照
大家別指望馮紹峰和趙麗穎奉上一段韓式愛情大餐，唐僧佛系愛情的標籤，註定是一顆無疾而終的春心，就好比中學時代的早戀，勢必不能修成正果。相比言情戲的淺嘗輒止，喜劇成色的加碼更為突出。師徒四人幾乎個個都是段子手，唐僧不再是那個急於墮胎的唐僧，而是堅持要把娃生下來的老唐；斗戰勝佛悟空成了逗比聖佛，一條破洞的褲子也能玩味出冷笑話；八戒以前都是「色」出新境界，這次是「衰」出新境界；連呆萌的沙僧都發力了，且在片尾獨挑大彩蛋一個。
唐僧身上無法突破的愛情，在梁詠琪和林志玲之間來了個驚世駭俗的突破。兩位原本女兒身的大配角，上演了一段跨物種的神交。梁詠琪飾演的國師堪比冷艷女王，而林志玲化身的河神則像是《水形物語》里的水生怪獸，雖有人形和情深款款之時，一旦動怒起來，旋起吞噬蒼生的巨浪，連悟空都要叫苦不迭。書說上一回，由鞏俐阿姨化身的白骨精承包大多數優質CG，這回幾乎由志玲姐姐全權包干CG打鬥。
林志玲飾忘川河神
誠然，作為一部商業大片，《西遊記女兒國》也有它的問題所在。比如女王和唐僧的苦海泛舟記等個別段落過於順拐，再比如女兒國何以至此的來龍去脈不盡豐滿，趙麗穎的天選之命用意何在，國師的守護使命何在等等都未得到最佳釋放。《神奇女俠》的亞馬遜人有戰鬥和守護的天職，《西遊記女兒國》既然已經顛覆歷史重塑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女兒國，那麼同樣也可以讓女兒國承載有更高宇宙使命。
1542年，一支西班牙探險隊進入今天的亞馬遜河流域，遭遇了當地土著女戰士的狙擊，這些探險家聯想希臘神話中亞馬遜女戰士傳說，於是有了亞馬遜河名字的由來。其實我們也可以賦予我們的女兒國更多，就算《西遊記》系列電影未盡其用，也可以為將來女兒國的獨立電影開發鋪排。
作者：曾念群
編輯：章魚漲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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