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最低調的布衣皇后,唯一母女同為皇后的兩個朝代
又是一個布衣皇后。
有的人出身貧寒,精神亦是乞丐,比如劉玉娘,再比如花見羞。
有的人出身卑微,卻不妨礙靈魂高貴,比如曹皇后。
男主李嗣源,是一個神奇的人物,並非因為他多麼精明強幹,而是他聯結著兩個關鍵人物,一個是後唐第一任皇帝李存勖,一個是後晉第一個皇帝石敬瑭。後者還是他的女婿。
曹皇后也是一個神奇的女人,她有一個女兒,嫁給了石敬瑭,成了後晉第一個皇后。這是五代十國時期,第一個母女都是皇后的案例,當然,在古代史中也是一枝獨秀。
曹皇后和她的丈夫,就生活在歷史的夾縫中。
起初,李嗣源只是庄宗李存勖手上可以調動的棋子,為李氏江山賣命的普通將領。他生於應州金城一個沙陀族平民的家中。沒有姓氏,小名邈佶烈。善於騎術,箭法高明。他起初跟隨李克用征戰,屢立戰功,先後被封為代州刺史,相州刺史、昭德軍節度使,天平軍節度使、蕃漢內外馬步軍總管。
好。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即使功勛赫赫,那麼他也會跟與他一起戎馬倥傯,照顧他起居,撫慰他寂寞的曹皇后恩愛如初吧?即使曹氏並非閉月羞花之貌,即使某一天在銅鏡中,他曾幫她拔下過風霜侵染的白髮?
他也沒想到,他有能當皇帝的一天。五代真是個神奇的朝代,翻手雲,覆手雨。今天,你如同草芥活得被人鄙夷甚至遺忘,而明天你就功成名就、志得意滿,視天下如草芥。
庄宗和劉玉娘,一個開戲院,一個做生意,鬧的太離譜了,嘩變都快到家門口了,他才倉皇布局,派李嗣源去鎮壓。然而意外發生了,在魏州城下,親軍又於夜間嘩變,擁立李嗣源為主。趙在禮出城擊散親軍,迎李嗣源入城。
李嗣源是沒有多少野心的。他是那種寧當高級員工,不幹個體老闆的人。在他眼裡,在一個大公司做個地區銷售主管,比自己開公司當CEO強得多。這就是為什麼他干皇帝最初政績赫赫,有模有樣,後來氣餒,政績一落千丈的原因。
做高級員工,天塌下來有老闆頂著,不用負太大責任。當老闆就不一樣了,手下那麼多員工嗷嗷待哺,忙的時候連溫香軟玉擁入懷的時間都沒有,還有萬惡的早朝。沒有強大的責任心支撐,簡直是分分鐘想死的節奏啊。
命運就是奇怪,一個野心勉強的人,被一群有野心的人推著搡著做了皇帝,這其中石敬瑭就是為首的那一個。是不是瞧著眼熟?這個石敬瑭就是後晉的第一個皇帝。先擁立,後叛變,也是一朵奇葩。
后妃史上的曹皇后,並未花去太多筆墨,只是一個曹氏。在這個男人心中,亦不過是糟糠之妻。有人說她是由小妾上位,有人說她本就是正室,但李嗣源更愛一個叫夏美人的。
然而,她的驚鴻一瞥,卻是李嗣源的妻妾家人危在旦夕的時刻。那時,李嗣源正在魏州,他在思忖是反還是不反?野心勃勃的石敬瑭不停地催促著,亂了心的將士們也默默支持著他。前朝的荒唐令將士寒了心,他們需要一個新的霸主。
然而,前朝的庄宗也不是吃素的,他「聰明」的事先扣押了李嗣源的家人。層層的監軍鐵皮桶一樣圍困住李嗣源全家老小,每一個人都瑟瑟發抖,哭泣不止。只有曹氏最為鎮定。
平淡如水的眼眸里看不見任何波瀾。她一早知道,李嗣源謀反是眾望所歸,正如她知道,庄宗大勢已去。刀劍指向她,讓她給李嗣源捎信,讓他不要謀反,她只是平靜地笑。
史書上留下她臨危不懼,鎮定自若指揮全家與監軍周旋的機智洒脫的身影。最終,她在牙門都校王建的裡應外合下,將監軍全部殺死,李源嗣的家人得以存活。
926年,李源嗣即位,改名李亶,改元天成,廟號明宗。
這時,立誰為後就成為朝臣們最關心的問題。
三年前,李嗣源曾經納了一個妾,叫做王氏,人稱「花見羞」。王氏具有傾國的容顏,雖然是個寡婦,但依然不妨礙她的魅力。她比曹氏要年輕貌美,她更懂得收買人心。
男人的心就是這樣膚淺,即使他心裡明白誰才是最合適的那一個,依然不能夠抵禦美色的侵襲。他要立王氏為後。
大臣們都反對。曹氏賢淑端莊,雍容大氣,並且有勇者之風,她在生死關頭表現出的大將風範,令眾人至今難忘,雖然花見羞賜予他們珠寶賄賂,然而在曹氏的氣節面前,每個人都無法迴避自己的良心。
李嗣源沉吟了。曹氏又一次站出來,對王氏說:「我一向體弱多病,不能過度操勞,妹妹你年輕賢惠,可正位東宮。」
王氏再三推辭,其實又何嘗不露出得償所願的笑容?她處心積慮經營人際,小心翼翼乖巧做人,為的不就是這一天?
然而,眾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一致反對冊立王氏。
江山未穩,李嗣源也不敢違拗功臣,只得立了曹氏。
王氏又在李嗣源眼前演了一場,說,我比姐姐資歷淺,年輕沒見識,還是讓姐姐當皇后吧。李嗣源更加喜愛她,認為自己委屈了她。其實,王氏知道大勢已去,不過賣個順水人情。
930年,後唐明宗才下詔冊封曹淑妃為皇后,並榮升其三族。為了安撫自己的愛妃,明宗又下詔冊升王氏為淑妃,同樣榮及三族。曹氏雖貴為皇后,但王氏卻掌握著後宮大權。
做了皇后,日子卻更加清冷。李嗣源愈發寵愛花見羞,他覺得虧欠她一個皇后的名分。而曹氏這裡卻愈加慘淡。然而,她並不在意,只是潛心禮佛,不問後宮風雲。
李嗣源即位後,革除庄宗時的弊政;廢除苛法;誅殺擔任監軍的宦官,其餘的宦官有的逃匿山林,有的出家為僧;精簡宮廷人員,注意農民疾苦;任用安重誨.任圜等有能力的大臣。他在位期間,戰爭稀少,屢有豐年,人民獲得了短期的喘息。後來漸漸出現頹勢,花見羞很快與安重誨等權臣勾結在一起,將朝政攪得更加烏煙瘴氣。
曹氏那裡依然只聞篤篤的木魚聲,一聲聲敲出歲月靜好。
936年,身兼太原尹、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三職,手握重兵的石敬瑭經過多年蓄勢,終於在晉陽發動兵變。此時李嗣源已經命赴黃泉,李從珂力不從心的維繫著後唐搖搖欲墜的江山。
曹氏只有一個女兒,嫁給石敬瑭做了皇后,即使城破國亡,她的女婿又怎會不給她活路?
然而,她再一次放下木魚,放下歲月的平靜,平淡如水的眸子里閃爍著多年前的剛毅。這時的曹皇后,已經是曹太后。封號的更改於她而言,並不如額角新生的白髮更加真實。
她帶著末帝李從珂,皇族有骨氣的老少,登上玄武樓,準備引火自焚。花見羞瑟瑟發抖,怎麼也邁不上城樓。她撲到曹氏腿下,抓住她的衣襟,楚楚可憐地哭泣說:「石敬瑭是你女婿,我們可以不死的啊!」曹太后長嘆了一聲說:「我是太后,國破至此,我亦有責任,怎麼可能獨活?賢妹你好自為之吧。」說完,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衝天中,石敬瑭和永寧公主李氏,她的女兒正馬不停蹄地趕來,而貪生怕死的花見羞卻帶著養子李從益,在後花園的枯井裡躲著,向上天祈求著生命。
永寧公主凄厲的叫聲回蕩在後唐最後的天空上,她十指插入灰燼中,尋找母親的骸骨。石敬瑭也敬重曹氏大義,下令厚葬曹氏,國喪三天,將其骨灰葬於後唐明宗李嗣源的陵墓旁。石敬瑭追謚曹皇后為『和武憲皇后』。
其實,再多的榮寵又有什麼意義?這個男人,她見過他少年時的英武,伴隨他青年時的顛沛流離、戎馬倥傯,陪伴他的野心,滿飲他賜予的寂寞。
他並不愛她,她亦不希圖他的愛。她所能夠盡的只是她的職責。當她是她的妻子時,她能夠保護他的家人安穩無虞,當她是他的皇后時,她能保護他的後宮風平浪靜。當她是國破的太后時,她能保全他的子孫以及家人最後的尊嚴。
年少時,容易被激烈的愛所迷了心智,認為一個女人如果得不到男人的愛,那便也不要他的責任。
現在才明白,原來,責任是比愛更有生命力,更有力量的東西。
情慾燃起的愛火,不比容易凋零的美貌更長久。而責任撐起的情懷,卻比金石更為堅韌。
在熊熊烈火中,她也未嘗不會想起這樣的一生,是否值得。
她也未嘗不會遺憾,如果有來世,她是不是寧可嫁個田舍翁,做他相濡以沫的妻子,而不是坐在冰冷的寶座上,俯瞰蒼生的寂寞。
都過去了,無論是榮寵還是寂寞。
或許對於一個女人而言,鳳冠霞帔,十里紅妝,總不如你,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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