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外地上大學？
5:35，我頂著呼呼大作的北風，上了劉師傅的車。車內整潔，暖氣適宜，砰一聲關上門，一時就忘記仍然置身於嚴冬。
劉師傅是網約車司機，前一晚他接單的時候，我不知道他家住在遠郊密雲。得知他提前10分鐘就到我家門口等著了，我沒好意思問他幾點起的床。
劉師傅很熱情，也很健談。您這是帶孩子出去玩呢吧，真好真好，最近凈是這樣的，要麼去暖和地兒過夏天，要麼去更冷的地兒滑雪，都好都好……
水到渠成說起了兒子。高二生小劉在密雲最好的中學，平時很懂事，「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學習挺努力，成績也不錯，這讓劉師傅聊天的時候，心情舒暢。儘管也後悔自己以前不用功讀書，以至於現在只能起早貪黑開車掙錢，但總體來說，他說話的語調輕鬆平和，沒有絲毫不滿與不甘。
我不禁偷偷感嘆，天下父母好像都是差不多的，孩兒有出息，哪怕眼下自己在風裡雨里，日子還是有盼頭。
劉師傅一個月收入六七千塊，加上媳婦掙的，全年滿打滿算十五萬。不過知識改變命運，我相信這一點，所以我樂意拿出三分之一給兒子找補習老師——不找不行啊，現在雖說大學好考了，不像八十年代難得像登天，可要想考個好一點的大學，還是不容易啊。
我試著和劉師傅探討，他認為的「好一點的大學」，大概是是什麼標準。他說當然是一本啊，必須要爭取考上一本，實在不行……也就只能在二本湊合了。
我說，其實，外地有一些大學很好的，在北京學習不錯的孩子如果願意去，競爭的壓力也許會稍微小一點……
然而，一直聊得很隨和的劉師傅徑直打斷了我的話。這一點，還就是這一點，我堅持，就得在北京上，不去，不去外地。
為什麼呢，獨生子，不捨得？
對啊，就這一個孩子嘛。
清早不堵車，一路暢行，轉眼間目的地已到。他停止閑聊，恢復職業狀態，矜持操作收費，列印發票，拎箱子，客氣地說一路平安。我機械地應著，隱隱地覺得這車跑得太快，來不及了解他為什麼堅定地不讓兒子去外地上大學，哪怕是一流的大學。
空閑下來，上知乎瞎逛，見到相關討論，一群北京孩子，高考成績不上不下，在北京進不了心儀的大學，於是去外地有了很不錯的選擇：山東大學，西北大學，吉林大學……
事實證明他們的決定是正確的。他們紛紛說，在這樣的高校學習收穫很大。
等一等，周末無法回家，不能隨時隨地找老朋友玩，不能去熟悉的地方消費，得自己管理時間、打理社交，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全中國百萬計的年輕人，究竟有多少，能在父母身邊上大學？上述種種，難道不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大學生都得面對並且自行解決的嗎？
不清楚劉師傅是不是擔心兒子應付不了這些麻煩。
我沒見過小劉，但仍然傾向於他一年以後如果真的去外地上大學，可以獨立生活。只是，萬一高考的目標——北京一本——實現困難，他未必會抵抗父親的意志出走外地。
因為他的父親劉師傅和我聊天時幾度提及，兒子很懂事，長這麼大隻和父母彆扭過一次，而且很快就道歉了。
不禁讓我閑吃蘿蔔淡操心地琢磨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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