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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潮 第173期 小說散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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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

本期二版

第一版 小說散文版

第二版 詩歌藝術版

作者:劉秀女

圪針眼的故事

朴平(山西忻州)

(一)

圪針眼村是一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子,在縣制的地圖上才能找到,針眼似的,眼神不好的人根本看不見。村裡就那三個念書的娃娃,還得到鄰村上學,常被那村的娃娃們欺負,唉,誰讓咱村沒學校呢。

說干就干,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村裡有一間不住人的土窯窯,正圈著三頭小牛,把牛拴院子里,收拾一下就是學校了嘛。學生自備桌凳,一切就緒。圪針眼村終於有了自己村辦的學校,結束了讓娃們去外村上學的日子。村支書李建國有些得意忘形了:」狗日的,說不定這裡還出個周恩來呢」村裡的人們聽了鬨笑起來。大小總算個學校哩,就那三個學生能行?

李建國板著手指頭數著村裡6歲至16歲的娃:村東老栓家有兩,兒子狗蛋10歲,閨女引弟13歲。還有劉鳳明家大梅子,今年也有11了吧,還有二滿家那二小子,這些娃正是念書的歲數,大人卻讓放羊,砍柴,真是一隻眼的耗子離不了牆跟。

「下面通知一下啊,李老栓、劉鳳明,劉二滿注意了,明天務必把你們的娃送到學校來,不然以反革命罪論處」。李書記伸長了脖頸,站在村裡最高的山圪塔上喊著。

反革命罪可不是小罪,村裡的人雖然不認字,可對」反革命」這幾個字還是能知道的。去年鄰村的張拴小把印有毛主席像的舊報紙擦了屁股,讓公安抓去,定了個反革命罪,被判了15年。

趕緊的,送娃上學,家裡的雜活大人捎帶做了,不為娃出人頭地,只為逃過眼前這一關。他們拖兒帶女,氣喘吁吁地來到李建國面前。

點了點人數,能了,明天就開學。

「老師呢,誰來教娃們呢?」

「有學校就不愁老師,這些事不用你們操心」李建國早就想好了,前幾個月縣上送來一個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人,這人叫馬清,有四十來歲,個子很高,就是特別瘦,戴副眼鏡。村裡人都說他臉上蓋張麻紙,就能讓人哭出淚來,所以村裡的人在背後卻都叫他」棺材瓤子」這人的來路有些神秘,人們只知道他是因為說錯話,才被下放到這個荒涼的地方。至於他什麼學歷,干過什麼,圪針眼的人們並不關心,他們只曉得馬清是個日能人。能寫手好毛筆字,還能盤一手好炕,誰家的炕燒不熱,他稍為修理一下,就會變得火又旺,又省柴又暖和。

馬清整天縮在牛圈裡和牛打交道,不管見了村裡的大人小孩,他都面帶微笑,點頭哈腰。村裡誰家有什麼寫寫畫畫的,或炕火不好燒的,都找他幫忙。漸漸地,人們忘記了他的身份,都親切地叫他」老馬」,誰家吃一頓順口的都給老馬端一碗。

圪針眼的人們不知道老馬犯了什麼事,讓人家欺負成這個活死人樣,這事只有李建國知道。在老馬來村裡接受貧下中貧再教育時,縣上的人交待過,老馬犯的是生活作風問題,他和未婚妻亂搞,還讓女方懷上了身孕。這件事在李建國看來,就不是個事。男人嘛,誰也有摟不住火的時候,再說人家是和末婚妻有了娃,咋能說是亂搞。不過,這事傳出去也不好聽,他就多了個心眼,就在村裡的人面前說老馬是因為說錯了話,才被下放的。這年月,說錯話坐大牢的常見,村裡的劉五說拴牛的木樁像林彪的鼻子,結果蹲了五年大牢。讓老馬教書,村裡的人肯定沒意見,可上面能同意嗎?這下子讓李書記為難了,他想破腦子,也想不出好主意來。

「你不能找一個人撐門面,讓老馬在暗地裡教嗎?」老婆白了他一眼。李建國直愣愣地瞅著這個渾身只長肉肉,不長骨頭的胖媳婦,老婆被他盯毛了,伸出胖爪子,使勁在他大的腿上擰了一把,疼得他呲牙咧嘴。

「我的那個親圪蛋,你的腦子咋這麼好使」。李支書激動壞了,他抱著胖媳婦就是一頓亂啃。

「滾遠點,你是不是覺得我這臉肉多,有啃頭」。老婆使勁推開男人。找誰撐起這個學校呢,李建國又開始頭疼。村裡倒是有幾個男人,都是些過年的拉雜麵窩窩,上不了檯面。

「三灰鬼回來了,要不……」

沒等老婆說完,李建國就忙接過話茬:「他倒是個好娃,就是整天瞎跑,能安心教書嗎?不行不行。」

「三灰鬼咋了,他就是有些不著調,愛刮野鬼,人很靈動,又孝順,你看人家對他娘多好,甚不是窮鬧的,再說了,三灰鬼出去也是幹活掙錢,不偷不搶,不是他這幾年出外瞎刨鬧,他娘早就病死了。」

老婆邊說邊還抹開了眼淚,李建國嘆了口氣說:「就他了吧,這灰鬼還算有點良心。」

三灰鬼回來了,不過他這次回的有些不體面,身上的衣服破的一條一條的,頭髮比城裡婆娘的頭髮都長,那臉比茅廁的石頭還臟。

「再不出去了,外面整天查我們這些刮野鬼的,查住了就讓住班房,還說是國民黨特務,連個受苦的營生都找不下,我討吃加要飯才逃回來」。三灰鬼哭嘰嘰地向支書訴著苦。

「那就不走了,咱村不是有了學校了嗎,你來教這些娃娃」。李建國一臉正色地說道。

「支書,您老人家說甚哩?」三灰鬼驚得頓時手腳冰涼,說話都不齊楚了。

李建國把三灰鬼拉到一個背靜的地方,細聲慢氣地和他說起了讓他教書的事。三灰鬼的頭一個勁地點著,他的臉色也在慢慢地變,由白轉黃又轉紅,最後還掉了幾點藍淚……

圪針眼小學開學了,李支書穿著只有去縣裡開會才穿的舊制服,站在學校門前做了開學前的動員報告。

「咱村的人都不認字,我也是到縣裡開會才學了幾個,勉強能看個報啥的,其實也是蒙的多,有些字認得咱,咱認不得人家。你眼窩大頂球甚事,不認字,不識數,出門讓人家當球愣子耍,你們說丟不丟人?現如今好咧,咱有了學校了,不能讓娃娃當睜眼瞎了,娃娃們,學下文化是自個的本事,學不下對不起八輩子老祖宗,大夥說我說的對不對?」

「對,對……」全村的幾十口子人齊聲喊著,聲音傳出去很遠,震醒了滿山的綠草,也讓潺潺的河水為李支書的宣言鼓掌、喝彩。

(二)

開學了,最忙亂的是三灰鬼,他蘸著素油把頭髮梳的溜光,在中間刻意地分了個縫,梳成了一個很時尚的偏分頭。衣服是他娘把面袋子布洗凈,用藍色染料染的,老太太人老了,眼神不好,把白色的布染成白藍相間的條紋布。又請村裡的寡婦仙花給他成中山服,四個兜的幹部服。三灰鬼看著這像抹布一樣的衣服,咧開大嘴想哭:」娘,我這是去當老師,咋能穿這衣服?」

「你怨誰,是誰把衣服丟在火車上的?」老娘一邊幫他往身上套衣服,一邊叨叨著。衣服穿好了,還像那麼回事,除了色不對,其餘的挺好,衣服很合身,仙花的手真巧。提到仙花,三灰鬼的心裡活泛開了,他的臉上露出的笑容讓老娘看出些門道:」你這灰小子,是不是看上人家仙花了?」

「娘,你兒這次一定好好向老馬學習,下定決心,不怕犧牲,去爭取給你老人家把仙花娶回家!」打扮整齊的山灰鬼照了照鏡子。、

「兒啊,娘等著」娘哭了,老人看到今天兒子終於有了正經的營生,不知為什突然管不住眼淚。」

「娘,以後您就愁那肚小牙不快吧,您兒子現在是光榮的人民教師了,咱娘倆的好日子來了」山灰鬼幫娘擦著眼淚。

「三灰鬼,快點來學校,你出個門比那驢下仔還費事哩,學生都來了,你這老師酸甚哩」李建國在對面圪樑上大聲吼著。」來了」山灰鬼跑得比飛還快,把娘的叮囑拋在身後。

三灰鬼到了學校,只見拴牛樁插上一根旗杆,上掛了一面紅丹丹的大紅旗,老馬穿著潔白的襯衣,深藍色的褲子,眼鏡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他筆直地站在紅旗下,緊閉著雙眼,樣子很莊重。

「狗日的三灰鬼,你才來」李建國罵著三灰鬼。

「三灰鬼,是你的小名?」老馬扶著眼鏡,仔細端詳著三灰鬼,很親切的樣子,緊握著三灰鬼的手,連聲問他娘好。

「我姓王,從生下來人們就叫我三灰鬼」三灰鬼被老馬的熱情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忙推開老馬的手。

老馬有些尷尬,,笑了笑說:」教師是一個最神聖的職業,你連一個正式的名字也沒有,行嗎?」

「不行」李建國說:」馬老師,你有文化,就給這灰小子起個大名」。

」起個有文化的」三灰鬼美的找不著北了。

」就叫王衛東吧,保衛偉大領袖毛主席」老馬順口給三灰鬼取了個大號,從此,小混混三灰鬼退出了歷史的舞台,民辦教師王衛東昂首挺胸地站在圪針村小學的講台上。

」王老師,請吧」李建國把扭捏了半天的王衛東推進了教室。他不停地用手背擦著汗,回頭看看老馬和李建國,兩條腿像在搓麻花,左右扭著花,一步一挪進了教室。

」甚老師,這不是王二柱他三叔嗎?」有一叫小強的學生大聲叫起來。

」三灰鬼,扒車皮,三灰鬼……」所有學生指著王衛東大笑著,李建國忙走進教室:」肅靜,肅靜,都肅靜,再他媽的不肅靜,老子把你們的嘴縫上,你們信不信?」

馬老師被逗笑了,他鄭重地走上講台,環顧教室,大聲說:」同學們好!」

「老師好!」孩子們齊刷刷地站起來,拖長聲喊著。」

老師和孩子們的一問一答,讓坐在對面山圪粱樑上的鄉親們振奮了,他們從這悅耳、宏亮的聲音中聽到了希望。李建國吸著公社書記上次給他」洋旱煙」,吐出一大串的煙圈圈,雲霧繚繞。轉看了看王衛東,只見了他的藍制服成了印花布,把手和臉也染成了藍色,比唱『三花』的臉還花,忍不住大笑起來。

開學後半個月後,公社聯校的曹校長來指導工作。這下可急壞了李書記,他馬上招集全村人訓話,警告全體社員,堅決不能向外透露老馬教書的事,如果有人敢胡說,扣一個月的工分。又讓老婆去安撫了村裡嘴和棉褲腰一樣松的李翠英,給了她半袋玉米面。一切安排妥當,開始歡迎領導視察指導。

王衛東又是一早晨的忙亂,脫了讓他丟面子的制服,穿上了娘給借回來的舊軍裝。頭髮也不抹素油了,上次抹了油的頭髮,又刮上了黃土,變成個氈子,讓仙花笑了好幾天。他又搜出了幾個舊筆帽,別在上衣口袋上,扭捏半天,才出了門。

仙花抱著三歲的女兒妞妞在叉路口中間站著,她白凈凈的瓜子臉,平時眼睛就像笑,笑起來更動人。這時她正沖著王衛東笑,笑的王衛東心裡亂七八糟。王衛東看到仙花,突然臉紅了起來,心慌慌的,有些不自在。

「今天就你一個人教娃們?」仙花的聲音如河裡軟軟的流水。

「嗯」王衛東的眼睛盯看仙花的胸,不知說什麼好了。

「去吧,學看老馬的樣子教,能說的說,不能說的別瞎說。」仙花被他盯的害羞了,轉身快步走了。看著仙花遠去的背影,王衛東心裡的那個美,嘴裡哼著:公的公來,母的母,更咯哩咯……

到了學校,李建國把他拉到僻靜處,把要注意的事又叮囑了一遍。王衛東聽完領導訓話,昂首挺胸進了教室,大小不等的學生端端正正地坐著,那幾張臟黑的小臉蛋,讓這個土窯生動了許多。

曹校長和公社的幾位領導端坐在學生們的後面,讓滿窯的牛糞味嗆的直咳嗽。王衛東擦了擦頭上的汗,乾咳了兩聲說」各位領導,各位同學們好!」娃娃們圈坐在教室里,靜靜地聽著王老師講話,安靜地像群小綿羊。

王老師環視了一下教室,用半生不熟的咬京話開始講他的第一節課:」同學們,你們說,在那萬惡的舊社會,地主老財過得是甚生活?」

「天天吃白面饃,肉燴菜!」

「咱們貧下中農呢?」

「泔水都喝不上」

「對哩,咱們貧下中農決不受二茬罪,不吃二茬苦,堅決擁護偉大領袖毛主席,擁護萬無不勝的共產黨,下面請三代貧農出身的李老漢憶苦思甜。」

李老漢脫掉只有前幫,沒有後跟的實納鞋,光腳板蹲在凳子上,姿式像蹲茅房。不知是從哪裡學來的先輕輕地乾咳兩聲,嗓音嘶啞地開始說。開場白後不久,嘶啞的嗓音就不再是原來的樣子,而是慷慨激昂,說到動情處,必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加上幾聲乾嚎。這時就會掀開破舊的布襖說是給惡霸地主扛活時的衣服。緊接著就充分地發揮了這件新舊社會見證的偉大的衣服的作用,幾滴欲滴未滴下的清鼻涕被那袖子一抿,嘴巴精光。

最後,他哽咽著,嘴歪歪的,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樣子,停頓了一下,說」娃娃們吶,今天你們老師讓我講講,那我就不客氣地講講。你們哪,是趕上好生活了,啊?我們那個時候啊,苦哇!」一個」苦」字拉了很長,像京劇的叫板。

李老漢終於講完了,王衛東看著領導們都站起來,忙喊了一嗓子:「下課。」

曹校長囑咐了王衛東幾句,最後拍拍他的肩膀說:」衛東,圪針眼小學就靠你了,任重而道遠,好好乾!」說完就匆匆地趕往下一村了。不一會,曹校長他們就嵌在半山坡,漸漸變成一串黑點點。這時王衛東才緩過神來,伸長脖子喊」曹校長,你們吃了飯再走啊!」這聲音驚紅了對面坡上的山丹丹花……

(三)

李建國沒想到王衛東把領導聽課這事能處理的這麼好,等領導走後,想抱著王衛東啃兩口。看到書記咧著大嘴朝自已撲過來,王老師轉身就跑。老馬不知原由,也跟著跑。

「三小,你就不能讓娘安安穩穩活一天?」王衛東的老娘本來是看兒子上課的,老太太穿戴整齊,是想在村裡的人面前露一次臉,可還沒到學校,就看到兒子被書記和老馬追,以為是兒子又闖什麼禍。嚇得老太太腿都沒脈了。三個人跑得正歡,猛聽老太太這一聲哭喊,都停了下來。

「好建國哩,三小做了甚錯事,你別打他了,嬸子給你賠不事。」

「嬸子,快起來,唉,今天這灰鬼課上的太好了,我想表揚他,結果弄成這樣。」

「李書記,有你…你這樣表揚人的嗎?」王衛東喘著大氣坐到地上,老太太爬著靠近兒子,抱著兒子的頭親著:」媽的個親圪蛋,媽的個……」

「衛東,你今天的表現真的不錯,應該表揚」老馬也笑呵呵地拍拍王衛東的肩膀。

「大嬸,衛東很聰明,他會成為一個好老師的。」老馬幫大娘整整衣衫。

「馬老師,你好好教教他,嬸子謝謝你了!」老太太抹著淚,連聲謝著老馬。

「我剛聽說上級領導來聽課,嚇得我差點尿褲子,後來一想,讓我教娃們識字,那不是狼抓鬼哩,於是就想了個『憶苦思甜』的法子。」

王衛東真的找不著北。

作者簡介:

劉秀女,現任《清漣》雜誌責任主編,在《忻州日報《山西電視報》《西部作家》《山河》《石林》《詩中國》等雜誌發表散文和小說30多萬字。其中,作品《小鎮上的女人》入圍2013-2016年度趙樹理文學獎。

作者:常劍花

《陰界陽界》故事梗概

二十年前,隨著亞洲風暴的爆發,這部中國罕見的魔幻現實主義驚天之作,悄然在晉省一個煤炭小鎮誕生。作者以史詩般的神話形式,描寫了亞洲風暴前後晉省煤炭行業的興衰狀況。隨著社會私有資本概念的逐漸興起,人們的精神世界發生了驚人的變化。貪慾膨脹,罪惡橫行,傾斜的心理快速地製造著社會惡業。故事以全國六大統配煤礦之一的錦雞礦務局為中心,揭示了大型國企由鼎盛走向破產的醜惡內幕。小說後半部,撩開重重的現實迷霧,作者大膽地描寫了晉省建國以來第一次規模最大的工人上訪事件。揭示了亞洲風爆後煤炭低迷時期的民生困境,上感蒼天下泣鬼神。作品的神奇與厚重,令人驚嘆乍舌。讀後掩卷沉思,無不感到頭頂三尺神明的存在,和大地芸芸眾生的重望。

陰 界 陽 界

常劍花著

(山西原平)

(上接 北方潮 第172期)

六十二

魚兒游進了魚簍

鯧魚、鯊魚多頭

那個人兒有酒

美而又多啊

魚兒游進了魚簍

魴魚、鱧魚多頭

那個人兒有酒

多而又美啊

魚兒游進了魚簍

燕魚、鯉魚多頭

那個人兒有酒

美而豐富啊

……

穿著水手服裝的寬肩膀巨人眼看錦雞一天近似一天地衰落,更加緊了他破壞活動的步伐。他說,行善決不是他的任務,做惡才是他唯一的樂事。在談到他跟上帝的不睦時他說,如果上帝想要從他們這些巨魔的惡中尋找善的話,他們這些巨魔的事業就得顛倒目標,就是探索尋求從善到惡的途徑。

在一個天上沒有一顆星星的晚上,寬肩膀巨魔從周樹強和江富春的住宅出來。愜意地遊盪在錦雞礦務局黑暗的街道。等他游夠了正要起身離去,忽然想起此行之前,夫人為了感謝周樹美使她有鞋所穿,特意囑咐丈夫順路看一下新婚的周樹美,看看她生活中有什麼新困難,需要能力遠遠超出於人類的魔鬼家族幫她些什麼忙?除此以外,夫人強調,要巨魔丈夫少玩他那套換心的遊戲,她覺得此法用在女人身上多少有點殘酷。巨魔嘴裡答應著,卻嘲笑夫人說,跟魔鬼家族打交道的人能是好鳥嗎?

周樹美想方設法把劉妙嬋的丈夫李若愚弄到手後,美滋滋地過起她的蜜月生活。在愛情纏綿繾綣之餘,周樹美在睡夢中仍能隱約地記起她出生前,那位穿獸皮頂獸角的巫師送過她四顆鳳凰蛋,並告訴她如遇無可奈何之時,可將鳳凰蛋磕破,便化險為夷。雖然那四顆鳳凰蛋曾幫助她在人生的逆境中,克服了超常的困難,終於實現了她想實現的夙願。但現在回憶起出生當初,周樹美仍遺憾所帶鳳凰蛋太少。她心中多少有點惶恐將來遇到困難時怎樣運作。這樣她祝願自己此番人生,可藉助哥哥周樹強的官運亨通,前程如順風揚帆一路暢通。

寬肩膀巨人在深夜的夢境中找到周樹美,乍見之下周樹美對他的外貌顯得很驚異。當寬肩膀巨人向周樹美說明了他夫人向周樹美的問候後,周樹美的神色就坦然起來。她聽說巨魔不但能隨時聽從召喚還可以隨處顯現幫她的忙,她就很高興地跟巨魔行了握手之禮,還給巨魔泡了杯上好的西湖龍井茶招待巨魔。

在巨魔喝茶的間歇,周樹美跟巨魔說,她很羨慕鴛鴦鳥飛則相雙、止則相棲的恩愛,為此唐朝詩人盧照鄰還有「願做鴛鴦不羨仙」的佳句。她問巨魔能不能把他們夫婦變成一對鴛鴦?巨魔張開大嘴笑著說,也就你們東方人喜歡些變來變去的雕蟲小技,這有何難?!說著他嘴裡說了句什麼,愣是把睡夢中這對新婚夫婦變成一對鴛鴦。

變成雄鴛的李若愚豆眼鳳眉神色安祥,羽翎艷麗多彩,體態秀美俊俏,頭頂上有一簇寶藍色羽冠,翅膀上有一對栗黃色飛羽,宛如兩隻小帆揚於碧水之上,十分輕盈可愛。而變成雌鴦的周樹美卻身軀略比雄鴛小,褐身白腹,紅蹼朱喙。這對鴛鴦彼此咯咯地叫著,白天它們形影不離,到了晚上睡覺時,雄鴛的右翼向左掩蓋著雌鴦,雌鴦則用左翼向右掩蓋著雄鴛,可謂同枕共眠如膠似漆。不幾日這對鴛鴦同其它鴛鴦們結伴而游,棲息於湖沼之中。後來它們跟著成群結隊的鴛鴦們向北遷徙。它們看到,鴛鴦們到達目的地後就忙於在古老的樹洞中築巢產卵,每窩少則七枚多則十二枚不等。周樹美所變的雌鴦經過細心觀察,發現雄鴛在交配季節與雌鴦確實形影不離,但交配後便變成薄情郎離雌鴦而去,留下雌鴦產蛋抱窩撫育後代擔負著沉重的負擔。

周樹美覺得做鴛鴦無趣,就按照寬肩膀巨魔留下的咒語呼喚他。果然,寬肩膀巨魔馬上出現在她面前,向她詢問有什麼要求需要他幫忙?周樹美說,她不想再做鴛鴦了,她想跟丈夫成為鳥中之王老鷹,自由地翱翔在錦雞的天空。寬肩膀巨魔聽後聳聳肩膀,二話沒說就把周樹美夫婦變成一對全身褐色,翼下有白斑的老鷹。想不到周樹美變成老鷹後並不快樂。且不說覓食相當辛苦,周樹美竟親眼看到,老鷹在活到40歲時,爪子開始老化,無法有效地抓住獵物,喙變得又長又彎,翅膀十分沉重,為了不致死亡重新獲得30年壽命,它們努力地飛到山項,在懸崖上築巢,用喙擊打岩石,直到喙完全脫落,然後再用新長出的喙把自己的指甲一根根拔出來,當新指甲長出後,再把羽毛一根根拔掉。經過五個月的艱難操練,老鷹煥然一新開始飛翔,重新獲得再活30年的歲月。

寬肩膀巨人被周樹美又召喚過數次後,臉上的神色明顯不耐煩。他用悶雷一般的聲音問周樹美,她這次還想變什麼玩?周樹美如數家珍地說,鴛鴦並不白頭偕老,老鷹還得脫胎換骨。獅子的後代大多被餓死,老虎的覓食相當辛苦。做過了才知其中弊端,還是再做人吧!

寬肩膀巨魔把周樹美夫婦又變回到人類。周樹美重新做人後,生理和心理發生了很大變化。她重新審視自己的情感生活,明顯發現她不再對愛情有熾熱感覺。她只得承認,對於男人和女人,渴望愛情如渴望獵物一般,只要獵物到手,追逐的衝動隨之減弱。

周樹美把生活的許多不足歸於李若愚的瘦弱。為了讓李若愚能夠強大和雄壯,她只得厚著臉皮再次召喚寬肩膀巨魔。讓周樹美感到意外和吃驚的是,這次寬肩膀巨魔聽到她陳述要求後,竟面色大悅,如滾石般的笑聲不斷從他的大嘴巴發出。他主動熱情地給周樹美指點迷津,並告訴周樹美諸多不足是因為缺乏財富。

寬肩膀巨魔給周樹美夫婦進行了在短期內暴富的策劃。他在臨走之前,嘴裡嘟囔了一句什麼,一把大的可怕的銀笊籬就拿在他手上。他把銀笊籬遞給周樹美,告訴她讓此笊籬可大可小的咒語,然後就隱身不見。當周樹美睜眼再看錦雞礦務局時,各礦、廠、企事業單位就成了讓她縱橫馳騁的大商場。從娘胎出來至今,周樹美方才醒悟什麼叫遍地是黃金。只要是錦雞礦務局需要的用品,只要是周樹美能想到的商機,她們夫婦都可以插手搗騰這些商品。而周樹美恰恰又是天生的商人,面面俱到無一遺漏地做著一筆筆利潤豐厚的買賣。那段時間周樹美的臉上起了一片片黑色的斑點,丈夫李若愚還以為她懷有身孕。拉著她到醫院就醫,醫生說,周樹美什麼病也沒有,只是勞累所致缺了些營養。

按照寬肩膀巨魔給周樹美夫婦策劃的暴富計劃,周樹美夫婦須夜以繼日地超負荷運轉,為了在夜間活動方便起見,周樹美讓巨魔把她們夫婦變成一對老鼠,逍遙自在地進行著她們的活動。

在第一次變成老鼠的那個晚上,周樹美夫婦就具有了敏銳的視力和靈敏的嗅覺。他們夫婦跟其它的老鼠一樣,在窩、食物、水源之間建立了活動路線。活動前,她們夫婦鬼鬼祟祟地用兩隻前爪在洞邊一爬,左瞧右看,確感安全方才出洞。剛出洞,來自礦務局行政處倉庫的食物香味陣陣撲鼻而來。在向食物進發的路途中,有其它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老鼠們不時地向周樹美夫婦打著招呼,有的還喊著周樹美和李若愚的名字。周樹美奇怪,向對方們詢問原因,它們告訴周樹美,只要是人變的老鼠,額頭都有防偽標誌,後背還印有本人姓名。周樹美仔細再看李若愚,果然額頭的防偽標誌和後背的本人姓名都很齊全。

鑽過眾多老鼠們早已打好的洞門,周樹美夫婦來到堆放著各種職工福利品的大倉庫,被眼前的情景嘆為觀止。好多好大的老鼠們,正在拚命而忘我地吞噬著各種食物。只聽得一片嚓嚓的聲音,不時還夾雜著因爭奪食物而發出的吱吱撕咬聲。周樹美通過老鼠們額頭的防偽標誌和後背的本人姓名認出,在眾多老鼠中,有錦雞礦務局運銷處處長曾紅鑫,有財務處副處長令狐春倚,有扶過她哥哥周樹強一把後被提拔為三產副經理孫錦賢和運銷科長扈秀峰,還有供應科長閻龍飛和他的姐姐閻鳳翔母親閻白慧等。錦雞礦務局各礦、廠、單位的礦長、廠長、負責人和周樹強上台後提拔的那些機關處室的新貴們,幾乎無一例外地都在現場。就連各礦給煤過秤的那些工人們,也都不顧一切地拚命啃嚙著。周樹美眼見為實終於領會了時下錦雞人所說的層層剝皮的實際含義。

周樹美夫婦很快加入到這支龐大的老鼠隊伍。為了更多地得到食物,周樹美從耳朵里掏出比銹花針還小好幾倍的銀笊籬。按照寬肩膀巨魔所教的咒語她念起來,最後喊聲大,小小的銀笊籬馬上變得比大食堂廚師手裡揮舞的金屬笊籬還大好幾倍。周樹美夫婦正又吃又撈之際,老鼠陣里一陣嘩然騷動,只見眾老鼠忽啦啦讓出一條通道。周樹美仰起老鼠頭看時,看見一隻很冷酷的公狼,帶著好幾隻耀武揚威的狐狸走進倉庫。他們對眾老鼠所吃的大米、白面、帶魚等不屑一顧,徑直走到礦務局招待所食堂存放在倉庫的活雞活魚活鴨等活物前,還沒等那隻公狼動口,幾隻狐狸嚓哩嚓啦把些活蹦亂跳的活物一頓亂咬。周樹美聽見周圍的老鼠們紛紛議論,狐狸的這種行為叫「殺過」。它們把這些活物全部咬死後,最後各自僅叼走一隻。正當老鼠們心存僥倖準備分享狐狸們咬死的美味時,只見那隻冷酷的公狼,把一堆包裝物扔在地下,那幾隻狐狸屁顛顛地從地上撿起包裝物忙乎起來。不一時,被咬死的活物全部打包好,那隻冷酷的公狼喊聲撤!狐狸們抬著大包小包跟著公狼,從來時的通道揚長而去。

周樹美從公狼和狐狸們額頭的防偽標誌和後背的本人姓名知道,那隻冷酷的公狼乃是哥哥周樹強所變,而那幾隻狐假虎威的狐狸們,卻是錦雞礦務局時下的運銷局長、經營局長、機電局長、後勤局長和三產局長,還有黨委副書記尤高陽。

周樹美邊吃邊撈邊跟丈夫埋怨大米里的沙白面里的觀音土還有腐臭了的帶魚,丈夫李若愚嘟噥說,這些假貨全是你我二人所進,我們從中賺到不菲的利潤。後來周樹美不再埋怨,繼續邊吃邊撈,直吃得噁心嘔吐外加腹瀉,夫婦二人只得竄到職工醫院去服藥,結果服了自己進的假藥,導致第二天天亮變成人後身體還很不舒服。

【插圖攝影 王晉東(山西代縣)】

作者簡介:

常劍華,原平東下庄人,當過記者,編輯,中篇小說《十七歲》在山西文學發表,長篇小說《花期》由北嶽出版社出版。曾在省內外發過大量的新聞、電視專題、詩歌、散文等。現供職於同煤集團企業。

常劍花長篇小說《陰界陽界》往期導讀

長篇小說《陰界陽界》36

長篇小說《陰界陽界》37

長篇小說《陰界陽界》38

總編寄語:

為了培養和發現人才,推廣優秀文學作品,經過我們深思熟慮、精心策劃推出了大家有用武之地的公眾平台——北方潮。

北方潮的宗旨是:

展現山西風采,繁榮北方文化,宣揚地方特色文學;傳遞生活信息,發現和推廣優秀作品;彰顯人生理念,詮釋正確的人生觀;培養優秀人才,激勵大家的創作熱情;為實現中國夢鼓與呼。

北方潮容納的內容主要是:北方風貌與地方風土人情故事;對人生價值的探索與典故及外域的優秀作品等等。採用小說、散文、詩歌、遊記、美術、攝影等文學藝術形式來反映。歡迎各界文學藝術愛好者關注北方潮、添加「北方潮文學藝術會」微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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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事項:

1.必須是原創作品,嚴禁一稿多投。文責自負。來稿不支付稿酬。

2.請在郵件標題上標明:投稿北方潮。寫清文體。稿子的題目下面寫上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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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潮》編輯部

總編:侯興生

編輯:陳太平 史華忠 王晉東 蔡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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