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其彬：川南除夕
川南除夕
文/閔其彬
每當想起王安石的《元日》：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自然會聯想到除夕。在川南，除夕稱過年，即農曆臘月的最後一天，是一年中家家戶戶翹首企盼的氣氛最濃的節日。除夕前很多天就要開始籌劃、準備。遠在異國他鄉的親人盡量要在這一天或提前趕回，與家人團聚過年。
到了除夕，一家人忙開了，簡單的早飯後，開始張羅，有的在家殺雞、鴨、燒豬腦殼、下田捉魚等；有的到集市上購買年貨；有的歡呼雀躍地寫福紙（福紙：半張草紙印製，表格式，一張福紙包一疊紙錢，稱一封，福紙上分別寫有主人和老輩們的名字、稱謂，一目了然）、貼春聯、粘門神、掛燈籠；有的興高采烈地在房子周圍邊跑邊重複高叫：「吼麻雀哄哄，吼野貓子嗦喉嗦喉」，意思是攆走麻雀、野貓等，至少要跑七圈。
大約下午四五點，豬腦殼蒸好了，祭祀活動開始，首先祭祀的是灶神，這是近水樓台先得月還是因其他緣故，本文不作考究。
主人將蒸好的半邊或一絲（一絲：宰殺豬時屠夫把豬腦殼砍成均勻的四塊，一絲即一塊，祭祀神時不能切成片）豬腦殼、一根豬尾巴（表示從頭到尾都吃了，示敬重；沒有殺豬的用煮熟的方形肉，也叫刀頭）放到灶上靠近牆壁的盆子里，點燃香、蠟燭，斟好酒、舀好飯，畢恭畢敬地說：「灶神爺（灶神菩薩）過年了，請你吃年飯，我們有對不起你的地方，請你多多原諒，以後一定改正。你上天要給我們說好話，讓天老爺保佑我們糧食吃不完，爐火興旺，祝願你一切順利！」
三五分鐘後，主人將祭品端到豬圈屋，然後真心實意地說：「豬欄菩薩（豬欄神）過年了，你讓我一家人殺了過年豬吃上肉，很感謝你，來年你還要保佑我家的豬不生病，長得又大又肥，我們會報答你感謝你，你吃好！」
祭土地神是把盆子放到地上，主人恭恭敬敬地說：「土地神又過年了，請你吃年飯，希望你繼續保佑我們家的土地沒有災害，多產糧食，感謝你，我們不會忘記你！」
幾分鐘後祭祀天老爺，幾乎還是像上面那樣，唯一不同的是將吃的祭品端到安放在露天壩子里的高板凳上，準備就緒後主人虔誠地說：「天老爺又過年了，感謝你一年來保佑我一家人身體健康、團團圓圓、平平安安的，以後你還要保佑我一家人無憂無難、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六畜興旺、娃兒些有出息，日子越過越好，我們一定會報答和感謝你。給你準備了簡單的年飯，你吃好用好，我們不會忘記你！」
又過了幾分鐘，主人將盆子端回灶房，拿出豬腦殼豬尾巴切成小片，分類裝成幾盤。雞鴨魚等其他豐盛的菜肴已經準備好，即將要進行的是在堂屋祭祀天堂里的老輩。碗筷按一桌人吃飯擺，酒杯可一個也可多個。菜都得上齊，缺一不可。與人吃飯不同的是必須把門、窗打開，不然老輩們進不到屋吃不到食物，也領不到錢；飯盛好後，也必須把筷子放在飯碗右上面。一切準備就緒，主人說：「各位老輩，過年了，小輩請你們吃年飯，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氣，要吃好。我們經常想到你們，希望你們一切好。小輩們有做得不對的，請原諒，我們以後要多祭你們，多孝敬你們。小輩們很好，不要惦記。我們給你們準備了過年錢，你們年飯吃了一定要領走哦。」說完帶小輩們一起磕三個頭。祭祀老輩時不能動桌上的飯碗和筷子，如果動了就會因打岔而吃不到，所以特別是有小孩的，大人會提前打招呼或控制他們。
飯桌旁，福紙錢紙熊熊燃燒，小輩們將撕成零散的紙錢放到福紙周圍幫助燃燒並撥火說：「老輩子們，過年啦，小輩們跟你們拜年了，你們吃好後來領錢哦。錢多得很，你們儘管用，以後我們會經常給你們，希望你們幸福開心！」祭祀時間以錢紙燒為灰燼為止，錢紙必須燃盡為灰，否則老輩們收不到錢，所以小輩們在錢紙燃燒時要不停撥火。
隨後年飯開始，年飯比較早，一般不會超過6點。於是收拾碗筷，準備吃年飯。祭祀用的飯菜必須換後才能吃，飯要倒到甑子里攪拌重新舀，菜也要端回灶房倒在鍋里混合後重新鏟過端上桌，酒要重新倒。豬肉是必需的，最好還要有魚，飯和每樣菜不能吃完，表示年年有餘。
上桌老輩子坐上方，小一輩的坐環方，最小輩分的坐下方。坐齊後老輩先發話說：「今晚吃年飯，我們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好得很，要吃好，慢慢吃、吃高興，時間越長越好……」
小輩們爭著給老輩子夾菜、敬酒，老輩也要回敬小輩。一家人一邊吃一邊說開心吉祥的話，其樂融融。年飯進入「佳境」時，老輩站起來把早就準備好的過年錢發給小輩（一般18歲以下），小輩們笑呵呵地揣進衣包，有收入來源的小輩也要給老輩過年錢。過年錢不一定很多，主要是表示心意。
12點前要接灶，打開灶房門，將烙餅裝在小盤子里放在灶上，點燃三炷香、燈芯，念念有詞：「灶神菩薩，辛苦啦，感謝你上天跟我們說好話，今晚接你回來過年。」
緊隨接灶的是最後一個程序——封井，主人帶上祭品和乾淨水到井邊祭水神，並把乾淨水灑到井水面，正月初三開井後方可用水，其意思是來年有充足乾淨的水用。
在歡歌笑語聲中，春節翩翩而至。（圖/網路）
作者簡介
閔其彬，生於上世紀60年代中期，瀘州市納溪區人，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自幼愛好文學，80年代開始創作，先後在國內外報刊、網路發表眾多作品，並多次獲獎。已出版小說散文集《不缺的月亮》、農村及農民工打工圓夢題材長篇小說《鳳凰飛翔》（瀘州市重點文藝扶持作品）、散文集《川南的風情》。2016年被評為瀘州市「百姓學習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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