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告別的，不過是尋常過客
就像告別的
不過是尋常過客
13
Feb.
作者：白軍芳
兒子上飛機那一天，我們學校正趕上教育部官員來巡查，院長要求所有老師，隨時待命，所以，他離開的頭一天夜裡，我沒有在家，是住在學校附近的賓館裡。
「我們已經到機場了。媽媽。」兒子發簡訊給我。
我正坐在辦公室的格擋里看書，也看簡訊，突然覺得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了，我要折騰一下，以紀念今天的這個日子。
只是一瞬，我有點失措，恰似15年前，他不打招呼，提前十天來到人間，現在，他又不打招呼，提前十年，去另一個國度里闖蕩。
在我越是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卻越是強烈的要飛走。
我突然覺得，今天一定要，而且是應該要請假的，趕到機場，送送兒子。
領導批示：給三個小時，下午4點前趕回來。
我打上一輛計程車，飛趕機場。
「叮咚」，一條簡訊，是丈夫的。「兒子忘了帶護照，我回去給他取。」天啦，距離飛機起飛剩三個小時了，怎麼來得及？
我自責，一向依賴丈夫，誰知道他竟然這麼粗心！而我自己呢，天天在辦公室，查漏補材料，等待教育部審查，也沒有仔細問過兒子。
司機師傅把車開得飛快，但是，哪裡有我的心思更快啊。
我趕到候機大廳，看見兒子和爸爸媽媽都手足無措地互相埋怨著。
我問他們吃飯沒，他們說還沒。
我帶他們到KFC去坐著，等待丈夫的迴音。時間一分一秒的「踢踏、踢踏」的徑自走著，不理睬我的煎熬。
在遲滯機場的三個小時里，我才明白，我和他無憂無慮的快樂自此結束。我總以為離別，是從來不會降臨的，我們會一直手拉手，唱著歌，走在校園裡，卻不知道，離別，從來沒有走遠，它就像一隻怪獸，伏在不遠的地方，不時瞟過來陰冷的眼神。看見我們沒心沒肺的笑著過日子，他會輕蔑地說「等著吧，等著吧，我在不遠的地方，等到你們。」
兒子才15歲，他個頭躥高了，但心智沒有長全，出國，行李箱里沒有護照！你以為你還能夠，隨時伸出手去說，媽媽，幫我。
——媽媽已經不再守候在你身邊了。
你以為你還能夠隨時推開家門說，媽媽，我餓，要吃飯。
——媽媽已經不能再隨身端上你愛吃的飯菜。
這就是離別！
在我思緒飄遠、內心翻騰的時候，新加坡來接西安的學生的老師，引領他的隊伍，開始辦理登機卡。
我內心很焦急，但不敢在我爸媽面前表露出來，怕加劇他們的壓力；我很焦急，但不敢給丈夫打電話，怕他開車出錯；我很焦急，但不敢輕易發脾氣給兒子，怕他恐懼，在心裡留下陰影。
我只能像一棵樹，靜靜的站在雨里，任冷雨洗禮。
終於，丈夫趕過來，和航班聯繫，走綠色通道，直接送到飛機上，匆忙得來不及揮揮手。
我們坐車回家。丈夫把我送到單位，我繼續上班，辦公室里，其他老師，一如既往，平靜的待在自己的格檔里，埋頭讀書。
好像1萬年，都是這個樣子，再尋常不過了。
我悶坐著，神思恍惚，好像自己的生活中，發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定神想了想，好像也沒有發生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可是，我無法令自己沉靜下來，我明顯感覺到，生活從此完全不同。
我習慣性給丈夫打電話，「我下班了，你看兒子晚上想吃啥？」
「兒子，而且已經離開了，你忘了嗎？」他回答。
是的是的，從今天開始，餐桌前少了那張稚氣的臉，毛茸茸的頭。
似乎，一下子，我感覺到，做飯也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兒子，15年前，你比我想像的要早來到人間，來到我的身邊，15年後，你比我想像的要早離開我去外地，當時的相遇，來不及說一句「你真乖」，今天的分離我還以為會是一場尋常的做別，沒有來得及說一句「記著回家」。
其實，生活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我從此進入留守老人行列！
End
作者 白軍芳
編輯 王延峰
圖片 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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