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中文化：過大年
過大年
張中軍
望著一戶戶窗口透出的溫暖燈光，我彷彿聞到了越來越近的喜興年味，聽到了家鄉熱鬧的鞭炮聲，娃們小手扯著小手，在爺爺奶奶的懷裡，仰臉哼唱著兒歌：「臘八，祭灶，年歇，來到。小閨女兒要花，小小孩兒要炮……」
說起童年春節的好玩，我忽然想起在爺爺身邊，聽他繪聲繪色地說：程咬金最愛過年，他在瓦崗寨立了軍功，賞他當12年的皇帝。程咬金感到過年吃山珍海味、玩槍槍棒棒、群臣進貢朝拜熱鬧，於是就下一道指令，一個月過一次春節。這樣，他的12年皇帝生活就在一年的吹吹打打中很快過完了。爺爺講的雖是個傳說，在我腦海里卻烙上了印痕，感到過年真好啊！不光能吃上幾天白面饅頭，穿上新衣服，還能放煙花鞭炮。
我盼著新年，一入臘月，就繞在父母膝下嚷：「新年到！新年到！新年到了放鞭炮！」。春節像是有意逗我們，先下一場雪，讓我們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鬧，滾滾爬爬地弄髒了衣服。家人吵幾句，仍是不改，還偷出幾個鞭炮，人模人樣地吸一支冒著火星的香煙，提心弔膽地把著火的煙頭往炮捻上湊，「啪」的一聲，雪花炸得亂飛，我們便蹦著腳地樂。
豫東平原的春節，年年都是要落厚厚瑞雪的，封住了門，外面又冷，父母就不讓我們出門，坐在廚房裡「呼嗒、呼嗒」拉風箱。聞著滿屋的炸麻花的油香，心就再也沉不住氣了，跑到貼滿「出門見喜」「滿院春色」花花綠綠的院子里，聽鞭炮從早晨響到晚上，噼里啪啦地迎來了大年。
初一的新年鐘聲剛剛敲響，就聽見門口有踩雪的聲音，接著是幾聲炮響。我和弟趕忙起床，望著父親把藏了好久的一掛掛火鞭和幾捆火炮用篩子盛著放在桌上，心裡就像門前的梨花，忽地就全開了。火鞭紙炮喧鬧著響起來，奏起新年黎明的樂章。
父親在雪地里跺著腳，望著我們玩樂。看到我手中的煙要滅了，他就走過去吸幾口，彈去灰再遞過來，我知道這在平日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父親把火鞭掛在門前的梨樹上，教我們大著膽子，用煙把火鞭引著，聽那噼里啪啦打機槍似的歡叫聲。我們一邊笑著，捂著耳朵，看雪地上鋪起一層紅的白的紙屑。天亮了，夥伴們又串著門，燃放鞭炮玩樂。整個早晨，我們這些從不嫌累的娃們，是在火鞭炮的聲響中度過的。
拜年也是挺有意思的事兒，我不會跪拜，而鄉俗的拜年娃們見長輩須跪拜，尤其在爺爺奶奶跟前。弟比我小几歲，他卻學得快，父母都誇讚他的靈通。我心急，就雙膝一下落地，引得滿堂笑聲。爺爺也跟著笑，還趕忙伸出粗糙的兩手把我拉起來，一手摸著我羞得通紅的小臉，一手從棉襖里掏一陣，取出幾塊糖和幾枚硬幣放在我手裡，說：「算了，不會磕頭就不要磕了。」爺爺子孫滿堂，我的輩分就弟兄八個，我便站在一邊吃糖塊，瞧別人跪拜，不一會兒也學會了。我說：「爺，我再磕個給您看。」於是像模像樣地學著別人又跪了下來。一陣笑聲中，爺說：「紅軍是個孝順孫兒，疼爺。」就叫我起來。此時，我看著他70多歲的面容上有幾顆淚珠掛在鼻樑兩側，像是歡喜的淚水又像不是，爺怕旁人看見，就在拉我的當兒用手擦拭了。
又到春節了，我已不是童年愛玩的自己，也很少會有整日整宿盼著過年的空兒。況且在外有20多年了，老家家境已不比往年熱鬧，春節也很少回家過。但我想，家鄉人們鞭炮還是會買的，也許比過去買得更多，掛在樹枝上燃放。遙遙地，我似乎年年都望到那鞭炮在平原的鄉村一聲聲地響著，紙團一個個炸開，飛著去抱吻雪野，像我們童年春節里開放的心花。整個早晨，鞭炮就那樣響著，連那煮熟了的水餃，也在熱氣騰騰的水鍋里，翻上翻下喜興地笑。此刻，我多麼想讓我的影子飛到家鄉，哪怕只有幾杯熱茶，我們慢慢品著聊著熬過年夜，再慢慢走著聊著去拜年。
遙望桑梓，豫東的平原，萬家燈火，飄來了溫馨祥和的鞭炮聲。我的心隱隱地痛了，眼淚也跟著來了，過年不易啊！我遠離家鄉的兄弟，春節好吧！我們大家都好吧！
本文選自張中軍著《小小作家》一書，《小小作家》是一本孩子讀了能寫好寫作文的書，一本適合9至99歲讀者的書。
張中軍，筆名張中，兒童文學作家、詩人、書畫家。1971年生，河南開封人，現居濟南。當過兵，當過記者編輯。著有詩歌散文集《學步》《鵲華吟草》《詩畫濟南》《研磨思念的河流》《小小少年》《小小作家》等書。作品散見《詩刊》《兒童文學》《中國校園文學》《橄欖綠》《山東文學》《奔流》《東京文學》等文學期刊，《中國少年報》《中國水利報》《中國工商報》《人民武警報》《人民公安報》《大眾日報》《河南日報》《語文報》《齊魯晚報》《濟南日報》《開封日報》等報紙副刊。有若干詩歌與散文作品獲獎，有文章入選人教版教輔教材。
地址 山東省濟南市市中區玉函北區郵政局6號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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