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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愛是不能掩藏的

昨天循環了一天的歌,間奏鋼琴直亂我心,聽著這首歌寫下了今天的故事

人在交談中如果保持前進的狀態,總會暴露出自己的目的。

交談到一半,他對她說了這句話。

她有些愕然,問,「所以你能看穿別人與你交談的目的嗎?」

「如果對方的交談帶有目的的話,其實你是可以從對方的語言、語氣、Ta強調的名詞、Ta反覆提到的事情上,發現一些線索的。」

電話那端的他語氣很平穩,這場談話他大概是不帶有目的的,再說這個電話是她打給他的,在凌晨12點。

兩個小時前,他們剛剛一起吃過晚飯,她回到住處後原本打算早早睡覺。可是當她洗過澡,關了燈,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用手機連接音箱放了一首歌,一個女人似酒醉後的聲音,是她喜歡的歌手和曲風,歌曲間奏的鋼琴,交錯行進的旋律,讓她的心更亂了。

晚上吃飯她帶了一瓶紅酒,可是沒有開,她對他說,這瓶酒我留著,下次你來我家喝。

明明沒有喝酒,可是此刻為什麼心是亂的,她在考慮要不要給他打一個電話。

可是說什麼呢,她並不想讓事情失去控制,也不打算讓關係更進一步。

她忽然想起之前他給她打過的幾次電話,也都是在深夜或者凌晨,也都是才剛剛一起吃過晚飯。

她很想知道在那些時刻,在他給她打電話前的一刻鐘或者一分鐘里,他在想什麼,是什麼讓他撥下了她的號碼。

她想知道,他在想的,和她在想的,是不是一樣的。

她決定問個清楚。

於是她迅速從床上爬起,在黑暗中摸索到手機,找到他的號碼,排在最近通話里的第一個,她幾乎沒有猶豫,電話很快接通了。

你到家了嗎?

在接通電話的那幾秒里她並沒有想好第一句話要說什麼。她以為她會單刀直入。

嗯,到家了。

睡了嗎?

還沒。

你在做什麼?

嗯…也沒做什麼。

她原本以為她有膽量可以直接問他,但在聽到他聲音的一瞬間,她退縮了。

為了不讓他察覺出她是特地打電話給他,有話要對他說的,她用了她想也沒想到的開場白,她覺得像極了爛俗都市愛情電影里的對白。

而接下來的對話,就像極了爛俗文藝片里的對白。

她對他說,我睡不著,想找個人聊聊天。說完馬上補充了一句,我是為了快點入睡啊,你最好可以給我說點能催眠的。

睡不著是真的,想讓他催眠是假。

電話已經打了,談話已經開始。比起今晚能不能問出一個結果,她只想隱藏自己談話的目的。

夜間的談話像水一樣流淌。她發現他比白天更健談,她拋出的話頭,他總能旁徵博引地講述。

談到文學的寫作。她說她想寫真正的文學作品。他問她,你認為的文學是什麼,小說嗎?

是的。她說她想把這幾年的感情經歷寫成長篇小說。

他提了一些建議,從馬爾克斯寫《霍亂時期的愛情》這本書講,說愛情作為文學三大母題之一,寫的話要慎重。

「當初馬爾克斯想寫一本可以流傳於世的愛情小說,可是關於愛情,歷史上太多人寫過了,他想寫得不一樣,於是他放了很多年,直到拿到了諾貝爾文學獎之後,才有勇氣把它寫出來,才有底氣讓世人接受認可。他出這本書時已經50多歲了,這本小說他攢了很多年,之前寫的故事全用來攢這本書了。」

「嗯嗯,我寫作的信條也是想寫能被時間留下來的東西。可是我現在想法有一些改變了,因為我覺得哪怕是天才也要經過一千次的練習,寫作沒有捷徑,先寫出來,每天練習,寫一千次,我總能寫出被時間留下來的東西吧,哪怕留下個幾十年也是好的。」

她想起他借給她的那本《霍亂》還放在房間書架上,和她自己的《百年孤獨》放在一起。

其實兩本書她都沒看完,也看不大懂。有時候她會想,如果一輩子都讀不懂大師的作品,該是多麼遺憾的事情啊。

雖然資質不高,但好在她沉得住氣,她想沉澱幾年,多經歷一些事情,總能看懂的。像這兩年,她就開始對愛情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不再是年輕時對愛情純粹的、懵懂的認知。

她對他說,這幾年,我體驗到了一些複雜的感情,夾雜著孤獨、情慾,或許還有不自知的崇拜、依附。

依戀。他糾正道。

是的,依戀。她了解自己太需要被愛了。他也了解,這和她童年的經歷有關。

於是從《霍亂時期的愛情》說開去又聊了很多。期間她聊到依戀型人格、最愛的人、對另一半的要求。

她說她知道自己很難走入婚姻,除非遇到非常非常相愛,又靈魂契合的人。

然後她自然地問到,你會因為什麼樣的情況,在什麼樣的狀態下走入婚姻。

他說,不想給人添麻煩,所以至少要等到把自己的問題解決。

她當時還不能明白,其實誰沒有自己的問題呢,誰不是或多或少有一些心理疾病呢,抑鬱、孤獨、或者依戀、缺乏安全感。誰的境遇好過誰。

她只是覺得遺憾。人人都為生活所累,他們都在剋制。

他說,人這種高級動物啊,就是想的太多了。

她笑,是呢,不如做單細胞的魚。

為什麼是魚?

因為魚只有七秒的記憶啊。

笑。短暫沉默。話題又延伸。後來也不知道聊了多久,她偶然瞥見手機時間顯示已是凌晨一點半。但她睡意全無。她覺得溫暖、幸福、滿足。

她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感覺。她以為她會在半小時內結束這次通話,她原本並不打算讓他耽誤她睡覺的時間。她為什麼要打這個電話,為什麼還跟他聊了這麼久?一定是因為睡前聽了一首歌,一定是想搞清楚他每次打電話給她之前在想什麼,只是好奇而已。就這麼簡單。

她覺得話題可以往她真正想要聊的方向轉了。

他們已經聊了太多有的沒的的東西了。甚至一度聊到時政,就差沒說科技了。

他的語言理性克制,而她袒露了很多。她對他說下雪那一夜的失眠,對他說前幾日的情緒崩潰。

她說她怕黑,晚上睡覺會蜷縮成一團。

像嬰兒在母親肚子里的姿勢?

嗯。很難想像一個快30歲的人還用這樣的姿勢睡覺吧。

嬰兒在出生之後剪斷和母體相連的臍帶呱呱墜地,意味著Ta和這個世界開始發生聯繫,而你現在仍然是嬰兒在母親肚子里的姿勢睡覺,說明你其實很抗拒和世界聯繫,或者說這個世界讓你缺乏安全感。

他的話觸動了她內心隱秘的部分。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性都像她一樣缺乏安全感,需要愛與被愛,需要了解、關心與懂得。而他的溫情,他的了解,他的友誼,對她來說是多麼珍貴。

她有時候會分不清這種感情是愛還是需要,是孤獨還是別的什麼。

就像她不明白為什麼在睡前會一直想到他,控制不住要給他打電話。

她也許真的只是單純想知道,他每次給她打電話之前,到底在想什麼。可是知道了又怎麼樣呢,這個答案就那麼重要嗎?

人在交談中如果保持前進的狀態,就總會暴露出自己的目的。他忽然說。

她有些驚愕,是不是自己的目的被他看穿了。

所以你可以看穿每次我和你說話時我的目的?她試探地問。

我喜歡面對面交談,可以看到表情,身體語言,和一些細節。

他迴避了她的問題。

而她決定不再迂迴,她要充分暴露。

我很想知道你每次給我打電話之前,在想什麼。

我連什麼時候給你打了電話,電話里說了些什麼都忘了,怎麼還會記得打電話之前想了些什麼。

他大概也沒想到她會沒頭沒腦問出這麼一個問題。

那你記得我今天給你打電話,前三句話說的什麼嗎?她說。

他遲疑了一會兒,說,

到家了嗎。

嗯。

睡了嗎。

嗯。

然後你說我睡不著。

不對。我說的是,你在做什麼。

她的語速慢了下來,一字一頓地糾正道。她想起了爛俗愛情電影里,當一方問另一方,「你在做什麼」,潛台詞就是「我在想你」。

然後她問,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問你那個問題了嗎?

你在想什麼?他說。幾乎沒有話語的空檔,他就接了這句話。

明明是她要問他,打電話之前你在想什麼,她沒想到他竟然反應這麼迅速,拿同樣的問題來問她,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的目的被揭穿。

聽他在電話那一端問出那句,「你在想什麼」那一瞬間,她像做壞事被抓包一樣,想把自己藏起來不被發現,她幾乎不敢呼吸。

你在想什麼?

答案呼之欲出。可她不能回答,不能說出來。

數秒的沉默過後,她支支吾吾地說,我在想,我可能,想睡覺了。

說完她馬上又覺得不甘心。她不能就這樣結束談話。這不公平。

可是我想知道你在想什麼。她說。

我剛剛已經回答了啊。他說。你的記憶只有七秒嗎,嗯?

她愣了一下。原來那句「你在想什麼」,不是在反問她,那是他的回答。

每次打電話給我前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在想什麼。

她在腦海中補全了這個回答。她屏住了呼吸。

又是迷一般的沉默。然後她聽到他在電話那端緩緩地說,

開始的時候肯定是出於關心,所以想要了解,探尋,所以會有一個又一個電話,但是次數多了就會有別的東西產生…睡著了?

沒有,我在聽。她說。

你有記日記的習慣嗎?他忽然問。

沒有。她說。

以前我給一個人寫過一本日記,後來我把這本日記給她看,她說能不能送給她,我說你這人太自私了,連記憶都不能給我留下嗎。人沒留住,但記日記這個習慣我留了下來。

你一般什麼時候寫日記?

睡覺前。

寫了什麼,有寫到我嗎?

我找找看,給你念念啊。

這麼久,是找不到寫我的那段嗎?

我在想讀哪一段。

你的支持,會讓我寫得更好,走得更遠

易小婉

微博@空中的夢想家小婉

網易雲音樂電台:小婉的民謠與詩

出版作品《今天的孤獨,是明天的祝福》

《現在我有多愛民謠,過去我就有多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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