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地方下
在中南美洲旅行,好似永遠也逃不掉大教堂,美國烤雞,義大利餡餅和中國飯店這幾樣東西。
對於大小教堂,雖說可以不看,完全意志自由,可是真的不進去,心中又有些覺得自己太過麻木與懶散,總是免不了去繞一圈,印證一下自己念過的建築史,算做複習大學功課。
至於另外三種食的文化,在博各答這一站時,已經完全拒絕了。尤其是無孔不入的烤雞、漢堡和麥克唐納那個國家的食物和文化,是很難接受的。至於中國飯店,他們做的不能算中國菜。
在這兒,常常在看完了華麗的大教堂之後,站在它的牆外小攤邊吃炸香蕉,芭蕉葉包著有如中國粽子的米飯和一隻只烤玉米。
這些食物只能使人發胖而沒有營養。
博各答雖是一個在高原上的城市,它的附近仍有山峰圍繞。有的山頂豎了個大十字架,有的立了一個耶穌的聖像,更有一座小山頂上,立著一座修道院,山下看去,是純白色的。
只想上那個白色修道院的山頂去。它叫「蒙色拉」,無論在哪一本參考書,甚而哥倫比亞自己印的旅遊手冊上,都一再地告誡旅客——如果想上「蒙色拉」去,千萬乘坐吊纜車或小鐵路的火車,不要爬上去,那附近是必搶的地區。
城裡問路時,別人也說:「坐計程車到吊纜車的入口才下車吧!不要走路經過那一區呀!」
我還是走去了,因為身上沒有給人搶東西。
到了山頂,已是海拔三千公尺以上了,不能好好的呼吸,更找不到修道院。山下看見的那座白色的建築,是一個教堂。
那座教堂正在修建,神壇上吊著一個金色的十字架;神壇後面兩邊有樓梯走上去,在暗暗的燭光里,一個玻璃櫃中放著有若人身一般大的耶穌雕像——一個背著十字架,流著血汗,跪倒在地上的耶穌,表情非常逼真。
在跌倒耶穌的面前,點著一地長長短短的紅蠟燭,他的柜子邊,放著許許多多蠟做的小人兒。有些刻著人的名字,扎著紅絲帶和一撮人發。
總覺得南美洲將天主教和他們早期的巫術混在一起了,看見那些代表各人身體的小蠟像,心中非常害怕。
再一抬頭,就在自己上來的石階兩邊的牆上,掛滿了木製的拐杖,滿滿的,滿滿的拐杖,全是來此祈求,得了神跡療治,從此放掉拐杖而能行走的病人拿來掛著做見證的。
幽暗的燭光下,那些掛著的拐杖非常可怖,牆上貼滿了牌子,有名有姓有年代的人,感恩神跡,在此留牌紀念。
對於神跡,甚而巫術,在我的觀念里,都是可以接受的,畢竟信心是最大的力量。
就在那麼狹小的聖像前,跑著一地的人,其中一位中年人也是撐著拐杖來的,他燃了一支紅燭,虔誠地仰望著跌倒在地的耶穌像,眼角滲出淚來。
那是個感應極強的地方,敏感的我,覺得明顯的靈息就在空氣里充滿著。
我被四周的氣氛壓迫得喘不過氣來,自己一無所求,而心中卻好似有著莫大的委屈似的想在耶穌面前慟哭。
出了教堂,整個博各答城市便在腳下,景色遼闊而安靜,我的喉嚨卻因想到朋友張拓蕪和杏林子而哽住了——他們行走都不方便。
又回教堂裡面去坐著,專心地仰望著聖像,沒有向它說一句話,它當知道我心中切切祈求的幾個名字。
也代求了歐陽子,不知聖靈在此,除了治療不能行走的人之外,是不是也治眼睛。
走出聖堂的時候,我自己的右腿不知為何突然抽起筋來,疼痛不能行走。拖了幾步,實在劇痛,便坐了下來。在使人行走的神跡教堂里,我卻沒有理由的跛了。那時我向神一直在心裡抗議,問它又問它:「你怎麼反而扭了我的腿呢?如果這能使我的朋友們得到治療,那麼就換好了!」它不回答我,而腿好了。
代求了五個十字架給朋友,不知帶回台灣時,誠心求來的象徵,朋友們肯不肯掛呢!
雖說身上沒有任何東西可搶,可是走在博各答的街上,那份隨時被搶的壓迫感卻是不能否認的存在著。
每天看見街上的警察就在路人里挑,將挑出來的人面對著牆,叫他們雙手舉著,搜查人的身體,有些就被關上警車了。
在這兒,我又覺得警察抓人時太粗暴了。
米夏在博各答一直沒有用相機,偶爾一次帶了相機出去,我便有些擔心了。
那一日我坐在城市廣場里曬太陽,同時在縫一件脫了線的衣服。米夏單獨去舊區走走,說好四小時後回公園來會合。
一直等到夜間我已回旅館去了,米夏仍未回來。我想定是被搶了相機。
那個下午,米夏兩度被警察抓去搜身,關上警車,送去局內。
第一回莫名其妙的放了,才走了幾條街,不同的警察又在搜人,米夏只帶了護照影印本,不承認是證件,便又請入局一趟。
再放回來時已是夜間了。這種經歷對米夏也沒有什麼不好,他回來時英雄似的得意。
這個城市不按牌理出牌,以後看見警察我亦躲得老遠。
離開博各答的前兩日,坐公車去附近的小城參觀了另一個鹽礦中挖出來的洞穴教堂,只因心臟一直不太舒服,洞中空氣不潔,坐了一會便出來了,沒有什麼心得。
【鹽礦洞穴教堂】
哥倫比亞的出境機場稅,是三十塊美金一個人,沒有別的國家可以與它相比。
紀錄博各答生活點滴的現在,我已在厄瓜多一個安地斯山區中的小城住了下來。
飛機場領出哥倫比亞來的行李時,每一隻包包都已打開,衣物翻亂,鎖著的皮箱被刀割開大口,零碎東西失蹤,都是博各答機場的工作人員留給我的臨別紀念。
那是哥倫比亞,一個非常特殊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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