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的海寧李方悅

最新 02-14

在海寧出差，第二天一早，業主就帶我們去參觀徐志摩故居，因為知道我是個資深文藝青年，是徐志摩的骨灰級粉絲，不安排的話恐怕連做項目的興緻也要打折扣了。

徐志摩

到海寧前，我們只知道海寧有個皮革城，不知道這裡還是徐志摩的故鄉，也不知徐志摩和陸小曼的新婚故居就在這裡。我們同樣不知道的，是金庸也是海寧人，他們居然還是表兄弟，不過據說金庸對這個表兄印象極差，因為實在太風流。總之我覺得，一個有徐志摩和金庸的地方，或者有一個其中之一的地方，居然要靠鬧哄哄的皮革城去定義自己，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徐志摩的一生，短短只有35年的生涯，但就像一顆流星，劃破天空，比周邊所有星星都要燦爛。時光雖然短暫，但其故事之豐富，之婉約，之意猶未盡，也足夠讓人一唱三嘆，流連忘返。

看了徐志摩和陸小曼的故居，和對他的生平的介紹，我感覺徐志摩的一生，特別適合拍一部西方視角的電影：一個江南世代商賈大家的繼承人，一位含著金鑰匙出生的才子，面對別人為他設計和安排的人生，執著地去尋找自己，尋找屬於自己的真愛，包括他的事業，包括他的感情。從東方到西方，從困惑到執著，他的一生勇敢地追求屬於自己的真愛，直至飛蛾撲火也在所不辭……

他的一生，由於他無限的才情，美好的容貌，不設防的可愛態度，和溫和多情的性格，吸引了那個時代幾位中國最有才情的女人。林徽因，陸小曼，還有諾貝爾文學獎的獲得者美國人賽珍珠……當然他的原配張幼儀，沒有和他蹭出火花，但也是極品的優秀女性。她們相繼登場，構成了他生命中最精彩有趣的篇章。這麼好的題材，那個時代幾個最好看最有才華的人物，你剛唱罷我登場，一定是一個太好看的電影。胡適說，徐志摩一生追求「愛」、「自由」與「美」，雖然為他帶來了不少創作靈感，但亦斷送他的一生。但是如何定義人生的價值呢？也許正因為如此沒有節制，才如此極致吧？

徐志摩的家族，是當地一個大家。從祖父開始，就從事產業和貿易，是當地有影響力的商人。到了父親徐申如，更是發揚光大，擁有一座發電廠、一個梅醬廠、一間絲綢庄，在上海還有一家小錢莊，又是硤石商會會長，人稱「硤石巨子」。他的父親，成功地使通往上海的火車站，沒有從桐鄉，而是從海寧經過，使海寧一度因此有小上海的美譽。這樣的功績，堪比以一人之力，使高鐵從自己家門口經過，影響力可見一斑。到了徐志摩這代，經歷了兩個太太，才得到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同時志摩又特別的可愛，特別的聰明，自然倍受寵愛，猶如掌上明珠。

一個貴族，是需要三代來培養的。海寧的徐志摩就是這樣的貴族，桐鄉的木心也是這樣的貴族。只是徐志摩去的早，沒有經歷木心這麼多的磨難。貴族就是自小從財富窩裡長大，對財富沒有感覺，甚至對功名都沒有任何渴望的人。愛的只有美，感興趣的只有精神和思想。徐志摩從小生得好，聰明伶俐，也就是現在說的學霸，不管是學習什麼，都是優等生。

徐父像所有的中國父母一樣，望子成龍，希望徐志摩到美國去學習金融。在家庭的期待下，徐志摩1918年赴美國學習銀行學。1921年赴英國留學，入劍橋大學當特別生，研究政治經濟學。但是到了英國劍橋後，他突然受到歐美浪漫主義和唯美派詩人的影響，像水草碰到了河床，從此一發而不可收了。可以說，如果不是康橋這塊孕育靈感的土地（可能還有女神林徽因，看看他那個時期的詩歌就知道他有多麼高產，愛得多麼瘋狂），可能世界就多了一個平庸的經濟學家，而少了一位新文學最浪漫和唯美的詩人和散文家。

張幼儀與徐志摩

徐志摩的一生，還有一個女人，他的原配，張幼儀，是一個賢惠堅韌的女性。受到徐志摩的百般唾棄後，仍然自強不息，不僅在德國繼續學習，還成了一位了不起的幼兒教育家和企業管理者。雖然被不斷被遺棄和傷害，但是張幼儀並不耿耿於懷，回國後還照顧徐志摩的父母，並組織出版了徐志摩全集。我們只能說她和徐志摩命中沒有緣分吧！男人的感情，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你越對他好的，他越不珍惜，你越不當他回事的，他越是神魂顛倒。

徐志摩的一生，對具有傳統美德的女性，似乎並沒有太多感覺，但是對那些充滿個性才情的沙龍女主人，有不解之緣。他不可救藥地愛她們，愛得才情大發，愛得一塌糊塗，愛得無怨無悔。但是他的愛在理性的林徽因那裡，並沒有結果。追隨林徽因回國的徐志摩，發現他的夢中情人已經準備嫁給自己老師的兒子梁思成。只有到了同樣任性，同樣不計後果的陸小曼，才產生了既不健康，也不持久，所有人都不看好，也不認同的那段感情。但正因為其純粹，其不勢利，不理智也不功利，才像火石電光一樣，短促而耀眼，直到今天，還能感受到她滾燙的熱度。

林徽因

我的中學時代，是讀徐志摩的《翡冷翠山居閑話》《再別康橋》長大的，那些詩人的纏綿，感嘆，浪漫和憂鬱，對自然和美的讚歎，是藍色和粉色的，也是化不開的綠，浸染了我的少女時代，讓人永遠不能忘懷。

同樣強大和燦爛的，是徐志摩身邊的，被他吸引和吸引他的那群人：泰戈爾，羅素，胡適，梁啟超，梁實秋，林徽因，陸小曼……燦若群星，那是中國文學最燦爛最輝煌最自由的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

由於徐志摩離婚再娶，觸怒了父親，中斷了經濟上的援助，而陸小曼生活揮霍無度，住的是3層樓的豪華住所，每月100銀洋的租金，家裡傭人眾多，有司機、廚師、男僕，還有貼身丫鬟，這些巨額花費使志摩入不敷支。應胡適的邀請，徐志摩兼教於北大，為了貼補家用，常在上海、南京、北京間往返，同時在光華大學、東吳大學法學院、大夏大學三所大學講課，課餘還得趕寫詩文，以賺取稿費。一月所獲，至少也有1000多元（當時一個圖書館管理員的月薪約5元），但仍不敷陸小曼的揮霍。沉溺於跳舞、打牌、票戲等夜生活的小曼每天天亮才上床，睡到下午兩點才起床。從世人的標準，多麼糟糕的一個女人，可是典型富二代富三代徐志摩，就是和家人決裂，也選擇和他的眉（陸小曼的愛稱）在一起。

1931年11月19日，因林徽音要在北京協和禮堂為外國使節演講中國建築藝術，徐志摩欲前去捧場，於早八時搭乘中國航空公司「濟南號」郵政飛機由南京北上，然而，飛機在大霧中誤觸濟南開山墜落，志摩罹難，死時34歲。

離開一個女人的懷抱，去趕另外一個女人的約會，並消失於風雨雷電中，這大概就是志摩的宿命吧！

徐志摩性情隨和，又才華橫溢，屬於人見人愛的一種人。不僅被女性所愛，男人也無不被他天然至誠的個性打動。梁啟超說，他所認識的人中，最可愛的就是徐志摩，因為他非常自然，有赤子之心，所以他的一切都活潑可愛，讓你不能不喜歡他。

最為令人嘆息的，其實還有陸小曼的愛情和人生。有不少人說陸小曼的無節制毀了徐志摩，但是這又是一個紅顏禍水的理論。我還是憐惜她那麼高的才華和任性，她命運的不幸和孤獨。無論如何，她和徐志摩是真愛，他們的故事是那個時代最凄婉和令人嘆息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