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故事：從皇帝屬狗，禁止殺狗看人性之複雜

馬上就要狗年了。然而，摸史君作為自媒體人，基本沒有過年過節的概念。天天都要寫文章，天天都在上班。賺了錢呢，天天像過年。哪天閱讀不高，就感覺要喝西北風。

這不，今日又信手翻書，看到明人沈德符《萬曆野獲篇》里關於狗的故事，想著跟狗年蠻稱的，於是發出來與大家分享。

沈德符寫到，「宋徽宗崇寧間，范致虛為諫官，謂上為壬戌生，於生肖屬犬，人間不宜殺犬。徽宗允其議，命屠狗者有厲禁。此古今最可笑事」。

（宋徽宗劇照 圖片來源網路，感謝原作者，若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什麼意思呢？

說的是宋徽宗初年，有個叫范致虛的諫官，上疏稱皇上是狗年生的，所以人間不宜殺狗。宋徽宗同意了他奏摺，以後不得殺狗。

沈德符感慨，這可以說是從盤古開天地到我大明萬曆年間，最為可笑的事情了。

我又翻開《宋人軼事彙編》，發現也有此事的記載。

該書轉引《曲洧舊聞》的記載，說「崇寧初，范致虛上言十二宮神，狗居戌位，為陛下本命，今京師有以屠狗為業者，宜行禁止。因降指揮禁天下殺狗，賞錢至二萬。」

但與沈德符記述中不同的是，《曲洧舊聞》里還記載，此規定一出，朝野議論紛紛。有太學生譏諷道，現在朝廷什麼事都參照熙寧、元豐年間的作法來。可神宗皇帝也屬狗啊，卻沒聽見當時只准養狗，不準養貓。

還有人笑到，狗本來只是一個物種，如果因為皇帝屬狗，就抬高它們的地位，「其患有不勝言者」，後患無窮啊。

我覺得，沈德符應該就是看了《曲洧舊聞》，將之寫入書中的。

《曲洧舊聞》的作者朱弁，乃是影響中國上千年的朱熹的叔伯祖父，出使金國，被扣16年，堅貞不屈。至宋高宗與金國和議之後，紹興十三年（1143）才回國，第二年去世。《曲洧舊聞》就是他在金國「追憶、記錄了北宋及南宋初期的朝野遺事、社會風情和士大夫軼聞……具有較高的文學價值和史料價值」。

（金兵劇照 圖片來源網路，感謝原作者，若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然則，元人在編《宋史》的時候，並沒有把這件事記入《范致虛傳》，不過，卻留存了另一件事——

帝方好老氏，致虛希時好，營飭道宇，賜名煉真宮。

我們知道，宋徽宗自稱道君皇帝。所以范致虛看準了皇帝的喜好，建造道觀，而且還獲得趙佶賜的觀名。

看到此處，也許有人要說了，這傢伙，就是個拍馬屁的主啊。

如果僅看這兩個例子，似乎可以給范致虛下此定論了，然而，讀完《范致虛傳》，卻有不同的感覺。

《宋史》記載，「鄒浩以言事斥，致虛坐祖送獲罪，停官。」

原來，鄒浩經常上疏言事，「每觸惇忌，仍上章露劾，數其不忠侵上之罪」，經常觸怒宰相章惇，彈劾其不忠。章惇跺了跺腳，「詆其狂妄，乃削官，羈管新州」。鄒浩離京之前，有些人替他送行。章惇一黨，連送行者都不放過，悉數削官。而范致虛就在送行者之列。

後來，有太監瞧上了宋仕宗時的宰相富弼的宅院，想要搶過來。范致虛仗義執言，「弼和戎有大功，使朝廷享百年之安，乃不保數畝之居邪？」富弼使國家享百年安定，難道不該幫他的子孫保住家園嗎？最終，太監沒有得逞。

（富弼劇照 圖片來源網路，感謝原作者，若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靖康之變時，范致虛起兵勤王，雖然指揮得不怎樣，但在很多人紛紛投降的亂世之中，卻保住了自己的氣節。

范致虛明明知道鄒浩乃是罪臣，仍替他送行；明明知道太監勢大，仍敢阻止巧取豪奪——這跟那個禁殺狗以取悅皇帝的，是同一個人嗎？

沈德符嘲諷范致虛禁屠狗乃天下最可笑的事，就事論事，沒冤枉他；但全盤來看，范致虛雖然也諂媚皇上，但做的其他事，卻證明，他其實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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