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人命5萬元

時間： 2001年

地點：山西

在一個黢黑的礦井深處，王寶國拚命的揮舞著手裡的鐵鎬，啪啪的敲擊聲之後是破碎的煤塊在腳邊滾落，這樣辛苦的干一個月可以領2000元，這些錢在王寶國老家——貴州那個小山村是不敢想像的，也正是因為在老家活不下去，老人沒錢看病，孩子沒錢上學，所以他撇下老婆自己來幾千公里外打工。

王寶國放下鐵鎬，開始用鐵鍬鏟煤，轉頭正好看到老金和老宋走過來。

「歇會歇會」老金指著旁邊的煤堆說，順勢繞過寶國，坐在他身後。

「可是這活還沒幹完呢」寶國支支吾吾的說

老宋走到他跟前，拉著他坐了下來說：「特么活是干不完的，知道不？

「哦」寶國坐下回頭看了老金一眼，傻傻的沖他笑。

「來礦上也一個多月了吧？」老金問

「恩，再干幾天就倆月了，馬上就能領工資了」寶國說

「哎哎哎，看你內高興勁兒發錢去打炮啊？」老宋笑著說

「不，不是……寄回家，給孩子上學……」寶國說

「是不是想家了？」老金問

「可想了，第一次離家這麼久」寶國說

「那……哥送你回家啊」老金說

「不行，我還得賺錢呢」寶國回頭對著老金笑笑

突然老宋抄起鐵鎬就砸在寶國頭上「回你媽啊」

兩人把斷了氣的寶國抬到了礦井深處，引爆了一根雷管，屍體被埋在了下面，就像一場意外。

兩人升井後就開始大喊

「救救我兄弟吧」老金拉扯著旁邊的礦工喊得撕心裂肺

這時礦長從老遠跑過來問：「怎麼了，怎麼了」

「老金他表弟埋裡面了……」老宋還沒說完，就見礦長囑咐身後的人

「你們幾個，趕緊，把附近的出口都給我看好了，這裡的人一個都不能放，快」礦長緊張的吩咐

「來來，你先把老金扶宿舍去，我一定把這事處理好」礦長笑呵呵的扶了老金一把，又看著老宋說

「那總得通知家裡人來收拾吧」老宋提著嗓子說

「哎呦，家裡那麼遠，幾千里到這太折騰，再說家裡人來了吃住都不好安排不是……先把屍體拉出來，然後再商量，在商量……」礦長極力勸說著

「那行吧」老宋看了老金一眼，扶著他朝宿舍走去

「你說這狗礦長能賠咱多少錢？」老金坐在木板床邊上，看了眼窗外說

「一條人命7、8萬總該有吧」老宋想了想說

「不過他這是小礦，估計也沒多少錢」老宋又補充說

「8萬也行啊」老金笑笑說

沒過多久，礦長叫老金和老宋來辦公室

「老金啊，你看當初是你帶你表弟來的，現在出了這事，我知道你很難過，你看這樣行不行」說著礦長從抽屜里拿出兩打錢。

「這是兩萬……」礦長還沒說完

「去你媽的，我兄弟的命沒了，兩萬就想了？」老金往前走了兩步說

「是啊礦長，這不拿人當人啊」老宋添油

「哎呀，我知道你兄弟沒了一時間接受不了，可畢竟是他自己不小心，而且我暫時只有這麼多啊」礦長提高了聲調說

「什麼都別說了，我不要錢，我要個說法」老金說著走出了門

老宋正要跟著出去，被礦長叫住

「老宋，你看他，咱不是不解決，慢慢商量嘛」礦長說

「礦長，說實話確實有點少」老宋說

「那你幫我個忙，你問問他是怎麼想的」礦長說

「那行，我給您問問」說著老宋也走出了辦公室

這時，咱在礦長旁邊的禿頭說：「咱要不要吧他倆做了」

「你瘋了，死一個還嫌不麻煩啊」礦長有點急了

「報案是小事，萬一被上面的人知道我們無證經營全白玩」礦長補充說

「那要不讓陳局長來擺平這事？」禿頭說

「你傻啊，死個人賠幾萬就行了，要是把警察請來沒有十萬二十萬能送走啊」礦長看著他說

傍晚的時候，老宋推開辦公室的門，礦長看他進來突然笑著說

「怎麼樣了，老金怎麼說的」

老宋伸直了胳膊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劃著說：「八萬」

「八萬，他瘋了吧……」礦長拍了一下桌子

「畢竟一條人命啊，家裡上有老下有小……」老宋解釋說

礦長靠在椅子上，摸了一下頭，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說：

「算我倒霉，五萬，行就行，不行就報警」

老宋臉上帶過意思得意

「我看夠嗆，不過我可以幫您勸勸」老宋走近了說

礦長看著老宋，心裡有點踏實，從抽屜里抽出2000塊錢說

「兄弟這錢你拿著買煙，老金那你幫我勸勸」

「哎呦，這錢我不能拿，不過我還是幫你勸勸」老宋說著要走

礦長起身追上把2000塊錢塞進了他口袋，然後用手拍了一下老宋的肩膀。

老宋看了礦長一眼，沒說話，笑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礦長把老金叫到辦公室，給了他一包現金。

回到宿舍老金數完說：「怎麼少2000」

「什麼少2000？」老宋問

「錢啊，說好的5萬，這隻有48000」老金氣呼呼的說

「哎，行了行了，差點就差點吧，總比不給強啊」老宋圓著

「這機八狗東西」老金罵著

「行了，差不多得了」老宋安慰

「給，這是你的」說著老金把兩打錢扔在老宋床上說，「親兄弟明算賬」

「數數」老金說

「你快拉雞巴倒吧」老宋罵罵咧咧的說

領完錢和工資，兩個人就離開了那個小煤礦，第三天去殯葬館領了王寶國的骨灰盒，老金抱著，兩個人往車站走。

「要不要找個地方給他埋了？」老宋吸了口煙問

「埋個雞巴」說著把骨灰盒扔進了旁邊的垃圾堆。

老宋沒說話，把煙頭扔地上踩滅了。

兩人一起來到銀行，把手裡的錢都寄給了家裡。

老宋買了張電話卡，給家裡打電話。跟老婆問些家常李短，問問兒子學習咋樣。

「讓你媳婦告訴我們家，說我把錢寄回去了」老金對著打電話的老宋說

「對了，老婆，回頭你告訴老金他家裡，錢寄回去了」老宋說

掛了電話，老宋問

「你不給家裡打個電話啊？」

「錢都寄回去了，有什麼可打的」老金一臉無所謂

「走」老金突然說

「去哪？」老宋問

「打炮去」

兩人來到一家髮廊門口

「大哥洗頭嗎？」門口一個女孩問

「你們這都有什麼服務啊？」老金問

「洗頭、按摩」女孩笑著說

「洗大頭還是小頭啊？」老金湊近了問

女孩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大哥想要什麼服務啊」女孩伸手要去拉老金的胳膊

老金順著邁進了門口，回頭看著老宋笑

老金正和一個女孩在床上搖擺著，老宋光著身子嘆著氣從廁所出來，後面是另一個光著身子的女孩。

「怎麼了」老金問

「媽的兩下就射了」老金坐在床邊說「你說100塊錢買點啥不好，我給兒子唄」

老金聽著，哈哈大笑。

「錢還能再賺啊」老金點了一根煙看著老宋說

山西某城的火車站外面，老金和老宋兩人在路邊攤吃著拉麵，旁邊放著一堆行李。

他們看著來來往往農民工，在尋摸下一個目標。

在車站蹲了一天，終於在天快黑的時候看到一個在廣場上打圈的年輕人，穿著明顯小於身段的衣服，一雙破運動鞋，一個麻袋和一個破書包。

老金跨上行李朝那個男孩走過去。

男孩是貴州人，今年十六歲，因為家裡太窮上到初中就退學了，父親外出打工半年了還沒回家，也沒有消息。為了幫媽媽分擔家務和讓妹妹讀書，他一個人出來找活干。

老金跟他說有賺錢的買賣，一個月能賺一千多，男孩眼睛刷就亮了。

「一個月真的能賺這麼多錢？」男孩興奮的說

「那你也帶我去唄，我能吃苦」男孩說

「那不行，我們人手夠了」老金說

「emmmm，真的不行嗎」男孩又問

「也不是不行，我兄弟的侄子病了，可能去不了，你要是能頂替他侄子說不定可以」老金說

「行行行，幹什麼都行」男孩說

老金拍了一下他肩膀，把他領到老宋跟前。

「恩？這孩子誰啊？」老宋問

「你侄子，以後他就是你侄子」老金笑著說

「你憋雞巴扯淡」說著老宋把老金拉到一邊說「這特么還是個孩子呢」

「我管他是不是孩子，能賺錢就行」老金說

「咱不能壞了規矩啊」老宋說

「你還想不想賺錢了，啊？」老金有點不耐煩的說

老宋沒說話，兩個人來到孩子跟前

「你叫啥？」老宋問

「王寶健」男孩說

「還大保健呢」老宋打趣說

「多大了？」

「十六」

老宋看了老金一眼，無奈的繼續說

「記著，以後你叫宋……宋小寶，我是你叔叔叫宋仁貴，那是你大伯金有福，以後別人問你就說十八歲，聽到沒」老宋喊著

「恩，知道了」小寶說

「吃飯了嗎？」老宋問

「沒」

「走，吃飯去吧」說著拉了小寶一下

吃完飯他們帶著小寶去做了一張假身份證。

第二天三個人來到山西一塊煤田，這裡有幾十處小煤窯，大都無證經營。

老宋和老金帶著那孩子愛家問，看是不是招工。

終於在下午找到一家。

「你們下過井嗎？」老闆問

「下過」老宋說

「那怎麼不幹了？」老闆問

「礦上死人了」老宋說

「特么哪不死人，這乾的就是玩命的活」老闆提高了嗓子說

「死人就不幹了，你們也忒沒膽了」老闆繼續說

「不是，老闆，礦上死人後就來了警察，因為是無證經營就給封了，兄弟們只能散了」老金搶著說

「別說那沒用的，要是干就試用七天，沒工資，要是不幹就滾蛋」老闆說

「乾乾干」老金說

管事的把他們領導了宿舍，三個人一屋睡木板鋪。

「媽的，過兩天他就傻眼」老金說

老宋看著小寶在旁邊，跟老金使眼色讓他別瞎說

三個人在礦上幹了半個月，老金有點受不了。

「這特么就不是人乾的活」說著看了看老宋「咱什麼時候動手啊」

老宋看了他一眼說：「這老闆心眼多，咱再看看」

「等他反應過來，我們早跑了」老金說

老宋沒理他接著幹活

升井洗完澡，老宋看到小寶在屋裡看書。

「啥書？」老宋問

「歷史課本」小寶說

「有雞巴啥看頭」老宋說

「老師說了，等我家有錢了，我還可以回去上學」小寶有點驕傲的說

「當年老師也是這麼跟我說的，現在我還不是在這挖煤」老宋說

「你以為學校你家開的啊，想回去就回去」老宋又說

小寶不知道說什麼，看著手裡的書，往後翻了幾頁，是他們全家的照片。

小寶拿出照片入神的看著。

「就算我上不了學，還可以讓我妹妹上」小寶說

「這誰啊」老宋正擦頭髮，看到他手裡的照片問

「這是我爸，這是我妹……」小寶指著

老宋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

「小寶你叫什麼？」老宋問

「宋小寶啊」

「我是問你之前，你真名」老宋有點急

「……王寶健」小寶說

「你爸叫啥？」

「王寶國」小寶說

老宋皺著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老金，示意他出來一下。

「那小子叫什麼來著？」老宋問

「哪個小子啊」老金納悶

「就是被弄死那小子啊」老宋急

「王什麼……」

「是不是叫王寶國」老宋急

「我哪記得啊，怎麼了」老金問

「剛才那孩子給我看他們家照片，我看他爸就特眼熟，然後問他爸名字覺得好像是那個人」老宋說

「就算是怎麼了」老金說

「總不能給人家斷後啊」老宋說

「同名同姓的人多了，不能這麼巧」老金說著跑回屋要照片看

「你看了」老宋問

「看了，一點都不像」老金說

「我就說么，不能這麼巧啊」老宋鬆了口氣

第二天小寶給家裡寫了信，老宋說幫他寄，剛出門老金就跟著出來了。

「你幹嘛去」老金問

「小寶給家裡寫的信……」老宋說

還沒等他說完就一把搶了過來

「這信不能寄」說著就把信撕了

老宋伸手過來搶，但是已經來不及

「我還沒看呢」老宋說

「你是不是同情他了」老金說

「你扯雞巴蛋，我看看再撕怎麼了，就你會撕啊，特么手欠」老宋罵著

「那為什麼還不動手？」老金質問

這孩子還沒和送行酒，還沒吃送行飯，不能壞了規矩啊。

「行，明天就買菜買酒回來吃」老金說完走回宿舍

晚上睡覺的時候老宋看到小寶盯著牆上的海報看

那是一張半裸的女人

「小寶，明天跟叔去鎮上一趟」老宋說

老金聽到坐起身看了老宋一眼

「去鎮上幹嘛？」老金問

「干該乾的事」說完老宋把被子一蒙

第二天老宋帶著小寶去鎮上，老金一路隨行。

走到一個門口老宋停了下來。

門口坐著兩個女孩，穿的半露不露的。

「這裡做按摩么？」老宋問

「來，大哥裡邊來」一個女孩說

三個人坐在門廳的沙發上，旁邊是幾個女孩一遍吃瓜子一邊聊天。

「你們這有特殊服務嗎？」老宋問

「有小姐就什麼都有」一個大姐頭氣質的女人坐過來說

「多少錢一次」老宋問

「150」

「這麼貴」老金在一邊突然說

「能便宜點不？」老宋說

「三個人的話120」大姐頭說

「100吧」老宋說

大姐頭有點後悔讓價

「那行吧，你看看選那個妹妹啊」大姐頭說

「就她吧」老宋說

「來，小紅」大姐頭把她拉過來

「不是我，是他」老宋躲了一下，拉過小寶說

「你去，讓她給你按摩」說完看看小紅「你好好伺候他，不然我不給錢啊」

說完老宋坐在沙發上

「你這是圖啥，100塊錢幹啥不好，給兒子唄」老金說

「我就是突然覺得他長這麼連女人都沒碰過，虧得慌」老宋說

「你竟雞巴整沒用的」老金說著靠在沙發上。

沒過多久，小寶幾乎是跑著出來的。

老宋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

當天回礦上，在宿舍擺了幾盤酒菜，叫了幾個工友。

老宋多喝了幾倍說

「小寶啊，來敬叔叔們」

說著老金也端起杯「來」說的時候臉上全是笑意

小寶端起酒，喝了一小口，然後不住的咳嗽。

第二天老金趁著爆破，大家都升井了，讓小寶去拿水壺，然後就等他回來。

老宋坐在一邊像是丟了魂似的。

過了一會小寶回來了。

「給，金叔」小寶說

「我不喝，給你宋叔吧」老金說

老宋結果水壺，坐在煤對上仰著頭喝。

突然老金掄起鐵鍬打在老宋後腦勺暈了。

小寶看傻了，一時間嚇得腿邁不開步子。

老金往前走兩步，正舉起鐵鎬，然後 bang 的一聲。

老宋艱難的站起來用儘力氣敲死了老金。

小寶看著老宋在自己跟前慢慢的倒下。

腦子裡一片空白，撒開腿往外跑。

到出口的時候，爆破員問：下面還有人嗎？

小寶靠在門口的柱子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爆破員以為沒人了，就按下了爆破按鈕。

老金和老宋就這樣被埋在了煤堆里。

第二天老闆找來小寶。

「這是10萬」老闆說

「您這是幹啥」小寶有點迷糊

「幹啥？兩條人命10萬，再多沒有，不要滾蛋」老闆急了

「孩子，我勸你還是拿著吧」旁邊的工友說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小寶不知道怎麼解釋，他也不敢說自己不是十八歲，更不敢說自己不是老宋的侄子。

因為死了人，老闆讓小寶收拾收拾回家。

小寶拿著10萬塊錢，背著行李，來到火葬場。

他站在外面等著兩盒骨灰。

他看著院子里大大的煙筒，裡面冒出濃濃的黑煙。

兩年後，小寶改了姓名，依然在一家礦場挖煤。

他在漆黑的煤洞里跟工友聊天。

「兄弟，很久沒回家了吧，我送你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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