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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上帝劫持的人

被上帝劫持的人

作者:山鬼 責編:張家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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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煉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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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逃跑了,跑回家時,心臟還在咚咚咚敲著響鼓。我哆嗦著跟小小說了我的經歷,我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是激動?憤怒?懊悔?詫異?傷心?絕望?……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什麼心情,我幾乎不知道我是誰了?不知道周圍的人怎麼了?是我有問題嗎?

第二天上班遇見李主任,他惡狠狠的眼神利劍般閃過我的臉,抬起高貴的鵝頭,喉嚨里悶雷般「哼!」了一聲,留下一個鑲黃旗不可一世的背影。丁班長偷偷告訴我:「白向成,你算是做絕了,那晚你跑了,我兜里沒錢,李主任從兜里掏出800塊錢摔在吧台上,罵罵咧咧說,你小子以後永遠別想翻身了。」我腦子一片空白,感覺自己的天空一下子塌陷了。「你太呆板了,看著便宜不佔非得扔錢找罪受,人家那些女子是職業陪酒女,職業舞女,說白了就是賣酒的,酒吧的酒是天價,你一杯接一杯地往自己肚子里灌,你摸舞女酒女又不掏錢佔個大便宜,多划算,你就是不動手,急死人,最後你還跑了,搗住李主任了,他能饒了你?」

我聽了小丁的話,眼前一片空白,腳下開始淪陷,當班長好像離我越來越遠了……

唉,人生,到底是什麼?金錢權利和慾望嗎?這不僅是男人的最愛,也是女人的最愛。不然,這些歌舞廳的女人為了那幾張小紅魚把自己的肉體都出賣了呢?金錢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我的小小呢?她雖然對金錢沒有太強烈的概念,但她對權利更鐘情,不然,她怎麼老是慫恿著我跟領導搞好關係呢?我天生就不擅長處理人際關係,尤其是巴結我的頂頭上司,簡直讓人噁心反胃,一看見我的車間主任李鑲黃在我們工人面前飛揚跋扈、頤指氣使,以及班長小丁在李鑲黃面前奴顏婢膝畢恭畢敬的樣子,我就想上去搧他們幾記耳刮子,還讓我巴結他們,簡直是侮辱我的人格,以後什麼機會也沒有了,我的人生就這樣了,我還有什麼指望?瞎子他媽的凈扯淡,什麼進宮做朝廷,連個小班長都做不上還坐朝廷,痴心妄想,痴人說夢,我以後的人生還有什麼指望呢?沒有希望了,我以後永遠沒有希望了……

總有一天,孤獨會令你疲憊,總有一天,你的驕傲會蜷縮,你的勇氣會崩潰,總有一天,你會不再看到你的高貴之處,卻十分親近你的卑賤之處。我躺在墓坑裡還想著尼采,他到底是天才還是瘋子?

我不相信尼採的話,我有愛人小小,並不孤獨,我要跟她說出我的煩惱,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們是一體的。我給小小說了我在班上的煩惱,她正在筒子樓的走廊里趴在垃圾桶上嘔吐不止,妊娠反應已經折磨得她疲憊不堪,我自己都煩惱不過來能顧上她嗎?我一邊給她輕捶著背一邊訴說著心中的委屈,一股濃烈的酸腐味飄散在長長的過道里,嗆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這破房子,潮濕陰暗憋悶,做飯在走廊上,洗衣在公共水房裡,幹什麼都不方便,不折不扣的貧民窟。我咬牙切齒地詛咒著一切,班上不順心,住房不舒心,只有老婆小小才是我最大的安慰。小小一邊嘔嘔吐著,一邊不耐煩地沖我擺手:「求你不要再叨叨了,煩死了,不想聽,不想聽你那些破事……」唉,連最後的知心人也不聽我說了,她居然沖我發火了,我越來越焦慮煩惱,怎麼辦呢?

夜已深,小小呼呼大睡,這傢伙總是這樣沒心沒肺,倒頭就迷糊,看著她嘴裡念念有詞哈喇子順著嘴角直流的樣子,我的氣就不打一處出,真想揍她一頓,讓她再不理我。老天爺能不能公平點,把她的睡眠分給我十分之一也好,我總是徹夜難眠,夜漫長難熬很痛苦,即使睡著也是噩夢不斷。我只能在夜深人靜時,鋪開日記本,坐在低矮的茶几邊,用文字傾訴我的煩惱痛苦。今晚尤其煩躁難耐,我怎麼都找不到黑色封面的日記本,不是放在抽屜最下面了嗎?誰動了?真他媽氣死我了,抽屜里亂七八糟,跟垃圾堆沒什麼兩樣,屋子屁大一點地方,光這些破爛傢具都擠滿了,連伸展一下胳膊腿都費勁,真想把這些破爛玩意兒都從窗戶洞里扔出去,扔得一乾二淨,好騰出站腳的地方。媽的,今晚不找到這死玩意兒我就不睡了,是不是死娘們把日記本給我藏起來了?她想幹什麼?想丟我的丑嗎?太可惡了,我呼地一下站起來,真想一把掐死這個瞌睡蟲。我正想揪起老婆問問她,突然腦子裡蹦出一個念頭,阻止了我的手,想起來了,我把黑封面的日記本鎖到床頭小柜子里了,我不想讓小小知道我的這本黑色封面的日記本,她不理解我的痛苦,只會嘲笑我。我在燈下「呼啦啦」胡亂翻著日記本子,拿起筆又放下,用筆尖狠狠搗著日記本的空白頁,直到搗出一個個密密麻麻的小眼兒,腦子裡又空白又凌亂,一個字也嘣不出來,真他媽的倒霉,班長沒當上,還白白損失了幾百塊錢的請客吃飯錢。

我晚上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走在一條黑魆魆軟綿綿的路上,路上的人影很多,都黑著臉沉默不語,我們這是要去哪裡?我越來越害怕,想停下來回頭看,可是,我的脖子只能向前看,身子只能往前走,好像有人控制著我身不由己向著更黑的黑暗行進,這是去哪裡?誰能告訴我?上帝。你能告訴我嗎?我開始狂呼,隱約好像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這是通往天堂或地獄之路……」我不想死,想跟我的小小在一起,我突然忍不住絕望痛哭著奔跑起來,身後是一隻長滿荊棘的黑色十字架,它撫在我靈魂的淚滴上,穿透撕裂的長嘯……在無望的希望中,我突然又回到陰暗的小屋裡,這是我和小小的家,我尋遍了房間的每個角落,也找不到小小,這間房子太小了,連轉身的空隙都沒有,小小沒有了,我抓不住她,她和黑色十字架慢慢隱沒在薄暮籠罩的蒼穹下,掉進了永恆的黑暗邊涯……

我從紛亂的夢中逃離,一下子驚醒了。你不要到處向人訴說,以求同情,因為一個有獨特性的人,連他的痛苦都是獨特的,深刻的,不易被人了解……上帝,你在說話嗎?我到底怎麼了?我的靈魂好像被一種無形的黑色巨手控制。身邊的小小正在喃喃囈語:「求求你,老公,不要再說了,我好難受,難受……」,親愛的小小,對不起,我把手輕輕搭在她的身上,透過窗的月光有些迷幻,似夢非夢,似真似假,我有時會分不清我到底在夢境里還是在真實中。我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肉,有些疼,是真的,身邊躺著的愛人是真的,她是我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愛人小小,我踏實了,長長舒口氣。為得到她,結婚前,我甚至光膀子跪在雪地里懇求她,在雪花飄飄的那個晚上製造的那場風花雪月的浪漫害得我重感冒半個多月。月光恍惚地有些撩人,我偷偷地趴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小小緊閉雙眼緊縮眉頭好像在睡夢中思考著什麼。真想叫醒她跟她說說我的煩惱痛苦,除了愛人,我實在無人可以訴說,我沒有朋友,更沒有知己,向誰訴說我的痛苦?那些白日的亮光會讓我眼花繚亂,背叛自己的靈魂。而夜晚的空洞則讓我寂寞難耐,逃離自己的靈魂。無論怎樣背叛逃離,最終還是被這個幽靈攥入手心,在鬼魅的灰暗裡翻滾掙扎。我只能把這些不為人知的痛苦寫進日記,只有文字能理解我,這些密密麻麻的墨跡里蘸滿了我的血淚掙扎。

我害怕上班,害怕走進那個張著血盆大口唧哇亂叫的車間,害怕車間里嘀嘀咕咕偷偷摸摸的議論。自從我逃出紅色妖姬的魔掌當班長的夢想泡湯後,不知哪個龜孫造謠說,我背地裡搞女人,看著老實巴交不吭氣,實際上不是啥好鳥,悶騷貨。我在廁所偷聽到的,單位廁所絕對是傳播小道消息製造緋聞逸事的絕佳場所,我疑心是丁班長或者李主任故意使壞,不想讓我當班長,這倆人越看越不像好人,天天湊一起賊眉鼠眼地使陰招搗我。聽著外面倆人低聲議論,我趕緊擦擦屁股跑出去,非讓這些孬種嘗嘗我拳頭的滋味。跑出去一看,我的拳頭又縮了回去,說壞話的是班上的誰也不敢招惹的賴霸天,平日里躲都躲不及的人,只有前班長丁子虎能治住他,現在丁子虎升成副主任了,換成獃頭獃腦的梁帶子,他要是能收拾住賴霸天我就笑了。不過我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我氣哼哼地使勁咳嗽兩聲以示提醒,賴霸天好像根本不吃我這一套,他看見我來,故意提高嗓門吵嚷著:「白向成,夠爽,玩女人的滋味一定超刺激吧?嘿嘿嘿……哪天帶我一起玩玩啊……」我氣得幾乎要爆炸了,血液往腦門上直竄,「媽的,老子跟你拼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拳頭,照著這個無賴的心口窩砸下去,我的拳頭像小雞撞在老鷹的利爪下,被鐵鉤爪輕而易舉地攥緊後猛然彈出,踉踉蹌蹌地一屁股跌坐地上,「嘿嘿,姓白的,算你有種,敢跟老子挺頭,讓你嘗嘗我霸天爺爺的厲害!」賴霸天一聲大吼一拳下去,又向我砸來,一種狂濤般的羞辱更猛烈地擊中我的腦門,我躲過他的拳頭,重新爬起來,奮不顧身地用腦門往眼前的鐵塔人身上撞了過去。這個無賴一閃而過,我又一次重重摔倒在地,右臉頰跐在廁所門口的地上。廁所門口人頭攢動,歡聲笑語,指指點點。丁子虎匆匆趕到時,外面已經炸了窩,丁主任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鵝頭仰擺多高,大聲吆喝著:「上班時間,成何體統,你,白向成,你,賴霸天,跟我到辦公室。」說完,氣哼哼罵罵咧咧走了。

我和賴霸天跟在丁主任屁股後到了辦公室,我的腦子此時已經有些清醒了,心裡開始後悔剛才的舉動,明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還非要跟大腿較真,臉跐得生疼,回家讓小小知道了又該埋怨我不跟同事搞好關係了。扭頭再看賴霸天,真是恬不知恥的傢伙,跟大街上的二流子沒什麼兩樣,嘚瑟著腦袋,鬼鼻子合撒眼地斜睨著我,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樣,我的火氣又開始上躥下跳,媽的,哪天爺爺升上主任非治死你不可!

不知為什麼,丁主任自從升上主任後,反倒對我客客氣氣,倒是那個平日里獃頭獃腦沉默寡言的梁帶子,一當上班長,像變了一個人,在班前會上口若懸河活靈活現,他以為我是傻子,每次分活都偏心,給賴霸天分的活最少,給我分的活最多。有一次,他又這樣分活,我的火氣騰得一下子竄了上來,怒氣沖沖地質問姓梁的賴孫班長,梁班長一看我的架勢,馬上三百六十度大轉彎,滿臉堆笑地說:「白向成,我最看好你,論能力,你比賴霸天強,論水平,你比他高,你能幹的活那個賴貨幹不了。我一直看好你才這樣做的,我嘴上不說,可用心良苦呀!」看著梁班長信任的目光,鏗鏘有力的鼓勵,我的淚差點流出來,我強忍住才沒有流出來。我開始洋洋得意,我的未來不是夢,只要我好好乾,別說當班長,就是當主任也綽綽有餘。偶爾有一次,我發現賴霸天的工資比我高,我找班長理論,梁班長意味深長地拍著我的肩膀說:「那個人是無賴,你好歹是個明白人,你能跟他比,啊?就這一次他比你高五塊錢,是鼓勵他一下,不然這個無賴光拉咱班組評先進的後腿,懂不懂?你是個大度量的人,年輕,能幹,覺悟高,咱不跟他比,啊!」我一聽,梁班長總能從大局考慮,站在領導者的角度高瞻遠矚,對我評價如此之高,我還能再說什麼,我感動的淚又差點流出來,我又一次強忍著沒有流出來。

雖然剛才在廁所門口的人堆里,丁主任趾高氣揚,說話氣貫長虹,可是,一到辦公室,他馬上變得笑容可掬,平易近人,尤其對我特別和藹可親,而對賴霸天卻橫眉冷對,我很奇怪,為啥賴霸天在別人面前都耀武揚威不可一世,但是到了丁主任面前卻畢恭畢敬俯首帖耳?賴霸天連廠長都敢頂撞的牛人,怎麼到了小小的車間主任面前卻一反常態呢?「賴霸天,你今天下班回家好好反思自己的錯誤,要站在班組集體企業的高度反思自己的問題,不好好工作,上班打架,知道影響多麼惡劣嗎?下次再犯,清退回家,明天交1000字的檢查,還愣著幹什麼,回去幹活!」丁主任語氣嚴厲,不容半點商量的餘地,賴霸天居然沒有任何反抗,縮了縮脖子,伸了下舌頭,乖乖溜走了,我驚詫地看著在車間叱吒風雲的牛人就這樣灰溜溜地走了。丁主任回過頭認真地看著我說:「白向成,我最清楚,你是好同志,踏實能幹,任勞任怨,別跟他較真,那是個無賴,遊手好閒的傢伙,嘖嘖嘖,看看你的臉,都跐破皮兒了,回去吧,你也寫個檢討,字數不限,只當給我個面子,應付一下群眾的眼睛,不然大家該挑刺了,啊,回去吧,好好乾活,啊……」

我很感動,丁主任不屈服於霸道蠻橫勢力,同情弱者,遇到這樣好的領導是我白向成的福氣。我又看到了希望,領導的賞識是我前進的動力,小小,親愛的老婆,我一定好好乾,干出個名堂,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瞧瞧我白向成不是窩囊廢,讓我爹娘看看,當初瞎子算卦不是胡說。

自從上次丁主任鼓勵我之後,我的生活又充滿了無限希望,我在小小面前突然有了一種男人的尊嚴和果斷。她笑嘻嘻地調侃我說:「親愛的綿羊老公,你好像不是一隻任人宰割的綿羊了,有了狼的霸氣」。我飄飄然了,一下子把她擁入懷中,輕揉著她山包一樣聳立的大肚子,耳朵貼著幾乎要爆裂的花肚皮傾聽兒子的聲音。

「你怎麼知道是兒子?萬一是女兒呢?」小小的臉上有些不悅,「你爹娘重男輕女,你也跟他們一樣嗎?我喜歡女兒」

「可是,我們必須要兒子,爹娘說了,白家不能絕後,要帶把的才能延續白家血脈」我一直渴望男孩,這不僅僅是爹媽的意願,也是家族的希望,懂不懂?」我輕拍著老婆的臉,逗她笑,可是,她怎麼都不笑,眼裡居然泛起了淚光。「你怎麼了?」我心疼地看著眼前的最愛。

未完待續

作者簡介:

山鬼,女作家,現居平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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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君影 邵志創張家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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