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又孤獨的成長
一
我姐發微信告訴我，外甥的期末成績下來了，語文86，數學26，英語36。
前兩天看錶哥的公眾號，表哥說，外甥每天跟別的小孩鬧著玩，打雪仗把比他小兩頭的小孩砸哭，大人批評他，他說，是那小孩先砸我的。
他最近幾年的假期，都是這麼百無聊賴。因為成績不好，我姐讓他待在家裡學習，他沒法出去玩，也學不下去。
十二三歲的孩子，自我意識成長得很快，對生活也越來越敏感。
打完雪仗，睡覺醒來，放學路上。
他大概也會想一想，自己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
他想不出來。未來是模糊的、遙遠的。但是孤獨卻越來越清晰，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孤獨，那種不知所措，表現出來，就是百無聊賴的樣子。
這種孤獨，很少有機會被理解，但常常被打擾。身邊人只會問他考試考多少分，作業寫了嗎，總是說他，為什麼就知道玩遊戲。
我像他這麼大時，也是這個樣子。
有一年暑假，我每天躺在房間里看小說。我爸看我從不學習，有一天忍不住衝進我房間，把桌子上的書都拿走扔掉了。只有一本《倚天屠龍記》沒被發現。那個暑假，我把《倚天屠龍記》看了20多遍。
其實，我當年的狀況還是要比外甥好很多，因為我成績比他好很多。成績不好的孩子更容易被苛求，更容易被忽視，也就更容易在自己的生活里格格不入。
這一切，都會讓他更孤獨，更不知所措吧。
二
梅麗爾斯特里普說，感同身受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能力。因為難得，所以偉大。很多人常常錯認為，一個孩子有成績好的義務。但很少認為，自己有理解一個孩子的義務。
我們不能要求一個孩子必須成績好，因為成績好要靠天分，考環境，靠運氣。
我們也不能要求父母必須理解孩子，因為理解別人也要靠天分，靠自省，靠學習。
但至少，可以試一試，對自己不理解的人和事保持尊重和敬畏。對孩子的成長和孤獨保持寬容和耐心。
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都習慣了，在不了解一個人的情況下，就妄加評價和指責。
一個孩子成績不好，必定是還不夠用心。一個成年人工資不高，必定是還不夠努力。
菲茨·傑拉德在《了不起的蓋茨比》里寫道，我年紀還輕，閱歷不深的時候，我父親教導過我一句話，我至今念念不忘，「每當你想要批評別人的時候，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並不是人人都有過，你所擁有的那些優越條件。」
一個清華北大的學生沒資格指責一個中專生不努力，因為對方可能，從沒有過他那樣的考試天分、教育資源、學習環境。
三
我剛和張迪在一起時，她對生活常常毫無緣由地感到悲觀，我們晚上經常在外面閑逛。她有時會因為一件小事，或者什麼也不因為，哭個不停。
我總是對這樣的情況缺乏理解和耐心，我像個智障一樣，在旁別喋喋不休地教育她，甚至批評她，教育她對生活的理解不準確，批評她對抗負面情緒的能力差。
張迪實在無法忍受我的時候，就對我說，我就是想一個人哭一會兒不行嗎？
我給老師們做培訓，在對他們不夠了解的情況下，也會批評他們不夠用心，不願意走出舒適區，不愛思考，不愛學習。
這是我需要成長的地方。
四
我還記得我外甥更小的時候。
有一年，我在回上海之前，在我姐家暫住。早上要趕六點的火車，很早就起床了。外甥早早醒來，從枕頭下面，摸出兩個小小的公仔人偶，塞我包里，說這是他留了好長時間的兩個小人，一個給我，另一個讓我帶回上海，帶給張迪。
還有一年，在我二姐的婚禮上，有人敬我酒，他說喝酒對身體不好，不讓喝，使勁兒攔。我說，這是別人敬的，不喝不合適。他就很生氣，一個人坐在牆角哭了好久。
前年過年，我打電話問他要什麼禮物，他說想要一個陀螺雙轉，他在小區里看見有別人玩。我在網上買了一個。零件很多，我們倆在家裡裝了好久，還是沒裝好。年後，我在回上海的高鐵上，接到我姐家的電話，他在電話里興奮地跟我說，舅，陀螺雙轉我裝好了。
去年秋天，有一天晚上。他用我姐的手機拍了一篇他寫的作文給我，跟我說，舅，這是我的語文作文，滿分50，我考40，你看看我寫的內容。
我猜，這篇作文大概是被老師誇獎了，這樣的機會對他來說並不多，所以他想讓我也知道。
五
每年過年回家，他都會長高一些。再過幾年，他就會是一個大人了。我和張迪商量，今年過年要買個什麼禮物給他，最後決定買一個MP3。
成長是一個很辛苦的過程，充斥著漫長的迷茫和孤獨。孤獨的時候，聽一聽歌，應該會好一些吧。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長大之後，會是什麼樣子。其實都沒關係，無論什麼樣子，都是他該有的樣子。那是他的人生，應該由他自己去體會，去承受，去決定。
我希望他長大後，能忘記成長的辛苦，記得別人對他的好，然後把這份好傳遞出去，傳遞給身邊的人，傳遞給自己遇到的人。
如果還有別的，那就希望他不要在正月里剪頭髮吧。
TAG:羅老師的成長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