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留在這裡
這是最後一場大火第53篇原創文章
攝影/文｜五月
我的小室友早上四點起床，四點半出門打車去東站，六點半的車，坐六個半小時高鐵，轉兩個小時車到縣城，再有一個小時車程才到家，趕上吃晚飯。距離火車站其實也只有六公里，一個禮拜前已經取好票，明明告之動車和高鐵直接刷身份證進站就可以。前一天晚上收拾整理物品，連電飯鍋也用袋子套住，「因為要回去十天嘛」，轉眼第二天捲鋪蓋（防塵）走了。
看友鄰發春運期間親歷的火車站故事，一則說：
火車站一位中年婦女坐在地上號啕大哭，大家都用一種有點不解又有點同情的目光看著她。一旁的工作人員解釋說是因為看錯時間進不了站，他們又覺得有點好笑了：「哭能解決什麼問題嘛。」「這個時候求誰也沒用，票早就買光了。」「要都像她這樣，眼淚還不得把北京給淹了。」
一則說：
昨天遇見一個大叔，凌晨的票，晚來了一天來檢，覺得檢票員告訴他車票過期的時候，他都是傻的。
三眼兩語，其中滋味，果然春運期間瀰漫著一股確保萬無一失的緊張與不安在裡面。
我從冬天開始時忙著買醬瓜、榨菜、雪菜，自己做糖醋浸蘿蔔，醋大蒜，包菜泡菜。去了越南之後愛上牛肉pho，青檬汁必備，常常想起昆明吃到的一碗箇舊土雞米線。自從東北回來後，每一年冬天買海爾濱紅腸，延吉泡菜。上個月買的三包泡菜已經吃完，趕在快遞停運之後又買三袋，四包東北酸菜，另外柴魚片和味噌也還有。在外一個人生活的這幾年，口味隨著原有的記憶、去過的地方、一起做飯的人以及後來的喜好漸漸融合。
人生頭二十年吃胡媽為我們準備的飯菜，大學裡吃食堂的飯菜，到後來一人食，抱持著即便一個人，吃飯也不能隨隨便便的想法。再後來兩個人一起做飯，回想這大半年真的做了好多種類的菜式，連食量也變大不少。又回到一個人吃飯，對食物的態度更加認真起來。轉念一想，從家人為你準備飯菜到將來你為家人準備飯菜，時間流逝。只要想到「七年前吃下的東西，至今還在滋養著我的身體」，在實現自給自足、半農半X的夢想之前，對一日三餐也沒有馬虎過。從吃下的食物中汲取元氣，感謝它們賦予身體能量，建立聯結，成為我之為我的必然。
眼下還有整整一冰箱的菜要吃完，為迎接丁丁博物館之行準備的，朋友回家過年之前吃火鍋帶過來的，室友留下說讓我解決掉的。冰箱里有太多菜沒有吃完，蒜苗還有一份，鹽水雞吃了一半，魚排還剩一塊，一直惦記著怎麼把它吃掉~不要浪費了~ 也是一件耗費能量的事啊。
前幾日在超市買了分量驚人的年糕，室友看見驚呼不是要回家過年了嗎，這麼多年糕，怎麼吃得完哈哈哈。光是分量掂起來就很重，六板一共24條，泡菜火鍋、蟹炒年糕、雪菜豆腐年糕肯定都好吃。這家的年糕用下半年收成的新粳米現做，存放不過幾天，捏上去還有軟度，年糕白胖白胖，光滑細膩，湊近可以聞到顆顆飽滿稻米吸收陽光的香氣。這麼可愛的年糕買過一回，怎麼可以錯過第二回，如此不計後果，吭哧吭哧把一摞年糕背回家，看來過年還是要吃年糕啊。
周圍人盼著過年，開年會，行止切換為準放假模式，比如不再購買生鮮食物，把存貨吃掉，籌備年貨，準備禮物，領年終獎金，制定旅行計劃。而我終於把過年過節等同於平常每一日，最高的境界是，即使明知第二日死期將至，今天也照舊起床吃飯看書拍照記日誌，行為舉止與平日並無不同，把看重的儀式感放在日常。
一日日農曆新年將近，立春已過，昨日小年，和人聊起連除夕的日期都記錯。美人茶還在打苞，放在室外，溫度低些，綻開花瓣的褶皺如透明羽翼纖弱美麗。朋友帶來一束小花還沒來得及好好插上，金合歡的明黃色很有早春氣息，舊處曾經澆灌的一盆薄荷如今已擺在窗前。
杭州一場大雪陸陸續續才化，化雪時間足足半月，氣溫才開始迴轉。家裡過冬的土豆大蒜其實已經偷偷發芽，它們早已聞訊某種氣息，連日胸中的堵塞感好像終於「不可思議被溫柔的化解開」。還有整整一冰箱的菜要吃完，辣白菜，肥牛卷，酸菜餃子，包菜泡菜，年糕，浮上心頭的是「一直留在這裡」的決心，以及多少紮根於生活的安心。
Hangzhou
2018.2.11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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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一片陰翳 / 是黑洞/也是微光
圖 /文/五月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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