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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了的2016整理 《獃子》初稿:未完成

《獃子》

二零一六年八月三十一日下午三點,天氣比前幾年的日子更加燥熱。村裡又開始傳出獃子又被送進了縣城裡的精神病院的消息!

這一消息像是今年夏天跑暴的雨,刷拉拉地侵蝕了山旮旯里的每一個角落。

獃子今年二十八歲,獃子並不是他的原名而是諢名。只是村裡誰也不知道當年在山旮旯里是誰最先開始給他取的這個諢名,以至於後來大多數人都只喊他「獃子,獃子」,而不喊他的本名了。就連村裡大人教育自家孩子或者訓斥他家孩子的時候,嘴裡總是吐著一口順溜的土話,「莫懶莫歪學,莫學村裡的那個獃子……」。五年過去了,獃子這「響噹噹」的名號也正以田裡野草般的速度放肆上長。

獃子是男性,國字臉,身高大概是一米七幾,模樣本比村裡那個已經娶了媳婦兒的二傻子還標緻些。只是獃子的現狀比二傻子慘多了,當然這也只是我很多分同情在作祟。村裡人對獃子的看法多是不一,有的說獃子是自作自受,現在人魔鬼樣還進了幾次精神病院都是他自作孽不可活罷了,有的又說獃子現在這樣子多少有些可憐,只有獃子的少數親戚才知道獃子為何淪為獃子吧。只是如今獃子二十八了,彷彿已經過了說媳婦開始新生活的年紀,他也可能一輩子都只是個獃子呆在山旮旯然後死在山旮旯的某片土地上,也可能只能一輩子待在縣城的精神病院里。

今年最後一次見到獃子,差不多是在今年八月三十一號之前。本是炎熱的季節,正常的人也多是短袖,然而獃子幾乎是一身秋天的黑衣包裹,像是被鍋爐熏黑了的蠶子,緊實而又弱小。衣服又有一些不幹凈,有一些泥巴灰塵甚至是汗漬放肆逗留的印記。腳上趿著冬日裡才穿的棉鞋,一樣是一如既往的黑色,一樣是不幹凈灰土溜鰍的樣子。時常是這幅打扮,幽靈似的蹲在他家場巴外面的竹林旁,右手夾著一根香煙只是一個勁兒的吸,黑頭髮及肩,看得見的他的右臉也滿是鬍渣,黑色的陰森的氣息掩蓋在他頭髮之下的眼神里。看到這番模樣的獃子,我也是楞了,就在猶豫要不要走上去跟他打個招呼時,這時旁邊的人手伸過來緊緊地拉著我就走,還竊竊私語道,「他比以前更神經了,莫惹他」。聽了她的話,多少有些提心弔膽,也不敢像很久以前那樣跟他打招呼了,更不敢跑去他家玩兒了。

其實本來以為這個全身黑色不修邊幅的獃子會在這五年有所改變,畢竟他曾是他父母疼愛的予以期望小兒子,只是突然聽說他被他的父母和哥哥再次送到精神病院,多少有一些震驚和不知所措。

獃子本名王學志,是老王的二孫子,王柏廷的二兒子。孫子或者兒子在我們山旮旯有與眾不同的意義。它意味著這一家的傳宗接代有了門路,也意味著光宗耀祖有了頭道。大多數村裡人都說,「兒子就是個寶,比莊稼還重要。沒有莊稼可以討,沒有兒子就是芍。」獃子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里誕生的。小來家裡長輩含著他怕化了,長大了也有許多懶惰脾氣和老子就是天下第一的性子。

一直到獃子二十三歲那年,一切都還算是正常的。

獃子二十二歲那年還是王學志,那年去李家坪採茶認識了一個女孩,皮膚黝黑,長辮子,一口大白牙。獃子一眼瞧上了,於是那年三月到五月份,獃子一有空就去李家坪採茶。那女孩後來讓獃子去他家提親,提親了年底便結婚。獃子樂壞了,提著採茶的口袋一路直奔回家。上氣不接下次地喊著他爸爸的名字:「柏廷,柏廷,我要說媳婦兒。過幾天你拿錢去提親……」

柏廷提著一把掃把從豬圈走出來,一身灰色襯衫,稍微駝著背。家裡人說駝背chou他媽,他媽也是駝背。

「說媳婦?沒錢說莫子媳婦。」柏廷慢悠悠地說到。

「我就要說媳婦兒你到底搞不搞,沒得錢你借啊。你借不就有錢噠!」獃子順勢做到木椅上,點上一根煙開始數落,「你是我老漢兒你不給我說媳婦兒么,那你當么子老漢啊。」

柏廷氣不打一處來,「想說媳婦兒自己說去,老子沒錢你也沒票子!」說完轉身就提著掃把向豬圈走去。

獃子的煙燒了一根又一根,木椅周圍焚燒過後的煙蒂屍橫遍野,一口口白色煙霧一圈一圈上升,直到門外的晚風鉚足了勁,煙圈才消散開去。

從那以後,獃子再也沒去過李家坪採茶,也沒再提起說媳婦兒這件事。平時話變少了,抽煙的根數變多了。獃子他媽年輕時得了腦膜炎,素來也管不了事,見獃子這樣也無能為力。況且他媽也認同他爸的話有理,見獃子平日里不再嚷嚷,於是也不再多問。

獃子二十二歲那年的秋冬,都是在家裡度過。村裡人說他平日里都不再出門遊盪。

獃子有個姐姐叫王桃,是家裡的老大。王桃模樣標緻,一頭又長又黑的頭髮從來都是梳的順溜順溜的,一雙丹鳳眼,一張大嘴巴總是掛著善意的微笑。年輕的時候是做農活的好手,只是因為是女兒身,再怎麼勤快也不是柏廷的心頭肉。王桃十八歲那年經過說媒嫁給了河對面的譚家大兒子譚能。譚能是他們村裡出色的年輕人,勤快,心強,點子多又會找錢。

獃子二十三歲那年春天,柏廷讓獃子跟著他姐姐姐夫去遠方挖煤掙錢。上半年跟著去了離家很遠的海南。

譚能是包工頭,手下有他們村裡的二十幾個幫手,外加獃子。王桃是廚子,負責給工人做飯。這樣又節省了好多開支!

大概到了年底,獃子一個人回來了。又是一言不發,提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黑色包,包的表面有一些灰塵和黃色的污漬。頭髮沒有什麼變化,寸頭一個,一身鬆鬆垮垮的灰色衣服裹著稍稍肥胖的個頭。

柏廷從灶屋裡的椅子上站起來,順勢去灶上拿碗筷,「你姐姐說你今天到屋,吃飯先。」

「嘭」地一聲,黑色包划過一道有聲音的弧線,乖乖地落在地上的角落裡。接過柏廷手裡的一碗飯狼吞虎咽,筷子不停地揮動著,像是要戳破手裡的飯碗似的,一些飯粒也時不時不規律地脫落飯碗。一連刨了五碗飯,獃子癱在

木椅上,雙腳雙手靠近煤炭爐子,爐火正燒的旺。

「有不有煙,」獃子頭也沒抬,盯了爐火。

柏廷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中華牌的紙煙遞了過去,「莫抽完噠。」說完就起身把獃子的碗筷拿到灶上去,「王桃說你沒找到錢今年,估計是她那裡找不到好多錢。我都搞好了,明年你跟村裡的王奎去福建打工試哈,找到錢了過幾年說媳婦兒。也不急,你滴滴(爺爺)也活得到你說媳婦兒那會兒。」柏廷像是預謀好的,一個勁地說著獃子明年的打算。

獃子一言不發,抽出一根煙就往爐火上點。木窗上的膠紙上著汽水,獃子嘴裡冒著一圈又圈白煙。直到天黑,獃子才上樓去睡覺,只留下圍著爐子的煙蒂巴兒和飯桌上的空煙盒。

還有幾天就過年了,逢場的時候,柏廷使獃子上街辦過年貨。從到街上屋裡到街上,上坡路,需要走半個多小時。

初二那天逢場,獃子那天天擦亮就起來了,穿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從樓上拿了一個印著小花的口袋,裡面鼓鼓的。

起來在灶屋裡洗了臉,還特地漱了口,「今天我去街上,逢場。」獃子朝著柏廷說道。

「買點么子東西過年,煙酒還有花生一類滴,你看到辦。」說完就給了獃子兩百塊。

屋外沒有雪飄,「今天肯嘛是個晴天」,獃子心想,「晴天好!去年採茶看到她也是晴天。」於是抱著那個印有小花的口袋就啟程了。

一路快步走著,二十三歲的獃子好像比去年還有勁兒,有模有樣的打扮看起來也是神氣。手裡攢著的那個口袋像是寶貝似的,獃子還時不時還打開口袋看看那條去海南買的紅色圍巾。「她喜歡紅色圍巾,好看。」獃子一想起就咧著大嘴笑起來。

一路上行人很多。天擦亮開始上街趕場是山旮旯的習慣。早點趕場早回來了好去田裡幹活。走著擺龍門陣也是山旮旯的習慣,尤其是山旮旯的婦女聚在一起的時候,龍門陣又長又臭又好玩兒。

獃子前面就有幾個背著花籃的婦女,都是獃子屋砍下的人。獃子認得她們。

「你曉得不,六月份李家坪那個閨女就嫁人噠。」背著大花籃的指手畫腳地說著,「說是吧到他們村裡的,陪嫁還闊以,提親的錢也還多。她老漢做主就吧過去噠。」

獃子停了下來,腳上立馬好像是凍住了。抓著印有小花的口袋,大聲喊前面嚼舌根的人,「伯娘,你說滴是哪個姑涼。」吸了一口氣,又開始慢慢向前走。

被獃子喊做伯娘的人轉過頭一看,原來是屋坎上的獃子。「回來過年噠啊,學志。」說完就停下來等他。然後嚷嚷道,「你還不曉得,就是李家坪的李芳啊。」

一聽到李芳的名字,獃子的腦袋就嗡嗡地響。一個勁兒地抓著口袋一動不動,身體也好像變軟了,過了好久才

打道回府。

獃子提著那個裝著紅色圍巾的口袋回到屋裡,去灶屋坐著。屋裡一個人也沒有,一壺開水嗡嗡地被爐火燒著。提了開水,獃子抓出紅色圍巾,一把放爐火里燒著。

爐火更旺盛了,閃著火紅火紅的苗頭。一股燒焦的味道在屋裡纏繞,獃子在爐火上點燃一根煙,楞楞盯著慢慢燒完的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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