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是自己的事——《海邊的曼徹斯特》
我們是壓抑的。
現代人的壓抑在停車場里,下班回家,熄火,或打開音樂,或點一支煙,只有在這幾分鐘的時間裡,你屬於自己。
大多數人選擇逃避自身的壓抑,他們熱衷於安慰別人,幫助別人掙脫泥沼,他們會說「我理解你的痛苦」「會過去的」「別那麼壓抑,面對現實」,彷彿別人的解脫會讓自己的精神得到釋放。
在十幾歲的時候,我尤其喜歡看一些勵志電影,看著主人公從低谷一點點爬出去攀登高峰,被無數挫折打倒卻從未倒下,重新站起來時的儀式感令我嚮往,人生彷彿沒有什麼痛苦是跨不過去的,每一個明天都是新希望的開始。
但當壓抑真正包圍我們的時候,才會發現,自身感受到的情緒是永遠不會被別人理解的。李的痛苦對於帕特里克、對於喬、對於他的前妻,對於每個人來說都無法理解,他的所有善意之舉促成了一場災難,災難帶走了他的孩子和婚姻,現實的殘酷就在於不會給你準備和喘息的機會,李的頹廢、狂躁和不近人情都是那場意外帶來的後遺症,每個人都想讓李忘記過去,與過去的錯誤和解,但沒有一個人想過李是否真的願意與過去隔絕。他的壓抑是柜子上那三張照片。
帕特里克的悲傷彷彿更容易釋懷,至少在他打開冰箱之前我是這麼認為的,冷漠的看一眼父親的遺體,與兩個女友上床,為船的去留爭執,帕特里克依然在進行著青春期時的男孩該乾的一切事情。直到他打開冰箱看到冷凍的雞肉,他想到了無法下葬的冰櫃里的父親冰冷的屍體,最深刻的痛苦並不是馬上就會摧毀一個人的,它更像慢性毒藥,一點點侵蝕你的閾值,在一個特定的場景時刻爆發出來。誰會想到帕特里克的壓抑是冷凍的雞肉呢。
李最終原諒了自己嗎,沒有,他不過是換一種方式繼續生活,人的傷痛並非是一定會被彌補的,特別是遇到別人的痛苦時,想一想,你不是上帝,沒有人的痛苦需要你去救贖。
「樓下一個男人病得要死,那間壁的一家唱著留聲機;對面是弄孩子。樓上有兩人狂笑;還有打牌聲。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著她死去的母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魯迅。
對了,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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