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辭修鍊——我的福德和功德
序言
2017年最後一天，我一如既往地在學習，被老婆問是不是該想想年終總結。提綱想了三天，成文寫了一個月。因為這一年，實在不同尋常。2017年我三十五歲，春節前裸辭，沒找工作，申領失業福利金，每天泡在圖書館，蹭空調。上面是我的小傳，大概會引發下面幾個疑問。第一，憑什麼敢不賺錢而吃家裡的，而閉關修行有什麼必要？第二，這一年成果如何，有什麼經驗教訓，怎麼破舊更新？第三，新年什麼新氣象，有哪幾個重要的事，樹立什麼目標以及如何衡量結果？我打算分三篇文章回答這三個問題。
裸辭修鍊——我的福德和功德
本文是三篇系列文章的第一篇。12月31號是周日，下午沒有聚會，我正在飯桌上看育兒書。老婆笑問：你不打算寫點什麼嗎？我一想，對哦，今天是一年最後一天呢。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總能找到一點神聖的感覺。於是，我打算熬夜看羅振宇老師的跨年演講直播，邊看邊想想自己的事，也許有所激發。但是，八點半到九點半，我發現自己只是在記筆記。於是，像往常一樣，上床去給娃讀書了。元旦全家去了杭州靈隱寺，聽說得許個願。我沒想好，好在只在心裡默念就行。我媽猜我許的願望是能找到工作開始賺錢養家。我笑而不答，她說的還真差不多。但是我更願意感謝一下我佛慈悲，給我這麼好的因緣，讓我有這個不工作的機會。大致理解，修行者所擁有的有利於修行的條件，在佛學中稱為「福德」。我這一年，要感謝親友的理解，同事的肯定，和一些軟硬體條件。他們是我的三個福德，下面分別解釋一二。第一個福德，是親友支持我辭職轉型。2017元旦過後，公司就發了獎金，雖然不多，但是發得夠早。老婆說，你可以安心地辭職了。春節前，從日本旅行回來，跟領導去瀋陽（離我家兩小時車程）出差。因為過節要回老婆老家，我就把買給爺爺的剃鬚刀帶著了，打算請一天假，一小時火車給我爸送去。領導生氣不準，讓我快遞。我聽不懂他罵我什麼，大概就是中日家庭和工作觀念不同吧，就順勢提出了退職。這樣，我爸我媽這邊就好說了：日中文化有差異，呆久了學壞了，影響將來做生意啊。這也是實話。這也不完全是借口。我學校里就認識的兩個朋友，早我一年左右，分別從本專業跳出來，到跑步領域的創業公司去幹了。他們之前一個是大型國企教授級高級工程師候選人，一個是985高校後備教師。我把這兩位的故事講給外婆聽，她也知道我在跑步圈裡還小有點名氣，也取得過一點成績，所以我媽就支持我辭職，去新領域看看機會。四月份去北京旅遊時，見到了表姐一家。近十年不見外甥女，小姑娘長大了，飯前給我們畫了一幅畫，周末也在盼著我們早點去她清華校園裡的家。表姐請我們吃最有特色的飯店，又借/送給我們一輛九五成新的傘車。姐夫聽說我的軟體產品設想，肯定說：你做出來的話可能賺一百萬，不能更多。也提醒我想一想這個問題：他十年前就領導一個50位軟體工程師的團隊了，快進快出的行業，隨著年齡的增長，靠什麼保證我的價值？老婆摘除膽囊之後，痛定思痛，突然決定晨練跑步。這讓我倍感鼓舞，我就跟著她一起跑。天氣一天天熱起來，我們也得起床更早。慢跑一圈四公里，在小廣場，她拉伸，我做引體向上和虎爬。回家我們都濕透。早上晨練，晚上瑜伽，五個月下來，她瘦了十斤，精神狀態也好。突然有一天，我們發現這個月大姨媽沒有光顧，二寶來了。雖然她很討厭我跑在旁邊，講話嗡嗡嗡，沒有重點，不著痛癢。但是我想，如果我還在工作，十有八九沒有做蜜蜂的心情和時間。臨近年底，表哥路過上海要去普陀山。他久歷江湖，給我提了好幾條出路。比如幫我爸做微商。這個我還真研究了兩個多星期，反覆探討之下，暫時放下了。不過我們約定，將來有機會各展所長，兄弟合作。親戚朋友支持我走出來，我在家的時候，也給我笑臉。這難道不是我的福德之一嗎？第二個福德，是老同事老朋友們的深情給了我自信。三月份給我第一個東家的師父打電話，想回去看看，我真的好多次夢中回到了那裡。幾年不見，他們又搬家了。公司擴張時，我跟著從金山搬去了吳江。2013年上市後又併購，他們從高速南邊搬到了高速北邊。廠區更大，設備更多，人還都是我認識的老領導老同事。再見面，感覺好親切。總工程師帶我參觀工廠，同門師兄領我進灌裝車間。我看到，他們的新設備有更多凸輪。我想，我如果把當年沒做成的凸輪曲線逆向工程做出來，肯定對老東家有幫助。接下來我去拜訪了出去創業的前輩。他在崗半年裡教給我的技術，我消化了三年。這四年多，他的公司做得越來越大，產品也越來越高端，聘用日籍老專家常駐上海來做技術支持。一個月後他給我打電話，邀我一起做兩個項目的前期設計，報酬隨我提。那時我已經報名了全棧營，正在打比賽。去看了項目要求之後，我發現這得改變現在的生活軌跡，至少一兩個月，就拒絕了前輩的邀請。我錯失這次機會，現在也許該後悔。集團兄弟公司常駐天津的代表，江湖人稱島哥，也給我非常多的照顧，引薦我拜訪天津地區各家商社。看著島哥的面子，大家對我都非常客氣。而我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銷售，推廣著一款小眾產品，它的前身三年只賣出兩台。天津的小高曾經是我們的代理商，一直與我的大客戶保持著非常好的關係。這次小高來上海參加島哥組織的培訓。剛到上海，他跟我聯繫，到圖書館來看我，請我喝咖啡（這我自己從來不捨得買）。培訓結束那天，島哥和小高又叫我一起吃飯。席間見到老同事，聽說轉給我這份銷售工作的前輩，在本社那邊提出辭職了，不勝唏噓。不知道為什麼，島哥三次通過非正式渠道，邀請我加入他們公司。一次是我剛剛提出辭職不久，我給他電話，他在微信里和我說的。一次是這次聚會，酒桌上他和他們部長說的。另一次是在我的微信朋友圈，他看到我又在發攝影作品，留言給我的。第三次的事情，老婆聽說就笑了，而我卻心情凝重了很久。他的公司挺靠譜，我這樣在家待著，放棄的代價不小啊。鋒哥是我們的大客戶，給我很多便利和照顧。按理說我們只是利益關係，但是在解決問題和訂貨收錢這些事情之外，我們彷彿還有一些別的交情。秋天裡，鋒哥公差來上海，給我消息，讓我給他找個住的地方，再帶他轉轉外灘。雖然是給我一個花錢的機會，但是我不認為這是利益輸送，我和老東家沒有任何關係了啊。有機會盡地主之誼，我感覺挺榮幸，老婆好像也這麼看。冬天我帶妻子去西安，他聽說了挺不高興的，說他還沒回老家呢，我怎麼就去了！同事和商務朋友還關心著我，老婆說是出於好奇。也許她說得對，但是我我傾向於正面理解。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看來我這和尚時把鍾撞得還不錯，貌似他們也歡迎我回去。有路可退，是努力前行者的福德？也有人說是包袱？第三個福德，是此時此地的軟硬體條件。老婆提醒我，要不是房子買得早，我們在上海是社會的最底層，這一點我感受很深。前幾天是聖誕節，我想看看有什麼嘉年華活動，就在家附近的商場轉了一圈踩點。我發現不只地下一層，還有地下二層，都是吃飯的地方，看起來好高級，竟然還那麼多人。而我家幾乎從來不在外邊吃飯，偶爾吃一碗十五塊錢的蘭州牛肉麵，我媽還要念叨她買五塊錢的面能讓全家吃飽。試想當年，如果我堅持抵制老婆和老媽買這個城中村臨馬路的三十年老房子，拿著手裡的積蓄出去創業，寒冷的西北風就會讓我放棄很多高風險的念頭，安安心心在溫暖的大廈里做白領。萬幸羅振宇講李子暘工作室的那一期及時讓我認識到亂的好處，感謝房東大叔大嬸允許我們拖賬，難得社區女領導打了那個電話，我才有了個遮風擋雨的小屋。沒有這套房子，我也絕對沒有底氣申請這個間隔年。李笑來老師不愧是銷售和老師出身，說服力一流。他讓我相信「注意力>時間>金錢」，相信普通人可以通過活在未來讓自己成為那個想成為的人。他的書《把時間當作朋友》，他的專欄《通往財富自由之路》，給了我信心，幫我想像出一個更好的自己和更光明的未來，當然這種樂觀在外人看起來很是莫名其妙。2016年中，李笑來老師自己想學全棧網頁應用技術，開始寫博客《人人都是工程師》。年底他找來中國台灣的xDite鄭伊廷老師，在新生大學基礎上創立軟體學院。全棧營學費很高，學程很短，有說是在收割急於求成者的焦慮稅。也許是我認知失調，自欺欺人，但是我真的認可這種辦學邏輯：沒有速成，但是有快速入門。如果你想短期轉行走到全棧工程師身邊，它確實可以幫你舉起敲門磚。所不同的，是這塊磚的輕重，還有門的厚薄不同。前者是得由自己打造，後者是每個人的選擇。在全棧營的兩三個月，我參加了兩次作品大賽，也認識了一群有錢有閑好學不已的同學。我用起來了Mac電腦，也體會到了VPN的好處。一萬六，兩個月，一堆複製粘貼的代碼，也許你說這不值。我也這麼想，因為我發自己更適應讀講解通透的教材，而不是打幾遍套路。歷史不可假設。如果我沒交這筆錢，也許我能找到其他入口，然後說：全棧營賣的是酸葡萄。事實是，我買了票，上了船，我能從裡面咂摸出甜味來，也必須讓自己將來站得更穩，來為這段航程背書。前幾天我得到「得到app」的通知，告訴我成為三級大神，因為在平台上消費超過5000元，這包括訂閱的24個專欄，還有每天聽本書年卡。我脫離社會，閉門造車，很有可能走入孤芳自賞的困境。「得到app」是一個窗口，從這裡我可以看到感興趣領域的大牛在看什麼，想什麼，怎麼想。這裡有吳軍和萬維鋼帶給我他們在美國的眼界和見識。有卓克和王煜全嚴密的理工推理邏輯。有薛兆豐和李笑來言之成理的顛覆思維方式的看問題角度。有劉雪楓和和菜頭用他們的品味帶你體驗生活的美好。也有羅振宇和他的團隊製作的每天聽本書，不一定在什麼地方就給我一個偶遇的提醒。特朗普突然訪華，諾獎頒布，ICO泡沫預警，這些事件在得到各位大神那裡也有應景的文章。最重要的，耳鬢廝磨日久，我找到了自己喜歡的精神風格，我希望像吳軍和萬維鋼那樣思考和做事。好在他倆都開了第二季，真美。羅振宇在2018元旦跨年演講中，有一段倍速播放實驗，告訴大家人的信道可以很寬。話題品味、收聽速度、並行學習，這些習慣一旦適應，就再也回不去了。得到，幫我重塑頭腦，不知道5000塊錢的焦慮稅是多還是少。以上，列出了我的親友、同事和軟硬體條件給我這一年的支持和幫助。這些人和事，比較個人化。我故意沒有寫廣義的情況，因為泛泛而談的話，不需要我來說。在這個辭舊迎新的時刻，我只是講出他們和我的故事，以致謝意。2017年與過去三十五年的生活方式很不同，既沒有上學，也沒有上班，主要是在家或在圖書館的自修狀態。這種特殊環境里，我想有四個特殊功德，也許可以提出來彙報一下。功德第一：打坐我修鍊的第一個功德，是通過打坐，化解念頭的衝擊。上班的時候，我從早忙到晚，沒有做白日夢的閑工夫。那時的節奏一般是這樣。客戶來電，我得馬上聯繫工廠。安裝現場有突髮狀況，我得趕緊彙報展開。每周至少三天，我在東北華北跑，每天回賓館就得寫日報到深夜，第二天再跑。周五上午回上海，寫周報，下午開會直到下班。說心裡話，我挺喜歡這種跑來跑去，忙前忙後的節奏，能給客戶幫忙，給公司賺錢，我感覺自己挺有用，日子挺充實。辭職後，我可以用自己認可的方式做自己認為有意義的事情，但事實是頭幾個月里，我幾乎一事無成。今天讀《馬拉松怎麼跑》，明天讀《學習之道》。剛剛正在寫跑步日記，念頭一轉又去查下周天氣，打開手機看到微信紅點，紅點消去還有發現肩頭的數字。報名全棧營後，同學們上班之餘早晚擠出五六個小時練習打代碼；我坐在圖書館裡記日記一上午，讀小說一下午，一整天只有回家前一兩個小時敲上幾個字。這樣不對，我也不喜歡這樣，但是沒有人管我，沒有人告訴我他不喜歡我這樣。我需要另立一個自己，關照這些念頭。三年前，午飯後我會在食堂草坪上盤腿坐一會兒。從雜念紛飛到昏昏欲睡，樣子像是打坐，但是我知道根本沒入門。六月底開始，上午下午間休時，我就坐一刻鐘。念頭起來，我沒法動，放它過去，回到呼吸上來。慢慢地，我可以比較連貫地寫長文章了，我可以看完計算機教程一章的內容再從頭腦中提取要點了，我可以感受到身體的痛癢，和時間的短長了。經過這一劫，痛定思痛，我才認識到自由之難。先不用提自由之思想，要管住自由之身體，不受自由之念頭衝擊，都需要深厚的定力。自由以自律為基礎，打坐是我長修不懈的功德。功德第二：意義第二個功德變化，是人識到意義的重要性，體會「為學」和「為道」的區別。我懷念上學的時光，我也喜歡上班的日子。上學雖然有考試，但是只要跟上課程的節奏，成績不會太差。大二大三稍微上點心，還可以拿獎學金。上班雖然要打卡，但是只要按部就班完成工作，就能獲得不錯的收入。下班之後什麼都不用想，看看《爸爸去哪兒》，讀讀莊子。上學就是為了考試，目標清晰；上班就是為了賺錢，意義明確。辭職之後，我說我也不知道將來要幹什麼，打算學習一下再看。我做了這樣一個假設：如《百歲人生》所言，假設我要工作到七八十歲才退休，退休之後也要努力跟上時代，那麼三十五歲還不算老，我不妨把自己當作初入大學的年輕人，用現在的經歷和見識，幫助自己選擇人生的支柱，從頭學起。但是錯了，這樣不只學不出個樣子，也學得缺乏效率。我在這一年裡，看到全棧營廣告說教大家快速入門做網站應用，要學；聽說Python是大數據領域通用的語言，要學；認識到經濟學是解釋陌生人大規模協作規律的思維方式，要學；見到和菜頭推薦好萊塢編劇的講故事套路，要學；讀到李笑來老師強調的有效使用英語的方法，要學；臨到日本語能力考試，既然報了名當然要學。這樣見到新的機會、資源、題目跳到我的眼前，我覺得非抓住不可。學這學那，學那學這，不用幾次搖擺，大半年就過去了。這樣學著，看著也很討厭。我給老婆講特朗普上台後的經濟政策，老婆問這又是誰說的？我說是吳軍。她就生氣了：你跟我聊這個關我們家什麼事？我當時感覺很委屈，跑步聊聊國家大事不是很有趣么？但是，我不是十五歲，而是三十五歲。我有妻子老小，我有同事同學，我總得為大家提供什麼幫助，解決什麼問題，社會才會供養我存活。一個人學學學，在自己的小屏幕里看得不亦樂乎，對別人來說，卻不產生任何影響。我那陣子，就是這麼惹人討厭。莊子在「養生主」的篇章里，開篇就說「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已而為知者，殆而已矣！」當時背誦不覺如何，現在對照自己，真是細思恐極。學海無涯，以學習為目標，不是死路一條，比那更可怕，是到走到死也沒個完。只顧自己學不幫助別人，活著的時候就等於死了。接著莊子講了那個著名的庖丁解牛的故事。他之所好為道，並且「進乎技」了。在一個小領域內，做事情，琢磨著把事情做好，做得更好，以此證道。我想這正是我的救贖之路。我過去那套「學習高於一切」的價值觀，在工作崗位上就讓我惹人討厭。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我必須發現真實的問題，找到自己生活的意義。這個功夫要完成一個本質的改變，成敗未卜，生死系之。功德第三：寫作第三個功德修行，是寫作。作為上班族之一，經常給客戶和同事寫郵件。那是有前因後果，有條理地交代清楚要點就好了，談不上表達什麼思想。作為一個自由職業者，首先是要有思想，自己想寫，想通過寫下來，讓思考更深入，想法更明確。前者是有限時間內，把口頭交流過的事情敲定在紙面上；後者理論上說可以花費無限的功夫，只要能把複雜的想法理出一個頭緒，至少對自己有幫助，最好對別人也有啟發。前者是命題作文，後者是自選題目。一種是有限時間內用特定套路寫命題作文，一種是不限時間裡可隨便發揮講自選主題，有經驗的同學都知道，後者更難。這一年裡，我大概寫了十五篇像點樣子的文章。有跑步記錄，有活動反省；有賣表的文案，有薦書的硬廣；有個人目標計劃，有技能學習方案。今年寫得比以前多，但是比應有的少。我本來就寫得慢，一方面是腦子不好使，轉的慢，跟不上打字速度，另一方面是我常常覺得自己寫出來的句子不通順，邊寫邊改。擁有無限的時間之後，還常常發生這樣的情況，寫著寫著，不管是高興了還是煩躁了，起來一個念頭，就打開電子書去讀金庸小說。金庸的文字行雲流水，故事跌宕起伏，一兩個小時甚至大半天就這麼過去了，屏幕上還是那麼幾行字。寫得這麼難，為什麼還要寫呢？寫給誰看，寫了又有什麼好處？首先回答寫作對個人有什麼好處。思想很重要，這是共識。思想好不好，檢驗的標準之一，就看能不能寫得好。寫不出來的思想，不是思想。寫不好的思想，往往就是沒想好。所以，只有寫，才會想，只有寫得好，才可能是想好了。接著回答寫給誰看。確實，有人寫東西就不打算給別人看，比如我老婆就是這個觀點，據說來自周國平先生，但是我不認同。我寫出來的東西，最好有人讀，最好對他人也有一些好處。這個他人也許是跟我有同樣經歷同樣困惑的人，他們可以從我的故事中得到借鑒，也許是我想說服想影響的人，他們可以跟我一起行動。甚者這個「他人」可以是未來的自己，回頭看看當年是怎麼想的，怎麼解決一個個具體的問題的。成體系的，我正在寫一個系列博文，講述我轉型的故事。人到中年正該奮鬥，卻辭職在家，從機械設計轉學信息技術，從硬到軟，這期間有什麼困惑和收穫，遇到什麼羈絆和同伴，從何入門，又從哪條道路走出？在特定的時代、特定的地點，一個具體的人的掙扎，這個故事講出來，也許有意義。不寫不知道，一寫真奇妙。這門功夫，即使前有古人後有來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也要練。多多寫，利己利人；好好想，上下求索。功德第四：碰撞第四個要提一下的功德，是接觸不同的人群，不怕隨機的碰撞。這之前，我在「正常」的圈子裡。小時候的圈子是爸爸媽媽兩邊的大家族，姐姐哥哥帶我玩。上學後有同學圈。上研究生之後，在同學圈之外，又有了實驗室師兄圈，和俱樂部跑友圈。工作後是同事圈。我的微信「朋友圈」，大致是由親戚、同學、老師、跑友和同事們組成。這沒什麼不對，但是不好，因為缺乏多樣性。一年裡，我貌似在刻意追求進入不同以往的圈子。我想學編程，還沒想好從何入手。三月底聽說李笑來老師半了個全棧營，教授網站開發快速入門，裡面一期畢業的學員寫的文章讓我熱血沸騰，好像那裡是蟠桃大會，各路神仙聚集，共嘗延年益壽之聖果。全棧營學費一萬六，我不敢向老婆申請，頭腦一熱，就做了個「不要臉」的舉動，在微信朋友圈發文，賣身求學，誰幫我出學費，我就把新工作第一個月的酬勞作為報償。結果當然是沒籌到錢，因為一來我微信好友不多，二來他們也大多不刷朋友圈。在朋友圈被標題黨充斥的時代，這種公開的撒潑打滾兒，就跟老時候天橋上的比武招親一樣，大家只是看個熱鬧，當不得真。雖然如此，我還是心跳了一個晚上，因為這畢竟是一次出格的舉動，跳出了我過去刻意低調的行為方式，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結果呢，老婆被逼出手，充當了女俠的角色。說回全棧營，線上課程暫且不論，在上海同學的線下聚會，我收穫頗豐。那裡每個人都很有意思，各有故事。幾個月來，每周聊上一下午，各盡其力，相談盡歡。另一次主動撞上去的是讀庫。雙十一在讀庫採購了2200元的書。之後就留意到了讀庫大號在微信里廣播上海的兩場活動的信息。他們會參加2017年上海國際童書展，並在次日舉辦讀者年會。這兩場活動都收門票，一個50，一個116。我有興趣，但是不確定老婆也有興趣，因為那一個多月她有嚴重的早孕反應，很多口水，很少笑容。溝通之後，兩個活動我都買了兩張票。童書展我和老婆帶葡萄去。讀庫年會我約朋友同去。上海馬拉松前，聽說野獸回上海工作了，我很佩服他畢業就放棄了農學專業，改行做數據分析。這次我約他，他不情願，可能因為我們不太熟，帶錢不好辦。老婆臨危頂替，跟我去參加讀庫年會。踩點兒到了黃浦江畔的建投書局，意外領到伴手禮，是價值188元的《候場》。後來聽說開場前副總編輯芳洲和市場總監飛哥在門口發放。六哥和林海坐在台上，台下坐著郝廣才先生。也許是台灣人過於熱情，只要給郝老師說話的機會，他就會滔滔不絕繪聲繪色地講上一大通。我讀過他的《好繪本如何好》，訂閱了他的《今天》，他講話誇張幽默，我見怪不怪。但是我老婆就忍不住要笑。我舉起相機，拍下了久違兩月的笑容。活動結束，我在前台拍寫了名字的紙杯，被讀庫一位美女追上來搭訕，加我微信，要照片。倆人都是實名，原來她就是讀小庫里法語書的譯者魏舒。一個月後，她見我朋友圈發文讀完了她譯的一本書，就向我約稿。我因此拿到了人生第一筆稿費。跟工資比不算多，但是可以換七本讀庫精裝筆記本。謝天謝地讓我碰到Google，它給我機會，讓我看到了一條值得憧憬的未來出路。Google的搜索和存儲在Youbube的視頻，是我使用VPN翻牆的兩大理由。但是從十九大召開，我就不能登陸了。一次偶然機會，有位不認識的全棧營的同學在她朋友圈裡說，想參加這個，下面給出了Google開發者大會的鏈接。我點進去，看就在上海，周三周四，免費報名。我如實填寫了信息，表明我是來自外行的小白。一個月後，郵箱里出現一封邀請信，讓我受寵若驚。臨去之前一天，才Bing了一下GDD是什麼，講什麼，算是給自己科普一下。Google的技術我不懂，但是Google的大氣大方，我想肯定震懾了所有參會者。休息時間，我和一個國際范的Googler聊天，她在新加坡工作，聽口音來自於東北。她見我對Google面試有興趣，就讓我去官網看看，職位都在那裡開放著呢。參會之後，我趕緊求朋友合用他的國外伺服器，登陸Google系統，研究崗位信息。一個Google上海的機械產品工程師在我眼前清晰起來，我想我可以勝任，雖然要跳得更高一點，還得爬一爬。在上面這三個例子中，我嘗試走進陌生的圈子，看看裡面的人在做什麼，並努力融入其中。這種勇氣或者說臉皮，可能也得刻意打磨修鍊才行。拉拉雜雜寫了四個功德——靜坐、意義、寫作和碰撞——都不是什麼「真功夫」。在招聘網站的個人簡歷上，這些項目都沒有地方可以填。我也想說點實在的驕傲戰績，但是實在想不出。為什麼這樣？因為我人格有缺陷，思路不對頭。等我在下一篇里詳細展開這四個困境，並分析如何用三板斧破解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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