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溢清寒-戴馨
絮語飛花
一張老照片記錄著那段無憂的青春:一個身著白底粉紅雪花短襖、黑色長裙的女子，手拈蠟梅枝，笑容明快。
暗香溢清寒
戴 馨
讀到《暗香》《疏影》，姜夔的兩首自度曲代表作，是一個靜寂的冬夜。時隔幾百年的時光，當我終於伸出手去翻開浸洇著古意的書頁，目光凝視著那些如絲緞般靈逸的句子時，便是與之結下一段機緣。細細讀來，滿口噙香，字字傳神。一股清麗孤絕的芳香開始在我面前擴散，帶著冬夜的寒意，鑽進我的體內，浸入我的骨髓，混同著我的呼吸，散盡在心靈深處每個幽僻的角落。
「竹外疏花，香冷入瑤席」。奇怪的是，此時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來的不是紅梅、白梅怒迎霜雪的丰姿，倒是一種被稱為蠟梅的蠟梅科灌木。也許是那些紅白梅們被過多地渲染與美化了，它們常常與大雪紛飛的場景聯繫在一起，方可展現它們的高雅和不凡氣度。南方，畢竟是很難得見到雪的。蠟梅，雖不是成片成林，在我身邊也屢屢可見，它們三兩株圍在一起，枝葉相交，以健壯挺拔的身形，桀驁不屈的姿態傲立寒風中，尤其以比紅梅、白梅等薔薇科喬木更清冽持久的香氣，贏得人們的心。
每年冬至前後，就有人背著成捆的蠟梅枝在大街上叫賣。在霧濕的冬幕下，看見盛開著的金黃圓潤的花朵，內心不由升騰出欣喜與嚮往。隨之，陣陣熟悉的沁人香味襲來，隱隱約約，時淡時濃，醉人胸臆。它的香，與我熟知並喜愛的幾種香花有很大不同。如果說茉莉是親和的，梔子帶著點葯香，桂花馥郁，百合含蓄，黃桷蘭潤澤，那麼蠟梅的香便是清冷了，一種冷香，更顯得它孤潔高遠。
本地的蠟梅多是一種被稱為「素心蠟梅」的優良品種，幽香四溢，色澤柔和而單純，這個名字是最適合不過了。它挺實的花瓣，總似含著苞，嬌羞盈人的模樣，在陽光下呈現出透明的蠟質感。「梅與稱名蠟與黃，掩檀欺麝冠群芳。」明朝《花疏》中也寫道：「蠟梅是寒花，絕品，人以臘月開，故以臘名，非也，為色正似黃蠟耳。」以前我總以為蠟梅為「臘梅」，自然是臘月開，對它早早開放有些不解，這才知它是因花似黃蠟而得名。相傳宋時的蠟梅未經嫁接，色淡香薄，花朵稀疏，人們以為濫賤，稱它為「狗蠅花」或「黃梅」，蘇東坡覺得其名不雅，改名為「蠟梅」。「天工點酥作梅花，此有蠟梅禪老家。」似乎可作印證。
蠟梅多植於園林內，也可作盆景。就是折下來插在花瓶里一二十天，花朵也還顯得新鮮，並不萎頓，只是慢慢從枝頭脫落，鋪撒一地，香氣也隨之散去。每到此刻，就像看見美人香消玉殞，留下美麗悠長的記憶。這麼靜美的花朵，誰看到不喜愛？於是每年一上市便早早買來插進花瓶供在案頭。那虯曲枯乾的枝條中烘托出一抹抹嫩黃，造型典雅，可入國畫，色調清新，為家裡添了一絲生機。居室整個冬季便梅香不斷。「聞君寺後野梅發，香蜜染成宮樣黃。不擬折來遮老眼，欲知春色到池塘。」（黃庭堅《從張仲謀乞蠟梅》）感謝黃山谷把冬季的暖意帶給每個欣賞蠟梅的人。林逋的「疏影橫斜水輕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總是在心裡一廂情願地想像成是為蠟梅而作。試問除了蠟梅，哪種花稱得上「暗香」二字？那種香，是綿綿不斷地生髮，纏繞在你的四肢百骸，逐漸沾染進你的五臟六腑的。
街上出售的蠟梅枝是專門在山上培育的。一般長在公園、花園附近的蠟梅是斷斷不能隨便折斷的，也可惜。多年前，礦區還算繁榮，中心花園裡也是繁花似錦。冬季，高達4、5米的蠟梅林就開始吐露芳蕊。小小的黃花單看一朵並不起眼，但隨著進入盛花期，鋪天蓋地的黃色映入眼帘，引來遊人如織。一張老照片記錄著那段無憂的青春:一個身著白底粉紅雪花短襖、黑色長裙的女子，手拈蠟梅枝，笑容明快。身後，堆簇的蠟梅，映照著一方明朗的天空。
（作者單位：萬盛經開區黨工委統戰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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